第十一章 養雞場的秘密

灰隼從林間俯衝下來的時候,我與秦璋正坐在溪邊歇腳。秦璋對於灰隼能在密林之中將我尋到感到十分驚訝,就隨口問了我因由。

我對他解釋道:“這隻灰隼是在若虛山長大的,若虛山本來就是一座山,本質上和落霞山沒有區別,所以這個並不能對它構成障礙。而且灰隼是小花既當爹又當娘拉扯大的,它自然會受到許多小花的影響,學會他的個把特長並不奇怪。”

因為花月一向擅長在茫茫人海中找尋我渺小的身影,並且樂此不疲。遙記得那些年打仗時,無論我身在哪個戰場哪個陣營,他都能準確無誤地來到我身邊,令我十分地煩惱。

灰隼的腳上綁著小花從若虛山來的信,他在信上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不相幹的事情,末了時用一句話將最重要的事情一筆帶過。

他說:柔然大犯邊境,小皇帝親征。

須知皇帝親征此事隻可大不可小,尤其是現在皇宮裏坐著的這位帝君,乃是位不能安分的主。因此這個親征就十分地耐人尋味,也不知他是如何說服了一眾食古不化的老爺子才得以披掛上陣的。

我與秦璋商量半日,決定讓九寶、莊莊並尉遲陌三人先行去若虛山同小花匯合。因為這樣一來可以縮減我們這支逐漸龐大的隊伍,減少開支,加快腳程;二來也可以讓浴池遠離是非地,重新回歸寧靜而祥和的叢林生活。

待我將這個打算告訴莊莊、九寶與浴池時,得到了一同意二反對的結果。出乎意料的是,同意的人是尉遲陌。

莊莊的理由是,她不能讓我離開她的視線,不然她心慌。

九寶的理由竟與莊莊驚人的一致,唯一的區別就在於,莊莊是怕我遭遇不測,而九寶則是怕秦璋遭到我的不測。

聽完他們的意見,我便默默出了帳篷,將餘下的事情交給秦璋解決。

帳篷外,浴池獨自坐在帳篷外的大青石上,望著一片蒼茫的銀河發怔。

我在他身旁坐下,運了運氣對他道:“過去我的師兄曾告訴我,天上的一顆星便是地上一個人的思念,當相思成災時,就有了銀河。浴池,我不敢說落霞派的前輩們是否都化作了星子,但你的思念會在那兒守望著,所以你並不孤獨。”

浴池吸了吸鼻子,聲音悶悶的,“沈姑娘,你這個理論太感性了。”

我頹然看著他,“好吧,那換一種說法。浴池,其實我也曾經曆過家破人亡,也曾看過無數人的生死離別。隻是在這滾滾紅塵之中,我仍不能參透生死。我沒有恨過誰,也沒有怨過誰。在死人堆裏滾了這麽些年,我也沒能練出一副鐵石心腸,反而變得很宿命。所以說人生的際遇往往不能揣測,我命有人不由天這話大多是安慰人用的。”

浴池的眼底滿是哀傷,他默了許久才低聲道:“我此番下山,原是要去尋個中意的女子,娶回落霞派的。可誰料就這短短的一月間,落霞派竟慘遭滅門。我是落霞派裏唯一活下來的人,但我卻不知道仇人是誰,也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從,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該活著。”

我歎了一歎,說:“你合不該因為其他人死了你就去死,這是不合邏輯的事情。”

浴池默默地將我看了半晌,道:“家破人亡……沒料想沈姑娘竟與我遭遇了相同的悲劇。”

由於他的思路比我慢了半拍,所以我隻好退回去,“唔,其實但凡悲劇都是有點內在原因的,你得擅於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

浴池頓了半晌,表示不解。

我打了個哈欠,拍拍他的肩學著師父的樣子道:“機緣未到,參不透也是正常的。”

師父他老人家時常把“機緣未到”掛在嘴邊,將整個人襯托的高深莫測,但我總覺得他是因為拿不出合適的理由來解釋一些不能解釋的事情。可這個話卻著實有分量,通常情況下此話一經擲出,正常人都不會再追問,這就譬如浴池。而有些冥頑不靈的人就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問為什麽機緣未到,為什麽機緣未到,就比如我,所以師父總是不願意同我說道理。

總歸浴池是將我的話聽進去了一些,於是就不再糾結生與死的問題,轉而去列出一張張的大表,用排除法來尋找仇家。

誠然,浴池列出來的大表是在我回到若虛山時才見到的,不得不說,那表格製作的實在令人歎為觀止。

東方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我與秦璋立在山路上與浴池、莊莊並九寶三人揮手告別。

他們向北,我們向東,就此別過。

我和秦璋踏進建州城東城門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我駐足望著這座巍峨的城,心底不禁一陣唏噓,感慨朱承鈺實在是個人才。

這個原本荒蕪的建州城在朱承鈺的管理下竟顯得朝氣蓬勃,欣欣向榮。人民生活富足,各自安居樂業,實在是一派祥和安寧的好景象。

但是從一個軍事重地來講,這個地方它平和得太不真實了。

在客棧安頓妥當後,我捧著茶碗慎重對秦璋說:“狐狸,我要夜探肅王府。”

他放下手中的書卷,雲淡風輕地看看我,“既然你是這麽打算的,那就這麽辦罷。”

大抵是秦璋一向縱容我的原因,所以我本以為會遭到反對的意見竟被他一口應承下來。於是我倆便趁著夜色氤氳時,潛在了肅王府兩丈餘高的牆頭上。

朱砂紅的牆下,每隔一丈距離便立著一個侍衛,院中每一盞茶功夫就會有一隊侍衛巡邏而過,實在是守衛森嚴得堪比皇宮。

秦璋抬手在我腰間一攬,帶著我從院牆上一躍而起,掠向不遠處的屋脊。

立在此間屋脊之上,縱觀整座肅王府,倒頗有些一覽眾山小的意境,看來此處該是主屋無疑。

我手腳並用地貼住略有傾斜的屋頂,小心翼翼地將瓦片揭下去了兩片,然後透過那個四四方方的洞向下去看去。

隻見屋內紅燭搖曳,紗幔重重,精細刺繡的宮裝散落滿地,一片春光旖旎。

“朱承鈺,你混蛋,你放開我!”

“穆穆雅,你要的,本王今日便給了你!”

衣帛碎裂的聲音下方中傳來,片刻後——

“你別碰我,求你,求你……放開我。”穆穆雅苦苦地哀求著,估計已是一番梨花帶雨的形容,看來朱承鈺這個人實在很禽獸。

“唔。”帳子裏的朱承鈺忽然發出一聲悶哼,也不知他是太舒暢還是太難受了。

“有趣嗎?”秦璋低沉的嗓音在我耳畔響起,驚得我一個激靈差點從屋頂上滾下去。

我撫著胸口看看秦璋在我眼前逐漸放大的麵容,慌忙向後挪了一挪:“沒有有趣,隻有一點點刺激罷了。”

“唔,刺激呐,看來我們阿歌看得很歡樂麽。”秦璋似笑非笑地將我看著,直看得我起了半身雞皮疙瘩。

我幹笑兩聲,摸摸悄然紅了的一張老臉道:“此處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你我尚有要事在身,走罷走罷。”

然則我雖嘴上說走,但心底實際是十分不樂意的。一來是我總認為人在閨房之中容易吐露些心事,這樣比較能讓我找到些線索;二來是這穆穆雅實是我的一個舊識,她此番這麽地遇人不淑,就難免勾起了我的一顆惻隱之心。

但話已出口,這就由不得我再去反悔,便隻能跟著秦璋躍下那高聳的屋脊,奔向下一個未知的目標。

由於我兩個這趟夜探肅王府的目的甚單純,所以我與秦璋隻帶著份參觀的心情在王府的院子裏兜兜轉轉,力求避開侍衛耳目,再挖掘些蛛絲馬跡,就能功成身退。

但我倆沿著肅王府溜達了大半圈,卻沒瞧見任何跡象與造反有關,因此我不禁懷疑了自己,直到不經意聽見了王府後院裏那嘈雜的雞叫聲。

堂堂的肅王爺竟然養了滿院子的雞,這實在是讓人佩服得緊。也不知他是打算返璞歸真,還是打算體驗生活。隻不過肅王爺顯然是頂喜愛這群雞的,不然怎能擺出五步一兵十步一哨的森嚴架勢來守護養雞場?這樣的氣魄基本可媲美小皇帝的大內禁軍,很有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氣勢。

秦璋與我繞到養雞場一丈開外的地方,悄默聲地敲昏了兩個提著飯食的小廝,然後匆匆套上了他們的衣裳,裝模作樣地混進了養雞場。

可我這甫一進門就差點被熏得人仰馬翻,因為裏麵實在是太臭了,真不知道肅王是如何照料他這一群雞的。

“站住,你們——是給胡大人送飯來的?”一個滿臉橫肉的人吆五喝六地攔住我倆的去路,粗著嗓子問道。

我在秦璋身旁立馬點頭哈腰,做狗腿狀,“是,小的們是為胡大人送飯來的。”

那橫肉皺了皺眉,問:“往常都是馬□和李九一來送的,今兒怎麽換人了?你們是哪兒的?”

我怯怯地望著那橫肉,顫聲道:“回軍爺的話,□和九一哥今日告了假,便由小的和狗剩頂替他們的班。”

橫肉將我倆上下打量一番,貪婪的目光在秦璋麵上特意地繞了幾繞,才哼了聲道:“就知道是那兩個懶東西又在偷懶!你倆去吧,送完了趕緊出來。”

“是,小的遵命。”

言罷我偷眼瞄了瞄秦璋,發覺他正麵沉如水地看著橫肉,目光森森,驚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由此我又不免一陣唏噓,感慨斷袖這個群體果然也是十分挑剔的。就比如秦璋能夠看得上花月,卻看不上橫肉一樣,這大抵和我們女人看男人是一個道理。

在橫肉的指揮下,我和秦璋由一個小兵領著,沿著西邊牆角下的密道蜿蜒向下,走了大致四五丈的距離,便看見了一片開闊的空地。

上百名兵士正在這片空地上舞刀弄槍,訓練得好不熱鬧。而從他們的衣裳樣式判斷,現下我們麵前的這些人至少都是千戶以上的官階,可見朱承鈺並不隻是要訓練王府護衛那般簡單。所以此地怕也不是誰都能進來的,倘若我倆被人看出半點破綻,那大抵就避免不了一場惡戰了。

“不是警告過你不許四處張望麽,仔細你那腦袋!”領路的小兵使勁撞了撞我的肩膀,疾言厲色道。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不敢了。”我趕忙收斂心神,低眉順眼地不再去看下麵揮汗如雨的將士們。

領路的小兵又重重哼了兩聲,沒好氣地說:“一看你就是個沒見過世麵的,來,把你那提籃給我,你趕緊出去。要是在前麵惹到了胡大人,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我聞言趕忙將手上提籃遞過去,點頭哈腰道:“多謝、多謝大哥,小的這就走,這就走。”

言罷又奪了秦璋手上的提籃放在那小兵手上,順嘴說了句:“狗剩,你這沒出息的,瞧把你嚇得,話都不敢說了。”

那小兵提著倆食籃,輕蔑地望了我一眼,說:“就你也好意思說別人?走走,趕緊出去!別賴著。”

我慌忙點頭應承,雙手一拱對著小兵做了個揖,便扯住秦璋佯裝落荒而逃。

離開養雞場的時候,秦璋差點被那個橫肉揩了油去。幸虧一個管事的及時出麵阻止了他上下其手,否則真是難以預見橫肉會以什麽下場慘死在我麵前。

但總歸這一遭算是有驚無險地從養雞場脫身,也收獲了我要的確鑿證據,這令我十分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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