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

鎮北侯府一家到的時候,榜單底下已經圍了裏三層外三層了。

不過,霍雲暘的名字倒是格外顯眼,因為他排在榜首!

“天呐!二哥哥!你是第一名!第一名!”霍雲瑤大叫起來,難得喚了他一聲二哥哥。

霍雲暘心裏也很激動,他知道自己能過,但是沒想到居然是榜首。

方詞禮作為此次主考官,正在人群中指揮下屬做事,聽見霍雲瑤的聲音,便走了過來。

“方先生!”四個孩子齊刷刷地喊道。

方詞禮點點頭,麵對霍雲暘,臉上帶著和煦的笑:“恭喜,這次文章寫得不錯!好好努力,為師等你明年春闈再度上榜。”

霍雲暘連忙抬手作揖:“謝過方先生,我定會好好努力。”

“唉,大哥!我看到大哥了!他在左邊第四排!”

霍雲瑤忽然指著榜單喊道。

眾人順著她所指望去,果然見淩韜的名字位列榜上。

不過,名次正如淩韜自己所預期的那樣,並不太高。

陸青鳶怕他難過,拍拍他的肩膀:“沒事,過了就行。”

此次榜單除了前陣子涉嫌賄賂的學子外,其餘大多貨真價實,林雲舟也榜上有名。

陸青鳶搜尋榜單時,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第二名,元奇。

這個名字令她心頭一震:前世,元奇是蕭祁的軍師,為其招兵買馬、收複州縣出了不少力,賢王能在一年內統一西南諸境並籌備北上,元奇居功至偉。

此人極善權謀,必須小心應對。

可解試考生通常年紀不大,她記得前世的元奇已有二十多歲,此元奇是否就是彼元奇呢?

陸青鳶拿不定主意,打算回去後派人仔細核查。

“讓開!讓開!開封府辦案!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忽然,身後傳來“鐺鐺”的銅鑼聲。

開封府衙役手持畫像,逢人便問:“有沒有見過這個孩子?六七歲左右,虎頭虎腦的。”

周圍百姓紛紛搖頭:“沒見過。”

鬆煙留了個心眼,上前打聽一番,回來後低聲道:“夫人,他們尋的是陸鳴之。”

陸青鳶聞言一怔:好端端的,陸鳴之怎會失蹤?

她記得自康平王之事後,陸鳴之就被陸執關在府中。

後來陸執被流放,林玥蘭關門閉戶,還請了先生為陸鳴之授課。

“你再去仔細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麽。”她低聲吩咐鬆煙。

午後,鬆煙帶回新消息:“我去陸府找從前的丫鬟打聽了。自老爺被流放後,林氏對陸鳴之的學業越發上心,但脾氣暴躁,前幾日還因他不好好念書打了他一頓。誰知今日,人竟不見了,連秋姨娘也一同消失了。依我看,定是秋姨娘帶著陸鳴之跑了。”

“奇怪,秋姨娘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回怎敢帶著兒子跑路?這可是老爺唯一的兒子,不知道老爺在流放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會不會氣死。”珠霞忍不住幸災樂禍道。

陸青鳶卻了然。

秋姨娘在陸家本就被忽視,陸執從未真心待她,林玥蘭更視她為眼中釘。

她不過是陸家延續香火的工具,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

自己遭受主母的指責欺辱不說,親生兒子也無法養在自己院子裏。

秋姨娘沒讀過書,不知道陸執接下來的謀劃,她隻知道陸家已然敗落,陸鳴之再無科舉前途,林氏又一味地逼著陸鳴之讀書,索性帶著孩子一走了之。

陸青鳶生怕秋姨娘走不出城門,還刻意囑咐了鬆煙:“你去跟鏢師們說,如若秋姨娘找到他們,求他們幫她母子倆出城,咱們索性就幫一把。”

…………

賢王府。

陸蓉月自聽說秋姨娘帶著陸鳴之離家出走的消息後,急火攻心。

她雖瞧不上這個蠢笨的弟弟,但好歹他是父親唯一的兒子,陸家的未來全係於他身上。

秋姨娘那個賤人死不足惜,可陸鳴之不能出事。

“也不知開封府那幫人是幹什麽吃的!”她一拍桌子,“不過是個大字不識的婦人帶著個孩子,找了一日竟毫無蹤跡?”

思來想去,她覺得還是得請蕭祁出麵幫忙找。

自她小產後,已被蕭祁冷落多日,再不想辦法挽回,怕是連王妃的體麵都要保不住了。

她看著菱花鏡中的自己。

鏡中之人眼底青黑,兩頰消瘦。

想起今早母親來求她的時候,鬢角竟添了幾根白發,陸蓉月心下一顫。

父親已遭流放,母親憂思成疾,她若再不振作,陸家便真的完了。

唯有坐穩王妃之位,方能保住陸家根基。

她強撐著喝了一碗濃雞湯,讓素琴扶著去了前院書房。

尚未敲門,卻聽見屋內兩人說的事情同自己有關,不由停了手,駐足細聽。

“王爺上回提及留王妃在京城之事,屬下以為甚是妥當。”是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不過眼下更緊要的是,殿下需在離京前再納幾位世家女為側妃或姨娘,盡快拉攏張家、史家、方家等大族……”

接著傳來蕭祁的聲音:

“元先生果然與本王心意相通,本王正有此意……”

元奇?

那個最近被蕭祁奉為座上賓的元奇!

陸蓉月隻覺氣血上湧,推門而入:“姓元的!若不是本王妃舉薦你,你哪來今日的榮華富貴?如今竟敢給王爺出這種餿主意!什麽側妃姨娘,你分明是想離間我們夫妻!”

她踉蹌著上前,指甲幾乎戳到元奇麵上,“你,你這個奸佞小人,來人!把他給我綁了扔出王府!”

“誰敢!”蕭祁猛地起身,卻又礙於下屬在場,硬生生壓下火氣,低聲道,“王妃,你先回院子,本王晚些再與你說。”

“有什麽不能當麵說?”陸蓉月冷笑,“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想把我留在京城,好與那些狐媚子在封地逍遙快活!蕭祁,你想甩開我?做夢!”

她越說越激動,嗓音尖利得如同厲鬼。

元奇見狀不妙,匆匆向蕭祁作揖後便溜走了。

蕭祁忍無可忍,拍案怒吼:“來人!王妃患了癔症,送她回院靜養,沒有本王命令,任何人不許放她出來!”

兩名婆子忙上前架住陸蓉月,她望著蕭祁冷若冰霜的臉,隻覺得渾身上下的血液都瞬間冰涼。

“蕭祁!蕭祁!你會後悔的……”她被拖出書房時,聲音已帶了哭腔。

秋風卷著枯葉掠過遊廊,將她的話吹散在空****的庭院裏。

冬日,是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