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女人總是在不斷地追求新鮮的東西,追求美麗的東西,並希望自己也能永遠保持美麗青春的容貌,時時刻刻都漂亮。

現代是如此,古代亦是如此。若是放在宋代,男女禮教甚嚴,那麽女子或許會因為社會的壓力而不敢展現自己追求美麗的一麵,但是李小蕙所在的年代是唐代,而且國號為周,也就是武則天當皇帝的時期。一個國家的最高統治者都是女人,那麽女人的社會地位有多高,可想而知。

當然,在這個時代,也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那麽開放的觀念,還是有相當多的人有著傳統的思維來看待新興的事物。不過,畢竟這是大唐盛世,而且有沒有後世那麽嚴格的禮教約束,所以李小蕙雖然一下子在時間上有了一千多年的落差,不融洽的感覺自然是有,但是還是可以適應的,若是讓她一下子掉到宋朝去,日日裏就隻能呆在繡樓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須三從四德,李小蕙恐怕真的過不了兩天就要上吊自殺了。

觀念的不同,讓這個時代的女子追求新鮮事物的好奇心更加強烈些,於是李小蕙那像是五花肉一樣的胭脂擺上了台麵,居然也有人願意試一試。

自然,這種東西的效果肯定和現代的化妝品沒的比的,不管是色澤還是擦在臉上的感覺,或者是與皮膚的貼近,都遠遠及不上現代那些用最先進的工藝做出的化妝品,在李小蕙眼中,其唯一的好處也隻是綠色而已。

但是對於用慣了從紅藍花裏提取出來胭脂的女子,這種新鮮的顏色吸引了她們的注意力。當然,好端端的良家女子,就算是心裏對這種顏色很是好奇,也不敢貿然拿來就用的。引領潮流的,既不是貴胄婦人,也不是千金小姐,而是妓女。

那些日日以容色侍人的妓女,才是李小蕙最大的買家,也隻有她們,敢於嚐試最新的,別人都沒有用過的顏色。因為她們是不怕別人注視的眼光的,反而,她們是需要挖空一切心思來吸引男人的目光,對於她們來說,這就是生活。

當李小蕙知道買走她第一盒新製胭脂的人是個妓女的時候,並不吃驚。

真正讓李小蕙吃驚的,是過了兩天之後蜂擁而至的購買者。

李小蕙因為這一次失誤而弄出的意外之喜也不過寥寥數盒,前來購買的人卻有很多,而且有人不止要一盒,而是要很多。這一下子可是忙壞了李小蕙和小魚,胭脂的陰幹需要時間,李小蕙和小魚隻能先好言好語勸走了前來購買的人,告訴他們暫時沒有貨了,需要再過幾天才能有,一麵沒白沒黑加班加點地趕製,可第一次是李小蕙心不在焉的時候弄出來的,比例她也不知道,免不得又需要不斷重複的實驗,才弄成與第一次相似的產品。

“姐姐,我們給這種胭脂取個名字,可好?客人來買的時候,都問這是什麽呢!他們說,他們從別的地方從來沒有買到過這種胭脂。”小魚雖然忙的滿頭是汗,因為睡眠不足的關係眼圈也黑了,卻是一臉的興奮,一邊忙,一邊嘰嘰喳喳還說個不停。

李小蕙卻沒有小魚那麽輕鬆了,本以為已經著意鍛煉過身體,體質不會很差,沒想到累了一些之後,便覺得腿也軟了,腰也酸了,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往出冒汗,身上卻感到有些發冷。李小蕙暗暗有些心驚,難道駱鳴宇說她的身體有隱疾,不是空穴來風的?再怎麽說,這具身體還不到二十歲,體力不應該如此不濟啊!

不過一旦忙開了,也就忘記身體不適的事情,李小蕙想,大概還是因為李仙蕙從小嬌生慣養,又從不鍛煉,所以身體的底子就很弱,大概忙過了休息一陣就會好,也便沒有再往心上去。

聽小魚問她這胭脂還要取個名字,李小蕙微微愣了一下,胭脂還須取個名字?

其實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女人愛美,自然也有心靈手巧的女子,將心思放在這妝容上,且不論胭脂,光畫眉的方法盛傳的就有十幾種,而且每一種都有各自不同的名字。至於水粉,名稱就更多了,雖說大致隻分為米粉和鉛粉兩種,但是米粉中就有許許多多不同的分類,比如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宮人段巧笑以米粉、胡粉摻入葵花子汁,合成“紫粉”,而由宮中女官發明的,以細粟米製成“迎蝶粉”也是前一兩年所流行的種類。

而胭脂,雖然大致的原料不過就是紅藍花,石榴花這幾種,但由於製作時的差別,所采集花朵顏色的差異,更是好多種不同的叫法,比如“粉黛”,“紅妝”,“滿月”等等,不一而足。當然,這些都是小魚講給李小蕙聽的,當小魚說讓李小蕙也給這種胭脂取一個名字的時候,也是按照常理自然而然的事情,隻要流行地廣,喜歡的人多的胭脂,都會有一個美麗的名字。

“伊人。”李小蕙想起自己那一日迷迷糊糊將額黃的顏色倒入胭脂之中的時候,想到的就是“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這樣的句子,那麽就把這種胭脂叫做伊人好了。

李小蕙和小魚一臉忙了好多天,以至於讓李小蕙暗自下決心,一定要多多地找幫手來,長工也要短工也要,否則再來這麽一次,她可就要累死了。忙碌起來,李小蕙幾乎都差點忘記了李子林來她這裏要買胭脂的事情,等到她覺得渾身都要散架了,躺著休息的時候,才忽然想起這件事情,急忙問小魚:“李子林這兩日可曾來過?”

“小魚沒有見過李公子。”

“哦。”

“哦,小魚記得駱公子來過,要找姐姐,可是被姐姐回絕了。”

“駱鳴宇?”李小蕙拚命想,恍惚記得前幾日她正在忙的時候,小魚從前麵匆匆跑來告訴她駱鳴宇來了,李小蕙當時身上全是亂七八糟的染料顏色,正自全神貫注地觀察著不同比例下顏色的分別,小魚問她的時候,她心不在焉地說不見,根本沒聽清楚小魚說來人是誰。

“他說他來什麽事情麽?”為了自己的事情冷落了專程前來的駱鳴宇,李小蕙心裏有些過意不去,畢竟駱鳴宇還給她治過傷,關於白玉扳指的事情,如果駱鳴宇所言是事實的話,還是因為她而連累了駱鳴宇丟了書和藥材。

“駱公子說沒有事情,不過他給姐姐送來一包藥材,讓姐姐平時泡了水喝,還說如果姐姐覺得身上哪兒不舒服了,一定記得去找他。”小魚卻不想李小蕙那樣一忙起來就忘東忘西的,條條款款她都記得清楚,“那包藥我當時問過姐姐,姐姐說先放著,小魚就收在姐姐的屋子裏了。”

李小蕙躺著,揉了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考慮著自己是不是需要真的去讓駱鳴宇好好看一看,可是駱鳴宇也說過,他看不出來李小蕙到底生的什麽病,還說能在疾病發端之前就發現並且治愈的,也隻有像是扁鵲那樣的大神醫,他做不到。

“姐姐,要不要小魚把那包藥材泡了水給姐姐喝?”

李小蕙微微皺了皺眉頭,中藥飲片泡的水她不是沒有喝過,雖然比熬製出來的中藥藥汁稍微好那麽一點點,但是那味道絕對不敢恭維,苦澀不說,還帶著一股土腥味兒。

“姐姐如果身體覺得不舒服,不如試一試?”小魚看著沒精打采的李小蕙,心中有些焦急,伸手試了試李小蕙額頭的溫度,好像比自己的稍微高那麽一點點。小魚記得當時駱鳴宇離開的時候,叮囑自己要照顧好李小蕙的身體,還說她可千萬不能勞累過度。

“小魚,你怎麽了?”李小蕙看到小魚皺著鼻子,兩眼紅彤彤地,忽然想起自己是忙了好多天,這些天小魚可比她更忙些,不僅要製作胭脂,還要照看著胭脂店裏的生意,小魚才十二三歲,怕是這個小丫頭累壞了吧?“小魚,快來休息一會兒,掛個牌子出去,說今天關門。”

“小魚不累。”小魚連連搖頭,接著道:“小魚隻是為自己沒有照顧好姐姐難過,姐姐的身體不好,不能累的,小魚的身體很好,以後姐姐要做什麽,隻要告訴小魚就好,千萬不要自己動手了。”

李小蕙“噗嗤”笑道:“笨丫頭,你以為你自己有多大的力氣,用不完似的?你這個年齡,累過了頭,以後個子會長不高的。再過幾天姐姐就去找人,多找些人來幫忙,以後你我都不會這麽累了。”

“嗯。”小魚點了點頭,又道:“姐姐,駱公子讓姐姐身體覺得不舒服就去找他,不如小魚去找駱公子,讓他來看看姐姐吧。”小魚說著起身就要走。

“千萬不要。”李小蕙急忙拉住小魚,她不過是有些累了,又不是真的有什麽症狀,如果僅僅因為這個就把駱鳴宇喊來,不是小題大做貽笑大方了?“我明日就去找他,沒事的,放心小魚。對了,給我準備幾盒胭脂和水粉,李子林很可能會來的,到時候若我不在,就把這個交給他。”

“小魚記住了,姐姐快些休息,要記得去找駱公子。”這個時候,小魚這個口氣,倒好象她是大人而李小蕙是孩子了。這個在困境中長大的孩子,的確非常早熟,十二三歲,在別人來說正是承歡膝下撒嬌的年齡,她卻比別的孩子承擔的都要多,雖然李小蕙讓她擺脫了那個糟糕的家庭,但是她現在的生活卻比從前更加忙碌了,可是她一點怨言都沒有,還為自己沒有照顧好李小蕙而內疚,其實明明應該是李小蕙照顧她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