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塊紅木令牌,摸起來的手感,好似玉石一般油潤。上麵刻著一些圖符,雖然有序,卻讓人看不明白是什麽。

長公主微微皺著眉,周覽恒在一旁看著,接了過來,隨便瞧了瞧,又給宋珀看。

宋珀隻是摸了一下木牌,便知道了這是什麽:

“這是以木石為符紙的符籙,刻印裏帶著靈氣,按著技巧感受靈氣,便知上麵寫的是什麽內容——這張符上,寫著‘天師府’三個字。”

天師府?

這是大華內,最神秘的道教師門,據說有仙人親傳道法,源遠流長。

當今聖上一統天下之時,曾攜天師府的上師,於泰山開道場齋醮祈福。天師府地位,自然與眾不同。

天師府卻沒有多利用這份不同,旗下的弟子,平日都在山裏修行,輕易不出門。行事低調,神出鬼沒。

這個醃臢方士既然不是正經弟子,是不是說明,這塊屬於天師府的木牌,是殺他的人,扔在他的屍身上的?

也就是說,殺他的,是天師府的弟子?

心明沒有想通為什麽這個方士會出現在賞花宴上,為什麽會和宋珀對上,又為什麽會有天師府的弟子出現,將他殺了。

長公主卻眯著眼睛,瞧了一眼牌子,又看了看宋珀,想到王氏剛才的模樣,便有些明白事情原委了。

必定又是後宅那些肮髒之事,繼母雇傭民間方士,欲加害嫡長女,誰知嫡長女自己也有些本事在身,得了仙緣,將攻擊擋了回去。

繼母雇傭的這個方士,自然也不是什麽正經人。應該是和天師府有什麽恩怨在,便正好被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師府弟子給借機殺了。

“天師府的道長……”

長公主輕聲念叨,“雖說天師府地位非同尋常,可這樣大剌剌在本宮別苑尋仇,也太過失禮了吧。”

說到這,長公主似笑非笑地瞥了周覽恒一眼,說道:”恒兒,姑母麻煩你一件事,這次開辦賞花宴,已經耗了我許多精神,現在也沒精力再去追查這方士的事了。你就幫幫姑母吧。“

她算是看出,自己這個侄子,好像很器重宋大小姐身上的本事。

便順水推舟,賣個人情,讓周覽恒去處理今天的事,弄出個對宋珀有利的結果,也算不錯。

何況長公主喜歡自強的女子,宋珀臨危麵不改色,淡定對付繼母派來害她的人,有仇報仇,很是對她的胃口。

雖說鬧出來的動靜稍大了些,甚至還弄出了人命……

可是長公主本來就是從亂世過來的,身上血性還在,哪裏在乎這些,她是當今聖上最尊重的長姐,就算她將宴會辦成一坨狗屎,隻怕那些貴婦人和貴女也會擠出笑臉叫好。

又何必在乎這些虛的呢,隻要她欣賞宋珀的性格就行。

何況,宋珀好像真的有些本事在。最關鍵是,那方士,也不是她殺的。

長公主看著宋珀,又笑道:“你和我來說一說,夢中遇見仙人的事。”

…………

王氏躺在廂房的雕花**,雖然床被柔軟,但身上還是有針紮一樣的痛。

臉腫著,腿上血流著,身上沒有一處沒有破口子的,身上仿佛寫著狼狽不堪四個字。

日光透過絲織成的簾子,映在她的臉上,都是灰敗之色。

她喘著粗氣,說不了話。

宋蕙和張媽媽守在一邊,心裏七上八下,驚魂未定,都不知道怎麽辦。

“嫂、嫂嫂……?”

一聲輕呼從門口傳來。

曹氏本來還在快活賞花,聽到王氏出了事,趕忙撇下兩個小孩叫人幫忙照看,隨著公主府婢女的引領,來到偏院廂房門口,探頭探腦看向裏麵的情形。

這……怎麽搞得像是靈堂哭喪一樣?

曹氏被裏邊沉重的氣氛給唬到,想到早上王氏意氣風發,對她吹噓今日就要解決宋珀的模樣,便知道應該是計劃出了岔。

她全程躲在角落,也不知道涼亭那邊,具體發生了什麽事。

隻見王氏有氣無力地躺在**,好像快要死了一般,用蚊子哼哼的音量,說道:

“完了……這下全完了。”

是啊,計劃完了,她們不僅沒有成功管住宋珀,還在長公主跟前丟了大臉,從此隻怕身敗名裂,不知道怎麽還在社交圈裏立足!

王氏不敢去想剛才發生了什麽,不敢去回想周圍圍觀貴女譏笑的臉。

自從那日沒有成功逼迫宋珀同意結親開始,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偏離了原先的軌道。

宋珀開始拒絕,開始反抗。

王氏所有的謀略和計劃,全都泡了湯,她都懷疑,是不是自己早在先前,就已經被宋珀悄無聲息地下了什麽詛咒,這才會變成今天這副倒黴樣子!

她實在是想不通,明明應該是宋珀倒黴,應該是宋珀哭著趴扶在她的腳邊,怎麽現在,卻是她渾身傷痛,名聲敗裂,躺在**連動都不能動一下呢。

曹氏斜著身子,在椅子上坐下,左瞧右瞧,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也被宋蕙等人如同死灰般的神色,嚇得連扇子都不敢扇。

張媽媽沉默片刻,終於開始率先開口說道:“不管怎麽說,隻要我們人還在,又何必在乎外邊是什麽情況。關上府門,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沒等王氏回應,宋蕙就好像身體不舒服似的,猛地一彎身,吐了出來。

酸臭的味道,頓時讓曹氏身體不適!

張媽媽立時拍了拍宋蕙的背,想要叫小丫鬟進來收拾,卻又想起現在這是在公主別苑,隻能強壓著性子跑到門口去喊人,屋門口卻又空無一人。

這下人都跑到哪裏去了。

張媽媽是滿肚子的火,沒地方發,隻能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嘔吐之上,做權宜之計。

宋蕙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血管裏都像火燒著似的,額頭滾燙,虛弱脫力。

怕不是剛才強喝下的符水,現在起了副作用!

她隻能靠在王氏的床邊。低下頭,卻又看見王氏怨毒瞥著她的眼神。

這是在懷疑,她沒有成功哄下宋珀喝符水呢。

宋蕙沒有力氣給自己辯解,隻能扯下嘴角,閉上了眼睛。

還沒怎麽樣,這怎麽隱隱就有內訌的味道!

張媽媽心裏覺得不對,正想再說兩句鼓勵人的話,門口卻忽然傳來一串腳步聲。

他們也不敲門,直接就這般進來了。

打頭的人,赫然就是記王身邊跟著的那個侍從,應該名叫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