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忽然,一大筐花瓣從樹上傾瀉而下,劈頭蓋臉砸在霍雁行身上,一下子把他要說的話給憋回去了。
樹上傳來兩個熟悉的聲音。
“霍雲瑤!我都說了慢慢撒,你怎麽整筐倒下去?”
“哎呀,我這不是沒看清嘛!”
霍雁行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去,果然是淩韜和霍雲瑤。
“嗨~三叔。”霍雲瑤尷尬而不失禮貌地揮了揮手。
淩韜對上父親的眼神,迅速單手抱起三妹妹,幾個跳躍便飛簷走壁到了屋頂,朝梅花小築跑去。
“這群兔崽子!”霍雁行甩了甩頭,抖了抖衣服,把身上的花瓣都抖落下去。
“阿嚏——阿嚏——”
花瓣裏的花粉嗆得他鼻子發癢,接連打了十幾個噴嚏。
陸青鳶靠在樹上笑彎了腰,醉眼朦朧地盯著眼前狼狽的男人。
見他實在狼狽,陸青鳶讓丫鬟打來水,讓他洗了臉,這才好些。
“砰——”
“砰——”
“砰——”
夜空接連炸開璀璨的花火,將半邊天幕都染上了顏色。
陸青鳶仰起臉,眼底映著煙花的光影:“好美!”
她下意識抓住霍雁行的衣袖,指尖的溫度透過衣料灼在他皮膚上。
霍雁行垂眸望著她泛紅的臉頰,煙花明滅間,她睫毛顫動如蝶翼。
他喉結微動:“嗯,好美……”
他像是著了迷,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想要親吻她。
“霍雁行!我們去屋頂喝酒吧!”
陸青鳶忽然轉過頭,眼睛亮亮的,讓人難以拒絕。
渡楓樓。
薛廣白獨自望著煙花,聽著樓下客人的讚歎,神色卻有些落寞。
小廝進來稟道:“公子,您吩咐的煙花都放了。”頓了頓,又不解地問,“公子何必呢?您的心上人又沒來,放煙花給誰看?”
薛廣白不語,良久,他才淡淡道:“她小的時候就愛看煙花,金陵城中商戶多,幾乎三天兩頭就能看到一回。”
“她看到,我便歡喜。”
次日。
鎮北侯府,鬆濤院。
陸青鳶從**醒來,腦袋暈乎乎的。
她猜到自己昨夜必定又是喝醉了酒,指不定鬧出什麽笑話,於是趕緊叫來了鬆煙和珠霞,問昨晚發生了什麽。
兩個丫鬟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選擇了沉默。
“快說呀,我昨晚是不是做了什麽很失禮、很過分的事?”陸青鳶心裏咯噔一下。
她腦海裏最後的畫麵,是和霍雁行在院子裏散步、一起看煙花,隻記得當時覺得此情此境應當再喝點酒。
於是她興致勃勃去了後廚,挑了兩壇梨花白,霍雁行帶她飛到屋頂,兩人喝著酒說話,再往後就不記得了……
鬆煙試探性地問:“夫人,您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陸青鳶搖頭:“一點都不記得了。”
珠霞嘴快,像連珠炮似地開口:“昨夜您和侯爺上了屋頂喝酒,喝著喝著就醉了。侯爺好不容易將您扛回房,我和鬆煙本要給您更衣,沒想到您拽著侯爺的衣裳不鬆手,把侯爺的上衣都扯開了!”
“啊?”陸青鳶瞪大了眼睛,“然後呢?”
珠霞臉紅起來,眼神瞟來瞟去,小聲道:“侯爺把您抱回**,誰知您一個翻身,騎在了侯爺身上,嘴裏還說嚷嚷著要騎馬回遼東……”
天塌了!
陸青鳶猛地把自己埋進被子裏,嗚咽道:“早知道,我昨日就不喝酒了!”
“夫人,這句話您上次也說過。”鬆煙在旁邊默默提醒。
陸青鳶從被子裏伸出腦袋來,指責她的兩個貼身丫鬟:“你們為什麽不攔著我!”
鬆煙和珠霞麵麵相覷。
其實,她們也想攔來著……隻不過侯爺一個眼神就把她們給支出去了。
鬆煙補充道:“不過後來您就沒鬧了,侯爺一直看著您睡著,不過那會兒已經下半夜了,侯爺出來的時候,肩膀上的傷口又裂開了,他處理完傷口就去上朝了……”
陸青鳶聽著,再次把腦袋埋進被窩裏。
也就是說,她折騰了霍雁行一宿。
這回,她可真的沒臉見人了。
…………
昨夜一宿未眠,霍雁行卻精神抖擻。
上朝時他的思路格外清晰,一連懟的幾個賢王黨羽啞口無言,整個人透著股少見的鋒銳與暢快。
乾清宮當值的小太監瞅著他背影,拽了拽王福的衣袖,疑惑道:“幹爹,您瞧鎮北侯是不是在笑啊?好生嚇人,怎麽會有人一邊罵人一邊還帶笑呢?”
王福抬眼望去,隻見霍雁行麵帶春風,定是有什麽好事發生。
他用拂塵敲了敲小太監的頭:“少瞎琢磨,好好當你的差。”
退朝時,霍雁行剛邁出殿門,便見前方不遠處正是方詞禮。
他快走幾步,與對方並肩而行,假裝無意地問道:“方大人今日怎的這般沉默?”
方詞禮側頭看他,拱手道:“並無他事,隻是今日有些乏了。倒是侯爺,瞧著精神格外好。”
霍雁行“唔”了一聲,指尖鬆了鬆衣襟,露出脖頸間幾道淡淡的紅痕。
那是昨夜,他將醉意朦朧的陸青鳶從屋頂抱下時,她因醉酒意識不清,雙臂緊緊纏住他的脖頸,指甲在皮膚上抓撓出的痕跡。
此刻,那抹紅痕落在方詞禮眼中,卻格外刺目。
“這天真是秋老虎發威,前幾日還涼颼颼的,轉眼又熱起來。”霍雁行說著,餘光瞥向身側人。
方詞禮收回目光,語氣淡淡:“死灰複燃而已,冬天很快就要來了,侯爺往後還是多穿點吧,別著涼了。”
言罷,他一甩衣袖,徑自往前走去。
霍雁行不以為意,冷哼了一聲,回府去了。
十月二十五,放榜。
陸青鳶起了個大早,特意到霍家宗祠上了一炷香,保佑淩韜和霍雲暘能榜上有名。
霍雁行雖未多言,卻也早早起身,吩咐小廝去貢院門口等候,一旦有消息便立刻回報。
自陸青鳶生辰之後,霍雁行似乎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每晚都睡在主屋。
雖說仍是一人睡大床一側,但他已然心滿意足。
隻是近來每當他想提起某些話題,陸青鳶總會用瑣事遮掩過去。
霍雁行隻當她是害羞,便不再追問,想著過些時日自會水到渠成。
“侯爺!夫人!榜放出來了,正貼著呢!”柏羽一路嚷嚷著進了院子。
陸青鳶早讓人備好了馬車,帶著四個孩子直奔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