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點好後, 約莫要等上十幾分鍾，小林主任看了看手機，發現趙成給他發了消息, 說是車子開到陳總的小區了, 進入的時候也沒有被攔住，就是出來的時候差點兒迷路。
林荘給人回了一條消息：知道了，下午繼續上班。
那邊立馬也回：不是說下午給我放假？
小林主任蹙著漂亮的眉, 儼然一副不太讚成的模樣, 打字過去：下午沒事兒不上班做什麽？我工資不發給沒幹活的人。
關於工作方麵的事情, 林荘也不全是這麽斤斤計較, 可對待趙成這樣一時不好好盯著就不知道跑哪兒去做糊塗事情的人，小林主任也是需要操心的。
沒辦法, 現在家裏也就他出息, 老家雖然有房子等著拆遷, 可林荘不像其他人一樣指望著外婆能夠分點兒給他們, 他們家估計沒人能得到半分錢，估計早就被舅舅還有小姨給哄得分好了賬。
不過小姨可能也得不到，老家外婆從前就隻疼愛舅舅, 如今舅舅四十好幾還沒成婚，肯定打算著要把財產都留給舅舅, 舅舅又沒有工作, 指望這幾千萬拆遷款實現一輩子不工作混吃等死，似乎省著花也不錯。
這點林荘實在是羨慕不來，不是他的, 他是真一點兒想法都沒有。
不像他媽媽, 也就是林母, 至今也總覺得老家的東西總會也給她一些, 所以也很關照老家來的妹妹的兒子，隔三岔五打電話回去關心老母親之餘，也關心關心弟弟最近相親如何，有沒有找到合適的。
每當這個時候，林荘都跟爸爸在一旁沒怎麽說話。
林父平日裏就很愛護林母，林母想做什麽，基本持支持態度，維度近年越發跟林荘一樣，覺著還是和老家那邊少來往比較好。
依林父看，有些時候本身沒什麽本事的人得了一筆橫財，也不是什麽好事，更何況林母老家的弟弟平日裏很有些好高騖遠，以前住在一起的時候就對著相親對象挑三揀四，從二十幾歲挑到四十幾歲，這會兒還想找個剛畢業的漂亮大學生，人家漂亮大學生憑什麽嫁給你？憑你禿頭？憑你的啤酒肚？還是憑你那幾個錢？
過日子這件事的本質，林父總言傳身教給林荘，最根本在於知足，不要總瞧著別人怎麽怎麽樣，多關注自己，隻要自己今天比昨天好一些，每天都不後悔，那麽這輩子過得也不會比誰差。
小林主任大抵沒怎麽遺傳到父親那種知足常樂的心態，他不反對爸爸的理論，可他認為隻有自己走得更高更遠，手裏握著的財富越多，做什麽都不求人，才是真正的自由快樂。
要他像趙成那樣寄宿在別人家裏，他可受不了，也沒有趙成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能住舒坦。
所以林荘一直覺得自己幾年前當機立斷貸款買房這件事做得最棒！
哪怕房子距離上班的診所比較遠，可每天下班一想到有一個家等著自己回去，爸爸媽媽都在，也都在安享晚年了，小林主任才覺得幸福。
林荘想事情的時候總是容易延申到別的地方去，也想得專注，好半天回過神來，才發現身邊還有個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陳晉。
陳晉可沒有手機，這人的手機剛剛砸了個稀巴爛，自己拿著手機看，人家可怎麽辦？
小林主任體貼地把手機收起來，卻也不挑個話題，隻乖乖抱著人家給他倒好的熱飲，一點點用舌尖品嚐，餘光則一點點飄像身邊的陳晉。
說實話，林荘覺得還不如坐在自己對麵，這樣悄悄看看這人有沒有偷看自己也方便，這樣子坐在自己身邊，想要不著痕跡地看對方，還要扭頭過去，這多不好意思？
小林主任雪白的牙咬了咬陶瓷的杯子邊緣，可立馬又放下水杯，給自己找了點兒事兒——研究菜譜。
反正陳晉不找話題的話，小林主任也不想找，讓他主動，不如喊他當場寫一篇高難度智齒拔牙過程的方案外加論文。
陳總這會兒也在想該說點兒什麽，或者說是該做點什麽。
他手是放在桌子下麵的，手掌熱得很，右肩稍微再往長椅裏麵過去一些，便能輕輕碰到林荘的肩膀。
可陳總沒敢靠近，他鮮少這樣空閑著腦袋裏什麽都沒想的盯著大理石台的桌麵，隻因為吃飯坐在漂亮舊情人的同一側。
在外人看來可能會覺得兩個大男人坐在一起怪奇怪的，可陳晉無法不享受這種被人多看一眼的感覺，這感覺說不出來是什麽，若非要準確給個注釋，那大概是因為所有人看向他們的時候，都是把他跟林荘作為一個整體來看待的……
可天知道他們現在僅僅隻是八字有一瞥。
陳總呼吸都快要不暢了，但在林荘放下手機的瞬間，立馬就開始思考要說點兒什麽。
“在看什麽？”他看林荘抱著菜譜又在看，聲音溫柔極了，可溫柔一點也正常，總不能對著有一瞥的林荘凶神惡煞吧？
“哦，在看這道鵪鶉蛋燒魷魚，瞧著不錯，可我們點了太多了。”本身就兩個人吃，雖說都是大男人，可林荘覺得四道菜已經很多，在點很浪費來著。
“不多啊，吃不完打包吧。又不是天天來這裏，想嚐嚐的肯定要嚐到才對。”陳總說著，立馬就要招手叫服務員過來。
林荘可不想這麽浪費，心想著下次來不就好了，連忙伸手拽住陳先生的袖子，不輕不重地捏著一角，聲音溫軟又害羞：“不用不用，真不用，你這樣我下次可不敢跟你出來吃飯了。”
說完，小林主任好像發現自己暴露了什麽一樣，居然說了‘下次’這兩個字，立馬鬆手抿唇，假裝自己剛才什麽也沒有說一樣紅著白玉般毫無瑕疵的臉蛋，垂眸不吭聲了。
陳總自然也聽見了‘下次’這兩個字，心思難掩地也繼續紅著耳根，再沒有比現在更心潮澎湃地低聲答應：“那就下次。”
小林主任好像很懊惱，小聲說：“不過陳晉你最近不忙嗎？我之前聽朱曉說他老公上班忙得不得了，因為老板是個工作狂，所以當主任的也得加班加點，最近你們是不忙了？”
工作狂？
陳總一麵分析這個評價在林荘心裏到底是褒義還是貶義，一麵詳細道：“一直以來也不是很忙，隻是平常沒什麽別的愛好，就隻能去公司看看，他們看見我又到公司裏可能緊張，其實我也沒做什麽，辦公室裏還放了啞鈴，我沒事兒也隻是舉舉這個。”
“你健身？”小林主任蠻喜歡這個聊天的方向，畢竟他們現在太曖昧了，可卻一點兒也不了解現在的彼此，這樣總不是很踏實。
“恩，平常沒事兒喜歡。”
“那經常去健身房還是在家啊？”林荘並不知道陳晉家裏有健身房，昨天夜裏雖然去了人家家裏，但也根本沒有餐館一下，兩人吃吃喝喝的就去看了流星雨，又在陳晉的別墅吃吃喝喝談人生，光想著增進感情去了。
陳總望著小林主任漂亮的眼睛，但多看一秒都覺得承受不住，於是視線總遊離在鼻子和唇上，在這兩個地方遊**。
“在家裏，健身房……不太願意去。”陳總停頓著，總感覺跟林荘講裏麵的彎彎繞繞不太好，林荘大概從來不去了解這方麵的亂事兒。
聽剛剛結婚的王洪廣說，林荘一直念書念到二十七歲，超一流學校博碩連讀加跳級，在國外發表了兩篇重量級論文，一畢業就接受導師的幫助，先去市醫院輪轉一年，出來直接組建自己的診所團隊，合夥人朱曉則是林荘這些年從大學到如今的朋友，診所還有個叫老袁的主治醫生，則是從中心醫院挖出來的副科。
他的林荘從小到大，哪怕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都不曾涉及任何社會複雜混沌的一麵，陳總深信他的小林主任估計會對健身房裏的亂象大吃一驚且害怕，於是說完便沉了沉聲音，換了個話題：“我比較喜歡練背，但健身房人太多了，別人用過的也到處都是汗，我就在家裏放了不少的健身器材。”
“要是你想要試試，直接來我家。”這話是客套，可陳總說完便替自己感覺心虛。
他到底在說什麽，又拉人家到家裏坐坐，還是健身，健身不得脫衣服？到時候他不得幫林荘調整調整姿勢？林荘要是想要練托舉怎麽辦？他豈不是要站在林荘身後給人手把手調整姿勢？那動作是現在能做的？要是出現什麽局部異樣，小林主任是反手給他一巴掌還是就這樣順其自然的……
陳總感覺不能再想下去了……
“好哇，我還沒有練過呢。”小林主任也不知道聽沒聽出陳先生這話裏哪怕不是故意，也暗含著無限遐想的邀請，還爛漫地對著陳總粲然一笑，漂漂亮亮地連同巨大落地窗外的陽光都淪為其陪襯，給人勾上一層溫柔的輪廓邊框，於是側麵的皮膚透得像是凝脂一般，活色生香。
陳先生喉嚨動了動，愣了一下，點點頭，卻拿不準林荘回去跟朋友或者誰誰誰分析一番，然後覺得他圖謀不軌怎麽辦？又或者說林荘回去問了別人，發現他圖謀不軌後依舊隻身前往，那到時候他是不是要提前準備潤滑的東西？
這東西到哪兒買來著？**店有吧？
網購也行。
現在網購看看？
不對，手機砸了，下午立馬得去買個手機。
陳總思緒萬千，表麵卻依舊沉穩著，繼續跟小林主任這個門外漢介紹說：“其實你不需要練多好，你手是做精細工作的，手上要是有繭子倒影響工作，所以練練臀或者跑跑步，鍛煉一下身體就很好。”
他這話說得很為林荘考慮，小林主任一副心裏明白的羞赧樣子，乖乖點頭，可又似乎因為聽見陳總說起‘臀’這個字，所以略感被撩撥調戲的羞憤，他眨了眨眼睛，不肯說話，隻顧著紅臉。
好半天，才聽見林荘細細道了一句：“你覺得我需要練練臀嗎？”
陳總見人這樣，猛地也發現自己說話真是不過大腦，他完全不覺得林荘需要！
“不是，隻是一般大家都喜歡練這個。”陳總說完，自己也覺得怪尷尬的。
可身旁的小林主任卻是忽地噗嗤一笑，仿佛調侃仿佛又隻是隨口問問地說道：“那你練得肯定很好了。”
陳晉微微一怔，要死要活地感受這份總因為林荘才有的心跳加速，淡淡笑道：“還好，一般。”
兩人針對練臀這件事隻說了兩句，卻又像是說了千言萬語。
好在這會兒菜都上齊了，林荘沒打算繼續聊這種擦邊的話題，改口就道好香呀，陳總則在旁邊心有餘悸又略有意猶未盡地點點頭，先給林荘夾了一個醬牛肉，說：“香就多吃些，你有些瘦了。”
“是嗎？”關於胖瘦，這也挺讓小林主任在意的，他自覺自己年少的時候骨架比較小，所以即便愛吃也看不出胖瘦。
他們曾有的，且唯一一次的親密接觸時，陳晉還笑他肚子和小朋友一樣，軟乎乎的，沒有一點兒肌肉輪廓。
那會兒他害羞得要命，聽了這話也分辨不出是好是壞，隻是一直捂著臉，間或又從顫抖的指尖偷偷看欺負自己的陳晉，看這人汗濕的發燒，迷蒙又銳利到像是猛獸捕食時的眼，看這人青澀的肩膀上的肌肉，看這人上下滑動的喉結……
話說回來，小林主任現在的確是有些瘦了，他自己也知道，他偶爾洗澡的時候直直站在鏡子麵前，還能微微看見自己肋骨的輪廓，他身上沒幾兩肉了，也不知道陳晉若是突然想做些什麽，會不會覺得和想象的不一樣……
小林主任這下吃飯吃得心思亂飛，但明顯多夾了幾塊兒醬牛肉，懷著隱秘的讓他自己都不太想明白的害羞理由，企圖讓自己稍微有肉點。
一頓飯，賓主盡歡，杯盤狼藉。
小林主任不用打包，非常滿意。
擦完嘴後，林荘看了眼時間，居然快三點了，他下午還有預約的客人，可等不了太久，他還要立即去拜訪一下導師，也不需要寒暄，就裝作關心，問問導師知不知道陳煥想要開診所的事情。
其他不需多言，導師要是想要幫他，肯定會幫忙勸勸，不想幫就可能沒什麽後續，如果是幫忙說了，卻毫無效果，應該會給他打電話。
小林主任自己下午安排得滿滿當當，跟陳晉上了車後，便不太想送陳晉回公司，他導師家裏跟陳晉的公司剛好是反方向，要是這會兒送陳晉回去，他再去導師家裏，豈不是白白浪費一個小時？
小林主任怪為難的，但有什麽能比自己的事業更重要呢？！
林荘在車上又看了看時間，果然惹來陳總的關心：“下午的約很急嗎？要不不用送我回公司了……”
“真的嗎？這樣好嗎？要不我送你到最近的地鐵站口吧？”小林主任嘴上雖然說的不太好，臉上卻滿是期盼。
這讓本來打算說‘我跟你一起去’這話的陳總閉嘴了。
都說要送他到地鐵站了，還說要陪人家一起去，搞得好像他這個公司老總很不親民，非要坐車才行，而且也的確很麻煩林荘，人家開車跑來跑去的確很累。
陳總點了點頭：“都行。”
陳先生了解林荘，工作最重要，那麽就放林荘工作去。
他不是什麽還在青春期的小孩，非要讓人在工作和自己之間選一個，成年人都知道生活不容易，工作肯定是排在第一的。
非常理解小林主任的陳總在心裏這麽替人說了一番話，又覺得自己做得不錯，這不是什麽舔狗行為，這是正常人都會做的通情達理的正解。
通情達理的陳總今年第一次走入地鐵站口，站在站口時，忽地回頭，還以為有一撇的林荘會等著他進入地鐵口才開車離開。
結果陳總回頭，小林主任的車早就沒影了。
通情達理的陳總沉默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駕照，開的真快！就是不太安全啊。
作者有話要說：
陳總：我原本就是個很通情達理的男人。
小林主任：沒錯沒錯，你最好了。
劉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