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這大概是所有中國男子的夢想,而又有幾個能真正看到那伊人的影子,看到伊人一笑呢?

雖然這個時代的男人中有些喜歡塗脂抹粉,但是李小蕙絕對不相信李子林也有這樣的愛好,他看起來無論如何也不是那種會塗粉的人。他會想到要買胭脂,一定是送給女人的,否則他還留著自己看不成?

而且看他方才選擇胭脂時候那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這個女人應該同他關係不一般。李小蕙從未聽李子林說起過在這臨淄城中他還有親人,如果不是親人,而是朋友,對方又是女子,這個關係,就有些曖昧了。

倒也並非李小蕙胡思亂想胡亂八卦,隻是胭脂這種東西作為女子化妝的用品,本來就屬於女子私密的物件,而這種東西如果由男子買來送給女子,這其中就自然而然帶出一股曖昧。

反正李小蕙開張這麽多天,隻要是男人來買胭脂,就一定是給自己的老婆或者情人帶的,給老媽帶的是少之又少。

滿打滿算,他們來了臨淄也不過一個月,李子林就是在這一個月之中找到的“伊人”麽?或者他的“伊人”本來就在臨淄,他來此,就是為了看望這位“伊人”。

怪不得他夜夜不歸,原來是另有軟香臥榻處,那客棧裏冰冷的臥榻,自然留不住他。

“小魚,這店麵你照看著把,我去後麵看看。”李小蕙招呼過一旁的小魚,這個小丫頭年紀雖然不大,但是從小熏陶,她對於生意經已經很是精通,一般的買賣根本不需要李小蕙幫忙。

李小蕙買下這店麵的時候,是連著後麵的院子一起買下的,那院子很大,而且縱長很深。李小蕙將前麵改作賣胭脂的店鋪,後麵留了一大半當作製造胭脂水粉的工廠,另外一半,她收拾出兩間屋子,一來可以讓她和小魚住,二來也可以接待一些高級的客人。

李小蕙開設這家胭脂店之處,就想到自己絕對不能僅僅靠買別人做好了的胭脂來賣,她也一定要自己學會做胭脂,而且要弄出特點來。

做胭脂的步驟,聽起來簡單,真正做起來的時候,就麻煩的很了。李小蕙有小魚的幫助,也弄得灰頭土臉不知道失敗了多少次,廢掉了多少花整整折騰了半個月,才算是琢磨出點門道來。

比如濾色要如何濾才技能除掉不需要的顏色,又能留下紅色,又要添加什麽東西,加多少才能讓色澤穩固,都需要不斷地重複試驗。

那中年男子賣給李小蕙胭脂店的時候,雖說是將胭脂的配方交給了她,但是李小蕙照方配置,卻總是有些缺陷,後來給小魚看了,才知那中年男子有意隱瞞了一份材料。那中年男子如此寶貝的秘方,按理小魚不該知曉,而且她也不識字,看到也不懂的。

按照小魚的說法,那中年男子所賣的胭脂,雖然大都是從別人手中買回來的,但在花開季節他也自己做一些,每到這時小魚都會被他喊去幫忙,小魚暗中留心,將所有的材料都記在腦中,就算是後來那中年夫婦的孩子長大了,他們沒有心思再去自己做胭脂的時候,小魚依舊牢牢記住配方。

按照小魚所提供的方法來做,李小蕙得到的產品就滿意了許多,但那也僅僅隻是停留在原本的水準上,並沒有絲毫的提高,這並不是李小蕙隨要追求的目標。

不過李小蕙也不是急性子的人,本想著慢慢來,不斷試驗總會弄出更好看的顏色和味道的,可是李子林這麽一來,反倒是稍稍推了她一把,讓她加緊了研究,希望能在李子林再次到來之前將新的胭脂送給他,新的顏色新的味道,不管送給什麽樣的女子,都會贏得對方的歡心吧?

不知為何,李小蕙想到自己正在費力做著的胭脂是李子林要拿來送給一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女子的時候,心裏就總覺得不痛快,一時分心,失手將滿盆子的紅色汁液灑落在地上。本來地上就已經被她之前的試驗禍害不淺,深紅淺紅到處都是,也不少這麽一盆。可是衣服就慘了,李小蕙心神恍惚之際也忘記換衣服就去端那裝滿了紅色汁液的盆子,水一潑出來,她身上這條裙子就徹底被染了。

李小蕙悻悻地拾起來盆子放在一邊架子上,用被染得通紅的手胡亂擰了擰衣角,跑去裏屋換衣服。

她這身衣服是素色的,被這本來準備用作製造胭脂的原料一潑,已經是麵目全非慘不忍睹了,古代又沒有現代那些肥皂洗衣粉一類,頂多也隻能用皂莢煮水洗洗衣服,這種顏色是絕對洗不掉的,如果拚命洗,恐怕會連著衣服一起洗破。

李小蕙心中有些舍不得,畢竟這還是她從宮中帶出來的衣服,以後就算是再做,民間恐怕也是尋不到這麽好的布料和手工如此精細的裁縫了。換掉那身被染掉的衣服,李小蕙換上另外一身,隨手將換下的衣服一扔,心中對李子林充滿了抱怨,這個家夥一來就沒好事!不過回頭想想,她那“點青眉”的牌匾是誰題寫的,給那麽多扇子上和雨傘上寫那三個字的又是誰,這都是李子林以極大的耐心為她做的事情。

總歸,對他是需要有些感激的吧?

李小蕙黯然歎了一口氣,總是有些提不起精神來,攪動著染料的時候覺得木棒變得比以前沉了,盆子裏的水也似乎比以前多了,總之一切做起來都非常不順手。

心不在焉之下,將本來應該分開的兩盆原料倒在了一個盆子裏,倒在陰幹的盒子裏就去休息了。

那是兩種不一樣的胭脂原料,一種是石榴紅,便是用石榴做的,另外一種,卻是梔子。梔子是一種黃色的燃料,是用來做額黃的,與胭脂並沒有關係,隻是李小蕙一時興起,除卻胭脂之外又嚐試要做的一種東西。

額黃,又叫鴉黃,是在額間塗上黃色。這種化妝方式起源於南北朝,是將額頭塗成黃色,在唐朝的時候,很是盛行額黃。

明明是兩種不同的顏色,李小蕙迷迷糊糊居然將其倒入了一個陰幹槽中,還茫然不知地回去。那兩個盆子裏的**已經非常濃稠了,倒在一起並沒有馬上融合,而是一點一點地滲入。直到被發現的時候,變成了像是五花肉樣的一堆。

黃色大都滲入了紅色之中,但是還有少量留存在外。因為陰幹的時候裏麵已經加入了動物的油脂,所以這個時候都已經凝固起來,剩餘的那一點點黃色不會再滲入到紅色中,就保持著這麽五花肉一樣的狀態。

李小蕙腦子裏第一個轉過的念頭就是完了,這麽十天的辛勞又白費了,這種樣子,還怎麽算是胭脂呢?

“小魚,倒了吧。”這句話,在這些天李小蕙也不知道重複過多少次了,但是本想著這次會成功的,卻因為她的疏忽而前功盡棄,實在有些讓人鬱悶。

“姐姐。”小魚不知道應該是安慰好,還是什麽都不說話,若要說安慰的話,又要說些什麽呢?

“沒關係,重來好了,倒了吧。”李小蕙擺了擺手,衝著小魚勉強笑了笑。

“嗯。”小魚彎下腰,用手指稍微沾取了一點點已經凝固的胭脂,胭脂已經成了膏狀,隻是還略微顯軟而已,小魚用手指將那一點點胭脂抹開了,忽然喊道:“姐姐,快來看,快來看!”

小魚喊得雖然急,卻沒有慌張,全是高興,李小蕙不解地走上前去,之間小魚高高興興地伸出她的手指給李小蕙看,“姐姐,這個顏色好漂亮!姐姐做成功了!”

李小蕙不解,這胭脂明明失敗了,小魚怎麽反倒說是成功了?李小蕙靠近再一看,不禁訝異,那胭脂抹在小魚手上之後,顏色潤澤,呈現出非常自然的橘紅色,李小蕙本想弄玫瑰色的胭脂,沒想到加入了黃色的原料,居然變成這種顏色,倒是她始料未及了。

李小蕙自己也上前沾取了一些,擦在手上的感覺有些像是保濕霜,潤潤滑滑的,這是因為添加了動物油脂的關係,但是當那胭脂捺勻了之後,便是淡淡的橘紅色,一點也沒有因為紅色和黃色沒有調配均勻,而使其在使用中顏色不均。

“姐姐,這種顏色,小魚從來沒有見過呢,很漂亮啊!”小魚道:“姐姐,別扔掉,這麽漂亮的顏色,多可惜。”

可是,別人能接受這種顏色麽?

在這個時代,婦女裝飾容貌所用的還是紅色係的胭脂,隻是用水粉來調整濃淡。不過,既然都已經配出來了,不用似乎有些對不起這般付出的勞動和資金。看那胭脂半凝固的狀態很像是果凍,李小蕙心生一計,道:“小魚,不用再幹了,就這麽裝在盒子裏,拿去店中,看看明日有沒有人想要試一試,如果有,白送了就好。”

“嗯。”小魚頭點的很是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