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地鐵站後, 下了樓梯站在購票口才發現自己現在身無分文手機也沒有的陳總繼續沉默。

但這不是什麽重大危機,陳總找了服務台,找工作人員要了個電話打給劉經理。

劉經理這會兒還在睡大覺, 他昨夜陪傑森一家子打牌到中午, 吃飯的時候又接到孫總電話,說晚上年節報告要發給陳總看,這會兒才剛剛躺下進入夢鄉, 突然被吵醒, 殺人的心都有。

劉經理眯著眼睛看了看來電顯示, 一看是個座機號, 等了會兒,到底是接通了。

像他這種私人手機號, 能打電話過來的都是親近的人, 不是正在全國旅行的父母就是在國外留學的小弟, 要不然就是大學同學和老總, 騷擾電話的可能性較低。

而且就算是騷擾電話,劉經理也不能冒這個風險,要是掛斷了重要來電, 指不定耽誤多少事兒。這是所有成年人必備的生存素養。

“喂哪位?”劉經理閉著眼睛,語氣雖然還有些不悅, 但到底壓製住了, 隻顯得比較懶散。

“是我,劉皓,你叫章助到西三環我常去的那家私房菜館旁邊的地鐵站接我, 順便拿個新手機。”陳總冷淡的聲音言簡意賅。

劉經理一聽這話立即笑了笑, 屬於輕鬆之餘又絕不會得罪人的調侃:“哎呦喂, 原來是陳總, 一天一夜沒見,跟大美人約的咋樣?”

劉經理笑著說完,不等陳總說話,便正色說:“別一天天的追著人家屁股後麵跑哦,要獻殷勤幾次拒絕一次,這樣才不會顯得咱們男人掉價。”

“少拿你那些勾搭娘家婦女的把戲給我支招。”陳先生對這些話根本聽不進去,固執地認為劉皓這個人在感情方麵絕對不比他明白透徹,畢竟劉皓是一直在玩。

如果拿愛情當作一款遊戲來看,劉皓一直在新手村進行打怪訓練,永遠都是打初級小怪,永遠用同樣的套路,一樣的鮮花一樣的包包,從來沒有用過心,自然也不會有長進。

他和林荘之間絕非這樣膚淺,他拿兩年在新手村攻克林荘,又去副本裏經曆慘敗,如今十年磨一劍,哪怕中間人都見不到,可這些年他的財富、閱曆、思想都恰到好處的可以用來契合小林主任。

這叫共同進步。

“啥呀,陳總,我的陳總欸,你沒談過你不知道,套路也是多少前輩總結下來的經驗,是經過層層研究和實踐,最後廣泛能夠答對題目的最優解。”劉經理說著,倒也不想要讓陳晉認同自己,人嘛,都是比較自我的,都覺得自己對別人錯,尤其是觀念,想要改變談何容易?

“話說念在我幫你搓了一晚上麻將,還跟孫總拿了人家公司內部年節報告的份兒上,跟我說說八卦咋樣?也不需要多詳細,直接說啥時候請哥們喝喜酒就行,到時候公司所有員工都多發一分兒獎金,讓大家也都高興高興。”

劉經理私生活雖然亂,但跟陳總去洛杉磯考察了一段時間別人家公司的企業文化,很讚同人家讓員工把公司當成家的概念,於是隻要是公司有員工結婚還是什麽大喜事兒,公司都有表示,高層結婚則領導會派代表參加。

現在要是最高領導老板結婚,那不得舉公司同慶啊?

不過話說廠子裏五千多號人,外加不在編的非正式員工幾千人,這要是當真福利都發到位,劉經理想了想,感覺怕是一比不小的開支,他即便覺得應該這麽做,卻還要看陳總點不點頭。

陳總隻說了一兩句,劉經理就說了一堆,陳總聽完倒也覺得有件事提得很好:“公司獎金的事情到時候再說,找章助過來。”

說完,陳晉電話便掛斷,另一頭昏昏欲睡的劉經理在電話掛斷的瞬間一秒入睡,很快又猛地清醒過來,給章助理打了個電話:“章助?給陳總送手機過去,地點在孫總弟弟那個私房菜館的旁邊地鐵站,動作快點。”

跟下頭人打電話,劉經理便沒那麽好脾氣了,章助理則在接到任務後飛快在公司找了個公車驅車前往,好不容易到了地鐵站,給陳總打電話卻顯示關機。

正當章助理伸長了脖子猶豫著要不要下去找找陳總的時候,忽地就在路口透明的吸煙室裏看見正在抽煙的陳總。

陳總手裏夾著煙,看見他到了,隻抽了一半的香煙便被他按滅在煙灰台上。

陳總有一些不太一樣。

章助理忽地感覺到,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他瞧著陳總跟身邊人打了個招呼走了出來,上車後就語氣冷淡道:“手機呢?”

陳總坐在後麵,一上車便聞了聞自己的衣領,察覺到一大股煙味兒後皺了皺眉,把窗戶開了一半。

章助理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後頭的陳總,一麵畢恭畢敬的把新手機遞過去。

手機室拆好了包裝的,不需要陳總再拆,隻需要把電話卡放進去就行了,就連以前手機的所有備份都不要轉移下載,雲端直接拷貝過來,也就幾分鍾的事情。

可章助理發現陳總皺著的眉頭始終沒有鬆開。

身為過五關斬六將好不容易成為老總身邊工作一助的章聞濤,今年也已二十九歲,家裏有個大兩歲的嬌妻,屋裏有個剛剛上小學的兒子,車貸剛剛還完,房貸還有三十年。

這麽說吧,陳總的煩惱就是章助的煩惱,陳總的難題就是章助的難題,章助是大從心眼裏敬佩陳總,也做夢都祈禱陳總公司上市順利,一定要做大做強,這樣飯碗才會能牢固。

“怎麽了嗎陳總?”章助理在紅綠燈的時候一本正經地問,“手機需要換嗎?”

後座的陳先生把手機打開後,不過兩分鍾就全部數據下載完畢,他手機上多了不少消息,冰冷鏡片後的狹長眸子依次掃過後,回了幾條比較重要的消息,便凝視自己的手機沒有再做什麽。

聞言,依舊是沒什麽表情,他深吸了一口氣,忽地說:“你覺得要是有人調查你現在的人際關係,在做什麽,有什麽困難,但對方會給予幫助,你覺得會反感還是感動?”

章助一整個愣住,這是什麽難題?像是他老婆在網上成天找來跟他吵架的致命問答。

例如:假如現在你的初戀女友來找你借錢,你借不借?

假如我們沒結婚,你跟別人結婚了,可婚後忽然碰見我了,你會不會出軌?

假如有一個超級大富婆想要潛你,你答應的話一次給你一千萬,不答應就讓你混不下去,你怎麽辦?

諸如此類,根本就是來找茬的問題。

不過章助理好歹也是名校畢業高材生,混跡老總之間不少年,稍加分析就知道,應當是老總想要調查一個人,看看對方是不是需要自己的幫忙,但瞻前顧後怕人家不高興。

章助理想了想,模棱兩可的回答:“這個不好說,要是我的話,我當然覺得有人幫忙最好,別人的話就不知道了。”

陳總問了等於白問。

點點頭不欲多談:“恩,開車吧。”

“回公司嗎?”章助理問。

陳先生想了想,思考了也不知道多久,期間章助理沒有停下來等老板想清楚,而是先往公司方向開過去。

“回公司。”陳總說。

章助理立馬答應,順便匯報這幾天公司年終分紅與年終晚會還有上市分析報告企劃組的開會進程。

陳總在後座閉目養神,手捏著開了震動的手機,不時因為一個震動迅速垂眸去看消息。

開車的章助還以為陳總在忙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在等很重要的消息,忍不住要谘詢:“陳總,在等上市小組策劃的消息?”

陳晉微微一愣,手都把手機捏得更緊了一些,然後放進口袋裏,搖了搖頭:“上市在明年,還不確定有沒有變化,這些你跟進就行了,有情況告訴我。”

章助理也不明白為什麽突然間陳總就冷著一張嚇死人的臉,但又不能細問。

幾分鍾後。

“對了,你跟王洪廣打聽一下,他媳婦兒診所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兒?不要說是我問的。”陳總淡淡吩咐道。

章助一向是不問問什麽的,可這事兒真是難辦:“牙醫診所?”

“恩。”

“陳總你直接問診所的陳煥不就行了?”章助對陳總的行程基本了解,知道最近陳總在一個名叫清朗牙科的診所注冊了會員,掛了號,填了檔案,為此還讓之前一直負責陳總每年體檢全部項目的私人醫院主治醫生打電話來問是什麽情況。

章助稍微做過調查,了解到清朗牙科裏頭有個實習醫生跟陳總爺爺的弟弟的兒子的兒子是繼兄弟關係,雖然不是很熟悉,但名頭上沾著個七拐八拐的親,估計是要照顧親戚生意。

“陳煥?誰?”陳總明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章助這會兒很樂意展現自己強大的工作能力:“陳總你不記得也正常,本身不算什麽正經親戚,就是剛好陳煥去年過年的時候跟著您二爺的孫子陳橋一塊兒來公司參觀過,那會子來了一幫子人,而且那邊親戚也是多年沒什麽往來,不知道很正常。”當然不能說領導記性不好了,領導的記性可不是用來記這種瑣事的。

章助其實覺得陳總家族蠻有世家風範來著,世代的經商,從早三代到現在,攢下這麽大的家業,最後在陳總手裏達到鼎盛,真是再沒有什麽比這其中曲折的故事更讓人好奇了。

但越是這樣盛大的家族,才會有這樣那樣不認識的親戚。

“哦是嗎?”陳晉皺了皺眉,他有點兒印象了,陳橋他記得,是幾十年前就移民出去的二爺一家的不知道第幾個小孩,陳煥是繼子的話,也算是他繼的堂兄弟?

不過如今親戚關係在陳總這邊已經沒有多少長幼尊卑的順序,隻要他在的地方,那便是中心。

不過有這層關係後問問陳橋,讓陳橋問一下陳煥不就行了?

這種迂回的了解的確更隱秘,陳先生很滿意。

倒不是害怕林荘知道自己調查這些事情,也不是說非要給人幫忙,隻是以他們現在的關係,林荘有困難,自己什麽都不知道,會顯得自己很不稱職。

而且了解情況後,但凡小林主任有意找自己幫忙,自己也好迅速拿出最好的方案來,這樣才算是合格的預備男友。

再來,這事兒要是處理得好,說不定八字的那一捺也要有了。

陳先生從年少時期就愛幫林荘處理所有事情,大到幫忙在老師身邊推選林荘作為優秀代表上台演講,小到剪指甲,現在他不準備剪指甲了,這也太舔了,除非林荘要求,他再考慮考慮。

這廂陳總心思暫平,閉目養神去。

另一頭小林主任已經到了導師家裏,親親熱熱的跟師母還有老師坐在一起拉家常。

老師六十多歲的人了,地中海上還有珍貴的幾根跨海大橋,笑容慈祥,家裏滿處都是書,師母以前也是學校的老師,隻不過跟導師不是同一級別,兩人小孩沒有從事教師行業,去了外資企業做高薪顧問,孫女倒是養在老兩口的身邊,也已經快高考,是個苦讀的孩子。

林荘瞧著這位孫女的讀書勁頭,總能聯想到自己那時候。

於是多看了一眼,像是看回憶裏的自己。

“來就來吧,還帶什麽東西!”師母把林荘當自己小孩一樣,上學時也經常讓林荘上家裏吃飯。

林荘笑眯眯地說著些哄老兩口開心的話,倒是半天兒都沒有進入正題,可他再這裏呆了兩個小時,期間感受著老師跟師母的關心還有對他診所規劃的一些建議,基本可以判定陳煥想要在自己旁邊開診所這件事情老兩口不知情。

既然如此,林荘也不想當壞人,幹脆沒提,他甚至覺得隻要導師不幫陳煥拉顧客,那麽陳煥即便開在旁邊了也不能怎麽樣。

小林主任還是很相信自己的能力,他這服務到位的,連給VIP客人的孫子取那玩意兒上的螺帽都這麽積極,還有誰能比過他?!

小林主任心滿意足離開導師家裏去上班前,還特意找老師家裏孫女要了本做過的高三習題集。

等坐在車裏,粗略翻了一下,發現大部分題目都對他來說簡單極了,小林主任這才微笑著開車去診所,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話說這還是他第一次遭遇同行競爭呢,小林主任覺得這是一次機會,看看自己能力的短板在哪裏,也看看自己診所的抗打擊能力怎麽樣,顧客的粘性有多少。

隻要陳煥開了診所,又倒閉了,那麽下回敢來跟他競爭的肯定也會先掂量掂量。這真是好事呢。

鬥誌滿滿的小林主任到了診所就立馬投入到工作中去,晚上換下了陳晉的黑色襯衫,打算第二天送到幹洗店去清洗,然後再還給人家,卻不想被媽媽給洗了收起來放進了櫃子裏,林荘沒看見也就記不起來,按部就班的被工作占據了所有時間。

他這麽努力的維係客戶與他們診所的關係,時不時讓前台打電話通知老客人做免費牙齒健康檢查,及至一周後朱曉休息好了回來上班,滿眼笑意地問他跟陳總怎麽樣時,小林主任正在寫新論文的手猛地一頓。

——糟了!陳晉人呢?!

坐等小林主任約自己的陳總從一周前上班如沐春風,到今日繃著個死人臉聽手下人做財務報告,已經整整六天沒有給人一個好臉,幾乎睡在公司,忙個通宵達旦,也連累公司不少高層‘自願加班’了好幾天。

劉經理偶爾能看見陳總對著微信聊天界麵敲出一行字,可最終怎麽也發送不出去,不是立馬刪除就是刪掉後又重新打,來來回回反反複複。

想來是打算跟大美人吹了。

也是,哪有這麽晾著人的?

會議氣氛依舊凝重,劉經理打了個哈欠,還以為要再開一個多小時,就看陳總突然眸子被手機屏幕的燈光照亮,隨後立馬回複消息,回複完畢後,那仿佛繃了一個世紀的背立馬放鬆下來,往後靠在椅子靠背上,冷聲道:“行了,做總結。”

會議結束後,劉經理還想問問陳總晚上定不定宵夜,結果一到人家辦公室就看陳總在挑領帶準備出去了。

“什麽宵夜?”陳總選了一條深藍色的,利落係在脖子上後又站在鏡子麵前整理了一下領子,最後又喝了口水,潤了潤最近上火的要死的嘴。

“不通宵嗎今天?不是說年前把上市策劃給做完?”

“不著急,明年上市,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陳總漫不經心地說完,打開抽屜,裏麵是幾十張沒有用過的電影票,都是這幾天買的,他掏出最上麵那兩張,放進口袋裏,“我先下班了,有急事兒。”

“啥急事兒啊?”

陳先生腳步一頓,沒說是什麽事兒,其實就是小林主任說要還他衣服這件事,說出來劉皓肯定說不是什麽大事兒。

可這怎麽能不是大事兒?

那件襯衣他隻穿過兩次,這麽貴,當然得跑著去拿回來啊!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約會拉手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