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將軍進了那帳子,頭戴羽毛的巫師正背對著他,也不知在調配著什麽,帳子裏一股子的怪味。巫師聽得有人進來,猛一回頭,便見黃將軍已舉起刀來,直衝著巫師的麵門而來。

巫師一偏頭,躲開了第一下,踉蹌著向後退去,嘴裏還不停叫喊:“來人啊!殺人了!”

帳子外早已沒了之前的平靜,大興軍大批進入了熊月大營,偷襲成功。喊殺聲和慘叫聲映著火光,讓熊月大營瞬間成了戰場。隻是這一次,熊月人都來不及反抗,有些還在睡夢中,就被奪了性命。還有些未及穿戴,就四散奔逃,個人顧個人尚且來不及保命,巫師這邊早就無人再管了。

巫師且喊且退,未有一人來幫。念咒配毒搞點巫術,這才是巫師所擅長之事,要讓他自己擊退武功高強的黃將軍,那是全無半點可能,不到三個回合,黃將軍就將人逼入角落,用手上的刀抵住了巫師的喉嚨:“說,那瘴氣是不是你引來的?”

巫師哆嗦著,嘴張得老大,雙腿不停的抖道:“是…壯~”

這句“壯士饒命”是再說不出口了,黃將軍把刀一橫,就割了那巫師的喉嚨。這個禍害了不知多少大興軍士的妖孽,就這樣一刀被斬殺於帳中。

木瀚卿也隨著軍士來到了熊月營地,他小心的躲開那些廝殺,拎了把斧頭。他想要逮到那個給馨兒放冷箭之人,為馨兒報仇。可木瀚卿連那人的麵都未見過。一氣之下,木瀚卿想著“擒賊先擒王”,這種種禍端,都是熊月進犯惹來的。

木瀚卿靜下心來,借著火光細看熊月大營,尋找哪個帳子才是主將所在。中有一大帳,比旁的都要大些,高頂上還有一圈的皮毛圍著,跟旁的都不大相同。木瀚卿斷定這就是主將所在,在亂中摸到那帳子簾門,掀起之後,輕輕潛了進去。

四散奔逃中,朱罡烈並未離去,而是獨自帶了幾個副官死守在主將帳子裏。木瀚卿一進來,立刻引來敵意,一眾人將木瀚卿圍在一處,那朱罡烈見是大興人進了他的帳子,拔出佩劍就要來刺木瀚卿。

木瀚卿寡不敵眾,被熊月的一眾副官攔著,躲無可躲,氣急下,他揮動斧頭就要拚命,可根本不是熊月人的對手。木瀚卿被兩名副官按住,朱罡烈舉劍來刺,眼看就要刺到木瀚卿胸口…

“啊!”朱罡烈的手被不知哪裏飛來的一刀紮中,瞬間鮮血直流,他手上劇痛,那佩劍也便落了地。循著那佩劍來處,鎧甲上已染了血的黃將軍左右一挫,上去就擰了個近處副官的脖子,黃將軍從那倒下的副官手裏拽了刀出來,大叫著左砍右劈,刀過之處,無不人頭落地,鮮血飛奔,黃將軍這一身武藝,取個把性命猶如切瓜菜一般。不過幾個回合,那一眾副官就被他全數收拾了。

木瀚卿趁著這空檔,閃身到一側。黃將軍怕他呆在這被誤傷,大叫道:“快走!”

木瀚卿卻並未聽令走出大帳,他見那朱罡烈已撤到後頭,又撿了斧子,朝著朱罡烈劈去。

朱罡烈雖是一手已傷,另一手仍是比木瀚卿強上百倍,木瀚卿此番無異於以卵擊石。好在木瀚卿在跟朱罡烈搏鬥力所不及時,黃將軍及時趕到,抄起地上一把刀直插進了朱罡烈後心。朱罡烈紅著眼轉頭看向黃將軍:“你~”他大睜著眼,再沒了力氣反抗,拿劍的手垂了下來,頭一歪就咽了氣。

黃將軍的副官追來大帳中,見了眼前的架勢,立時明了了該做什麽。他片刻未停的走出帳子,大喊道:“朱罡烈已人頭落地,朱罡烈已人頭落地,快些投降來見,或可饒你一命!”

這位副官是黃將軍身側常帶著的大嗓門,武功不算多高,傳令可是他的絕活。這嗓子喊開了,熊月眾將士當下就大亂了。主將已死,群龍無首,他們就算是血戰到底,也撈不到半點好處了。有些骨頭硬的幹脆就抹了脖子,還有的無心再戰,四散奔逃,另一些則見風使舵,跪在地上將帕子舉過頭頂,徹底跟大興低了頭。

這場熊月發起的大戰,就在這個夜晚被徹底終結在了梅雄城外。大興憑著那地道轉敗為勝,徹底擊垮了勁敵熊月。熊月此後元氣大傷,直到黃將軍告老還鄉,也再沒敢發動過入侵大戰。

破曉時分,凱旋而回的木瀚卿來不及換衣裳,帶著一身血腥就到了馨兒榻前。不知是不是那人參須子起了點效力,馨兒的臉色似還好了些,隻是依舊不醒。木瀚卿詢問郎中,郎中隻說他盡力了,若要救護馨兒,還得回了雲寧城請來禦醫才行。

木瀚卿失望的抹了抹臉,可又覺今日之勝仗是馨兒所求之事,便勉強打了精神,將昨夜之事全數說給馨兒。馨兒似乎聽懂了,她的手指又動了動,眼睛微微翹了翹眼皮,不知是淚珠還是露珠掛在她的睫毛上,在油燈下亮晶晶的。

郎中不忍多勸木瀚卿要看造化的事了。他趁木瀚卿不言語,又悄悄的摸了出來。到了帳子口,郎中隻聽得“撲通”一聲。回頭看時,木瀚卿已跪到地上,伸出了兩指,為馨兒起了重誓:“滿天神佛在上,我木瀚卿祈求馨兒平安無恙,若得償所願,我願用我餘生之命跟她平分。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深情令人癡,仇恨謎人眼,木瀚卿這個不信神佛,對靈狐尚且有些忌諱之人,卻為了他的心上人求起了神佛來。郎中聽得頗為動容,想再多說,卻見木瀚卿身子一歪,也倒在了地上…

木瀚卿再回雲寧時,正趕上上元節。皇上親自帶了文武百官從郊外迎回了諸位將士和工匠。熊月大敗,皇上大喜,連發了三道聖旨,將這群人大肆犒賞了一番。凡有官職者,最少加封一級。屋明哲之事隨著老屋逝去,也並未鬧大,他老老實實地繼續擔任主事。馨兒和木瀚卿盡力護著屋氏一脈,可算是有了個皆大歡喜的了結。

黃將軍早已派了八百裏加急,將木瀚卿和馨兒所立奇功一並上報給了皇上。皇上為封賞二人,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給他二人連升兩級,但馨兒身子不起,皇上念著她的奇功,就將所有人的封賞之日推後了。至於馨兒的傷勢,皇上派了太醫院院首來診治,手忙腳亂之後,就剩下望聞問切了…

太醫在皇上的旨意下跟著馨兒來了土家,木瀚卿放心不下,接風大典結束後,他就跟著一道來了土家,並未先歸家看望父母。這麽多日子了,馨兒隻睜開過一次眼睛,而後又很快睡了過去,他實在是不放心,必要看看太醫如何診治才能安心的。

太醫給馨兒仔細診了雙手之脈,才敢直視土夫人和木瀚卿,緩緩開了口:“土掌案這病,要是放到旁的人身上,怕是藥石無靈。但好在她身上早有柔骨香,又被用了百年人參,加之身體素日強健,小心調理,必能轉危為安。隻是~”

“隻是什麽?”土夫人還沒來得及開口,木瀚卿倒是先問了出來。

馨兒和木瀚卿的事情鬧得雲寧城中的大小官宦無人不知,太醫看了眼木瀚卿,又轉到了土夫人處:“土夫人,借一步說話。”

土夫人點頭會意,跟著太醫出得門來。木瀚卿不放心,在門後掩了身子,側耳細聽太醫院院首為何要說得躲躲閃閃,故意避開他。

“土夫人,老夫就直言了。”

“您但說無妨。”

“土掌案的病,也算是毒氣侵體,又遇了冷鐵來傷,要全然恢複,必要數日下針疏導開來,再用寒涼之藥逼出所剩毒素,通開經脈才得好。之後還要好生修養一番,則性命無憂。”

土夫人聽了這診斷,也無不妥之處,便起疑道:“您盡可直說,這並無性命憂愁,為何要瞞著木家兒子?”

“這~”太醫歎氣道:“老夫聽聞他二人早已定親。本是就要成親了。可這寒涼之藥下去,土掌案怕是兩三年之內都無法坐胎受.孕,老夫是怕木主事和土掌案生了嫌隙,影響婚事,故而才…”

“不會!我願正日娶她過門!”躲在門後的木瀚卿現身出來,應的無比堅決:“別說是三年無子,就算五年八年,我也願娶她!”

土夫人和太醫聽了,都有些動容。太醫一個外人不好多說,找了個引子下去開方子了。倒是土夫人忍不住多探了探木瀚卿的口風:“木主事,你倒是好說,令尊令堂可能容得小女啊?”

“我木家早已送了聘禮來,這門親事是家父家母早就應下的。若此時馨兒有難,我就因為晚幾年才能得子嗣而拋棄她,另娶他人,那我木家豈不是成了不忠不義之人。我跟馨兒情意相通,且我二人之事在雲寧城裏也傳開了。若我不娶她,將她至於何地?土夫人,莫說是晚個三年有子,就算她從此長睡不醒,她也是我木瀚卿要娶之人!家父家母必會依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