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侯府今日格外熱鬧。
因著侯夫人生辰,全府上下皆忙碌起來。
霍老夫人用完早膳便帶著嬤嬤前往金銀樓,打算將自己的金首飾熔了重打,給陸青鳶做件新首飾。
鍾五娘聽聞是侯夫人壽宴,立刻放下手中活計,關了湯館,跟著淩韜往鎮北侯府去。
淩韜也有些日子沒見著母親了,二人一路說笑著回府。
鍾五娘欣慰地看著又長高不少的兒子,拍拍他的手笑道:“如今我在外麵有了新營生,湯館生意挺好,你不必擔憂。侯夫人是個好人,你既要聽她的話,也要聽侯爺的話,好好讀書習武,做一個……”
她本想說“像你父親一樣的人”,卻突然想起淩鶴的事尚無定論,心中一慌,便轉了話頭,“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母親,我會的。”淩韜懂事地點頭。
到了侯府後廚,鍾五娘馬不停蹄地籌備壽宴。
府中食材充裕,薛廣白近日送來的新鮮魚肉堆滿了後廚,不少還是南邊的稀罕物,看得鍾五娘連連稱奇。
淩韜則默默在一旁給母親打下手。
忽然,門外探進三個小腦袋,正是那對龍鳳胎和霍靈犀。
“大哥大哥,你在做什麽?”霍雲瑤瞅見淩韜,恍然大悟,“大哥好心機!我們都送了禮物,你是不是想偷偷做一碗長壽麵?”
另外兩個孩子也跟著起哄:“大哥太有心機啦!”
淩韜本想辯解“我不是、我沒有”,但手中正在揉的麵團卻暴露了一切。
鍾五娘見狀靈機一動:“大少爺確實想做長壽麵給侯夫人。不如你們一起動手,也是份心意。”
“好主意!”霍雲瑤大喊一聲,擼起袖子就往麵案前衝。
“我也要玩!”霍靈犀雖不懂什麽是長壽麵,也不會和麵,但就想跟著哥哥姐姐們湊熱鬧。
一時間,廚房裏熱鬧非凡。
“啊!水多了多了!都溢出來了!快放麵粉。”
“啊麵又多了,加水加水!”
“不要往我的臉上塗麵粉!”
“嘻嘻!真好玩!”
鬆濤院內,陸青鳶在宮中吃了兩日苦頭,睡得不好也吃得不好,在老太太處用完早餐後,回房倒頭就睡。
待她睡醒,已是夕陽西下。
她揉著眼睛坐起來,鬆煙見狀連忙打來洗臉水:“夫人這會兒起來正好梳洗,馬上就能開宴了。對了,您快去瞧瞧少爺小姐們送的生辰禮物,可有意思呢!”
陸青鳶簡單擦了把臉,便往前院去,隻見桌上擺滿了孩子們的禮物,每件上都署著名字。
淩韜送的是一把小巧的袖箭,隻有巴掌大小,可佩戴在手腕上,裏麵還藏著一盒細小的鋼針,很是實用。
霍雲暘則送了一幅自己畫的畫,展開一看,畫中女子英姿颯爽地騎在高頭大馬上,手持馬球杆,神態栩栩如生,分明是上回陸青鳶打馬球的模樣。
“這小子觀察得倒仔細。”陸青鳶笑著讓珠霞將畫作裝裱起來,掛在牆上。
她又拿起幾本冊子,隻見上麵赫然寫著“武功秘籍”四個大字,不禁啞然失笑:“這不會是霍雲瑤那丫頭送的吧?”
打開一看,果然裏麵夾著霍雲瑤的信箋:“三嬸娘生日快樂!這是我多年積累的武功秘籍,從各處搜羅來的,非常珍貴!非常難得!但我看不懂,請您一定要學會以後再教我,謝謝!”
陸青鳶翻了幾頁,發現所謂“武功秘籍”不過是江湖術士招搖撞騙的把戲,卻也收下了這份心意。
最後是霍靈犀送的食盒,裏麵裝滿了各色糕點,有城西鋪子的,也有城東鋪子的。
靈犀這丫頭最愛吃糕點,全京城糕點攤的老板幾乎都認得鎮北侯府的四小姐,難得她跑遍全城,把各家最好的糕點都挑了來。
陸青鳶看著滿桌子的禮物,笑意漸深。
她前世沒有孩子,嫁入鎮北侯府之初,隻當這幾個孩子是身為侯夫人的責任,卻沒想到短短數月,他們竟相處得如此融洽,且孩子們皆以真心待她。
孩童的愛最為純淨、直接,不含雜質。
想到此處,陸青鳶竟有些舍不得日後離開了。
壽宴上,一家人和睦融融,舉杯共飲。
四個孩子做的長壽麵雖歪歪扭扭,好在有鍾五娘妙手回春,倒也能吃。
用餐快結束時,霍老太太便自覺稱困,回房休息。
陸青鳶今日高興,多喝了幾杯,她酒量本就不好,站起來時已有些腳步不穩。
出了門,柏羽上前道:“夫人,侯爺請您去鬆濤院後院,有事找您。”
陸青鳶左右張望,才發現霍雁行不知何時已不在席上,雖有些疑惑,卻還是往鬆濤院後院去了。
後院種著一排木芙蓉,正值花期,粉白的花朵在風中搖曳,送來陣陣清香。
她從月亮門踏入,隻見樹與樹之間掛著一盞盞兔子燈,近前細看,竟是用竹篾紮成的,裏麵放著一顆會發光的螢石。
“好巧的心思!”
她提起一盞兔子燈細細欣賞,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和急促的喘氣聲。
轉頭望去,月亮門處站著的不是霍雁行又是誰?
陸青鳶提起兔子燈,笑著問:“這不會又是你做的吧?”
霍雁行緩了口氣,走了過去:“怎麽,不像嗎?”
“手這麽巧啊……”陸青鳶故意撇了撇嘴:“一開始我還以為裏麵是夜明珠呢,這麽亮。”
霍雁行解釋道:“本想著放夜明珠,可夜明珠太貴了,便找了這些螢石……你,你歡喜嗎……”
說到最後,他竟有些沒有底氣。
府裏的錢如今都是陸青鳶在管著,一顆夜明珠價值不菲,霍雁行是眼見著府裏的收支在陸青鳶手裏慢慢增長的,實在不舍得動銀兩。
陸青鳶喜歡的,幸好他沒有真的去買夜明珠,不然也太敗家了。
不過,她也不想讓他太得意,努力地壓住向上的嘴角:“還行吧。”
“那這個呢?”霍雁行遞過一個牛皮紙袋,香味撲鼻。
陸青鳶接過一看,竟是糖火燒,她又驚又喜:“你吃完飯後就不見了,原來是買這個去了!”
霍雁行看著她的眼睛笑道:“生怕你吃不著,又要在大街上賴著不走。”
“我哪有!”陸青鳶嘴上狡辯,卻輕輕咬了一口糖火燒,又脆又甜。
晚風忽然轉急,吹得滿樹繁花簌簌作響。
她喝過酒的臉頰泛著薄紅,眼尾水潤如沾露的桃花,比枝頭搖曳的花影更添了三分柔媚。
霍雁行隻覺掌心發燙,不自覺地往前走了一步。
陸青鳶下意識後退,後腰抵上粗糙的樹幹,仰頭望著他近在咫尺的眉眼。
他的影子將她整個籠罩。
“我……我有話要同你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