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庭,梓楓他……唉。”陶旭陽霎時一身雞皮疙瘩全開,可是他又說不出崔梓楓已經死了的事實,擔心會激怒霍梓庭。

他把衣兜裏的錄音筆放在霍梓庭身邊,說:“那個,林之鳶讓我給你的,聽不聽,你自己決定吧。”

“是錄了梓楓最愛聽的海浪聲嗎?之前梓楓就說過,可惜我沒有錄音筆。”霍梓庭眼前一亮,笑著對陶旭陽說,可現在的他,不管做什麽,都透著幾分詭異。

陶旭陽點點頭,尷尬的說:“是……是的,你,你等梓楓醒了,跟他一起聽吧。”

“好。”霍梓庭笑得像個三歲孩童一樣,抓住錄音筆,對陶旭陽說,“謝謝。”

陶旭陽靦腆的笑笑,離開霍梓庭的房間,順道帶上了門。

門後的霍梓庭霎時沉下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感覺,他冷冷的看著手中的錄音筆,毫不猶豫的按下播放鍵。

“沙沙”的海浪聲下,兩個女子的對話是那樣清晰,就像被人惡意調大一樣,如一道道悶雷,拍打在霍梓庭的耳廓裏,話語中的刀光冰冷,刺入霍梓庭心頭上,即便霍梓庭看不到,也能感覺得到它滴血的聲音。

“哢嚓”聲響,錄音筆被霍梓庭用力捏斷,碎開的電線還有一絲電光閃爍,可是早已無法恢複原初。

霍梓庭慢慢的站起身,走到浴室裏,冰冷的水打濕了他的頭發,臉頰,身軀,最終把地板也全部沾濕。

鏡子中的霍梓庭,或深或淺的傷疤攀爬在他的身上,狼一樣凶狠的目光盯著鏡子中的自己,霍梓庭穿上黑色的兜帽衫,化身羅刹。

這一刻,他將不再是從前的他,而是地獄來的使者,隻為替死去的戀人懲戒罪惡。

“要爬山麽?”林之鳶對趙碧君說。

“……我為什麽要跟你一起爬上。”趙碧君沒有看林之鳶,而是拿起手中的竹簡投入遠處的圓筒裏。

現在的他們正在人群中,玩著夏至慶典裏的遊戲。

“因為,今晚有煙火,這山上的亭子是最好的觀看地點。”

“那也輪不到你來邀請我吧。”趙碧君白了林之鳶一眼,錯開人流,走向另一個攤位。

“那如果我說梓庭也去呢?”

“你想做什麽?!”趙碧君警惕的說,她知道現在的霍梓庭除了天天呆在那個冰冷的房間裏,就不會再去別的地方,這個時候會來參加夏至慶典?一定有詐。

“……我說真的,誒!你看!”林之鳶說著,對著趙碧君背後揮揮手。

趙碧君回頭,看到那一身黑色的霍梓庭,內心咯噔一下,還真的是霍梓庭啊。

她尷尬的笑了笑,揮揮手,“梓庭哥,你也來了?”

“嗯。”霍梓庭保持著以往不愛說話的性子,對趙碧君林之鳶兩人,點點頭,應了一聲。

如果以前有崔梓楓在,或許會更熱鬧一些,隻是現在崔梓楓已經不在了,林之鳶也想不出什麽好的話題來。

他站在霍梓庭和趙碧君中間,努力的收刮心思,想讓氣氛更柔和一點。

山路寂靜,也許是因為還未到慶典最歡愉的時候,來這裏的人並不算很多。

小徑盤曲而上,兩邊的樹林茂盛,像一把大傘為他們擋去夕陽的照射,腳下溪流從狹小的鵝卵石上流過,發出優美的歌聲。

趙碧君走在最前麵,雙手隨意的在兩邊晃動,搖曳著高過膝蓋的蔓草。

霍梓庭小聲的在林之鳶耳邊說:“真的要這麽做嗎?”

“如果你現在後悔,你可以轉身下山,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不,我隻是擔心你。”霍梓庭搖搖頭,“畢竟除了梓楓,你也是我在這裏認識的唯一一個朋友。”

“朋友……梓庭,為了你這句話,我一定會小心的。”林之鳶心微微一顫,自己這麽多天的守候,換來他的一聲朋友,也算是值得。

趙碧君回頭,有點嫌棄的說:“喂,邀我上來的人是你,現在怎麽你還走在我身後了?”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拚死拚活跑上去也是白搭的,不還沒到時間嗎?”

“慢慢走,看看風景也挺好。”霍梓庭看著隱約能看到山下景色的邊緣,隱晦的說。

趙碧君呶呶嘴,回過頭,沒再理會他們。

時間就像靜止了一樣。

房間裏,從枕頭裏扯出來的棉絮在空中紛紛揚揚,白嘉儀呆呆的握住手裏的小刀,麵前的女人則癱坐在地上,急促呼吸。

“不……不該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白嘉儀扔下手裏的刀,撲在女人麵前,手忙腳亂的按住女人腹上的傷口,“姐姐,不……不不不,姐姐,姐姐,我我我……我對不起!”

“沒,沒事……嘉儀,姐……姐姐……不,不怪你。”

“來,來人!來人啊!”白嘉儀高呼著,可惜在她喊出第一聲的時候,外麵閃過一絲光亮,一束大而絢麗的煙火在空中綻放,外麵的人都在高呼,慶典的音樂震耳欲聾,對於白嘉儀微弱的叫喊聲,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白嘉儀真的後悔了,她的腦海一片空白,到底自己方才做了什麽,為什麽白敏儀會渾身是血的躺在自己麵前,一點頭緒都沒有。

白嘉儀哭著從浴室找來一堆毛巾,圍在白敏儀身上,“姐姐,不怕,我我我,我這就去打電話叫車,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

“不,嘉儀……沒用的,”白敏儀努力喘氣,握緊了白嘉儀的手,“不,不要……不要告訴旭陽,我……不怪……”白敏儀的話越說越淺,最終隻在白嘉儀耳邊微微吐出幾個字,就閉上了雙眸。

白嘉儀愣住了,她按在白敏儀身上的手也突然無力,整個人癱軟在白敏儀麵前。

“姐姐……”白嘉儀茫然的喊道。

這一次,白敏儀再也沒有回應她了。

與此同時,淹沒在人浪之中的趙碧君,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結局。

她的口鼻被霍梓庭捂住,喉嚨被林之鳶死死的握緊在雙手之中。

絕望的神色無限放大,看著麵前的林之鳶,她拚了命的前踢,雙手用力掰開被禁錮住的地方。

夏至的煙火在山林上顯得分外璀璨。

沒有人願意錯過點亮了半邊天空的煙火。

畢竟她全身都在散發著金子般的光芒,衝進天上時令人眼花繚亂。

隻聽轟轟的炮仗聲響,五彩斑斕的大球炸開自己最美的衣裳,像天上的孤傲仙子,在萬人矚目下漸漸變成一道道星光瀑布,緩緩墜落。

而人們的歡笑聲,尖叫聲也和它們一起繪製出一副美麗的圖畫。

沐芷琛抱著滿心歡喜敲開了白嘉儀房間,他想著白嘉儀她們一定會想去海邊看煙火的。

隻是下一秒,他僵住了。

因為房間裏,白嘉儀正雙目無神的坐在地上,躺在她懷裏的白敏儀臉色慘白,毫無唇色,腹部幹枯的血跡早已呈現紫紅色,周圍的棉絮裹上了一層灰黑。

“這……這是怎麽了?”

“沐芷琛……沐芷琛!你幫幫我!快!救救我姐!”白嘉儀低吟了一聲,雙眸突然有了神采,她看向門口的沐芷琛,連滾帶爬的衝了過去,抓住沐芷琛的雙腿,使勁搖晃道。

“你……你等等,這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沐芷琛一時懵了,想要扶起白嘉儀,卻發現怎麽也拽不起她,就像跪在自己麵前的不是白嘉儀,而是一塊巨石。

他冷靜下來,瞬間把房間門關上,拖著白嘉儀坐到一邊的沙發上。

“嘉儀,嘉儀你冷靜!冷靜!”

“你讓我怎麽冷靜!我殺人了!我……我殺人了,不,我不是故意的……不!”白嘉儀顯然已經沒了主意,整個人慌慌張張的,雙手捂住自己的兩鬢,頭發淩亂,衣服上也沾上了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血跡。

沐芷琛低頭看了看,發現被人丟到一邊的西餐刀,刀刃上全是鏽鐵樣的血跡,毫無疑問是傷害白敏儀的凶器了。

他用桌麵上的紙巾覆在刀柄上,拿起放進浴室的洗手盆內,然後走到白敏儀身邊,用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又按在她脖子上,停留半晌。

“怎,怎麽樣?”

“……嘉儀,節哀。”

“不!”白嘉儀哀吼道,她不敢放聲大哭,而是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死死的把聲音擋在舌頭尖,“不……”她搖頭,說著。

也許是覺得自己雙手還不夠力度,白嘉儀咬住自己的衣袖,潔白的牙齒把衣袖扯開一小裂縫,她猛地咬住一大口,把自己的手臂生生啃出一個牙印。

直到被沐芷琛扯了下來,白嘉儀的手臂才沒見血。

沐芷琛抱住了白嘉儀,安撫著她,“哭吧,哭出來就沒事了。”

“沐芷琛,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隻是……”白嘉儀斷斷續續的說著,她努力回憶起自己方才在跟白敏儀爭執的事,“我明明隻是……”白嘉儀皺眉,記憶中似乎有那麽一段突然丟失,白花花的刺傷了她的腦海,也混淆了她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