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令儀倏然起身,擺出長房的威儀冷著臉道,“薛妙,今日之事我隻當不知。月兒需要休息,你看也看了,請回吧。”
這是在把薛妙往外趕了。
薛妙深吸一口氣,死死咬著後槽牙,扭頭轉身就走了。
走就走,這種破地方,她還不稀罕過來。
直到人走了,紀令儀還不覺得解氣,她憤憤道,“我原見她孤苦伶仃來紀府,除了老夫人沒有一個認識的,便處處照拂她。”
“沒想到她竟是這般狼子野心處心積慮之人,居然把心思都打到我大房來了!”
說罷,一向端莊穩重的紀令儀重重拍著床欄而起,姣美容顏染著薄薄的慍怒之色。
紀令月連忙安慰她,“如今知道了也不算晚,隻要薛妙在紀府裏一天,就不難查出她的意圖和打算。”
紀令儀神色複雜的看了紀令月,心裏頭想的卻是另外一點。
之前因為薛妙的原因,紀令月的名聲愈發不堪,連帶著大房與她的關係越來越疏遠。
就連她一度認為,月兒性子跋扈,失望之餘近些年來也不愛和她待在一塊。
如今戳破薛妙的真麵目,再回想以往種種事情,她越發覺得心驚。
難不成月兒使勁欺負薛妙的原因就是因為如此?
隻是那薛妙素來愛裝可憐,導致所有人都因此產生了誤解?
紀令儀越是這麽想越覺得,對薛妙更痛恨之餘,愈發可憐自家妹妹。
紀令儀絲毫不知道自己的腦洞已經歪到天邊去了,紀令月也不知道她在自家姐姐眼中已經成了瓊瑤筆下的悲情人物。
紀令月“醒來”的消息一傳出去,就惹得紀老夫人親自出鬆鶴堂探望。
她一個花甲之年的老太太,滿頭銀絲,眼眶溢著淚,拉著紀令月的手拍了拍道,“好孩子,苦了你了,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此劫一過,往後的都是好日子。”
因為紀令月,整個紀家又鍍了一層金。
若是以往的紀老夫人,定然不會如此激動。
可自從上一次阮氏大鬧鬆鶴堂,紀老夫人儼然將紀令月看做佛前童子,就算她不是,身上也必然沾了佛緣。
於是紀令月在她心中就跟金饃饃活舍利一般,珍稀且珍貴。
紀令月頭一回見著紀老夫人的絮絮叨叨,她笑了笑,“祖母讓您擔心了,月兒無事。”
她這幾天都不知道說了幾遍‘我沒事’,說得她舌頭發麻人也麻木了。
祖孫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著,屋外響起窸窣的腳步聲,隻見葉氏與妾室柳氏竟一道進了屋。
柳氏言笑晏晏的掀了門簾,一看見紀老夫人,嘴角的笑意揚的更高了。
她嬌、聲上前,襯得嘴角的笑愈發熱切,“聽聞老夫人過來,妾身匆忙梳妝打扮故而來晚了,還望老夫人莫怪。”
她聲音一響起,紀老夫人與紀令月齊齊抬起頭。
當紀令月看到她時,眼眸微眯。
柳氏乃紀衡的妾室,原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
她對老夫人侍奉討好多年,才讓老夫人對她比對旁的妾室多注意幾眼。
等到大葉氏去世後,柳氏原以為自己得到寵愛,誰料紀衡很快就要再娶。
於是柳氏很有危機感地攬了照顧紀令月的差事,這些年一直利用紀令月對小葉氏怨憤的心思,不斷給她難堪。
回憶到這個地步,紀令月心下開始有了思量。
薛妙與原主有很大的關係,柳氏與原主關係也不淺,起碼一些作死劇情背後都有柳氏的影子。
那麽那股電流……是否也會應在柳氏身上?
紀老夫人聽見她的聲音,眉宇的慈和消淡了不少,她握著紀令月的手,淡淡回道,“老身今日隻是來看看月兒,你不必過來請安。”
葉氏恍若感受不到場中的氛圍,她一心隻撲在了紀令月身上,一進屋就順勢坐在她身側噓寒問暖。
三人其樂融融,柳氏在那一站反倒成了外人。
偏生柳氏絲毫沒有什麽尷尬之色,她眸光盈盈,不露痕跡的朝床榻旁看起來相互甚為融洽的紀令月與葉氏,心底升起淡淡的疑慮。
怎麽回事?
為何她隻是回娘家一趟,回來整個紀府好似都變了樣。
從前人人抵觸抗拒的紀令月,不但莫名其妙成了郡主深受百姓讚揚,就連紀老夫人與葉氏都開始向著她。
這種超脫出掌控之外的感受讓柳氏有些心慌,她麵上依舊帶著笑,朝著紀令月慢慢靠近,“妾身前些日子不在府中,對京城的消息難免知曉得慢一些。”
說著,她悠悠歎了口氣,“月兒素來與我親近,發生這麽大的事情,我居然不在她身旁……妾身每每想到此事,心就如被刀絞似。”
柳氏不動聲色瞥了眼葉氏,故意提及自己與紀令月的關係,言語間暗含示威的意味。
你們如今關係好又如何,不過是暫時的。
果不其然,葉氏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葉氏好不容易與紀令月關係修補起來,若真能被柳氏三兩句挑撥了去,那她主母的位置幹脆拱手相讓算了。
她沒有順著柳氏的意思接話,反而看向了老夫人,“母親,午膳可要在這兒用?”
紀老夫人擺擺手,講了許久的話臉上漸漸流露出疲態,“算了,老身年紀大了,不在榻上歇息便熬不住。”
說著,她看了眼紀令月,臉上的神情像翻書一樣迅速一變,慈愛又和藹。
“再者月兒大病初愈,還是多休息為好。”
柳氏見狀,連忙在一側笑著拍馬屁,“聽聞老夫人這半月來日日給月兒念經禮佛,想必是上蒼感念到您的心意,才能讓月兒痊愈的那麽快。”
“這都是托了老夫人的福氣。”
原以為這句話聽著老夫人會高興,豈料眼前三人臉色倏然一變。
紀老夫人眉眼一沉,言語陡然犀利,“慎言。”
慎言?
柳氏一下子就愣了。
她拍了這麽多年馬匹,一旦與佛牽扯關係,紀老夫人每回都笑得跟花兒一樣。
怎麽今天就不行了?
她卻不知,紀老夫人與葉氏擔憂的,是那位陰晴不定的攝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