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水銀山水園,二人先檢探一二,怕那水銀起了毒氣。確認無事,才進得園中。馨兒進去後才想起,這一切都是師父做下的關節,又怎會坑害自家兒女呢?必是留好了餘地的。估計他日再有人進了這水銀之園,怕是必要被毒死在此處的,連先帝棺槨的模樣也不得見了。
二人沿著那水銀河流一路下看,居然發現旁側的河岸是用雙弧磚壘成的。馨兒想起了師母給她看過的那張紙,又起了疑問:“木主事,我師父運回時,後腦上曾有雙弧磚之印記,你覺得他會不會是在此處喪命的?”
“怎得還叫木主事?叫瀚卿!”
“瀚…瀚卿。”
木瀚卿聽得滿足,頭腦也轉得快了,他想起了自家親爹說過的事,把這整件事拚至一處,忽然間大悟:“馨兒,我覺得,土老主事應是這般命喪皇陵的。”
緊接著,木瀚卿把他的推測全數說與馨兒聽。原來那日土洪和屋老主事因《牧園》一事又起爭執,恰好就在這水銀園中。凡是修建皇陵,必是最後做水銀園。這水銀園都是要先做了水銀山水再壘駁岸的。未全完成時,那雙弧磚是堆疊在一處的,爭吵中土洪心痛發作,屋老主事一出手,土洪向後倒去,後腦便磕上了雙弧磚,昏了過去。屋老主事情急下逃走,而木老主事並未聽完全程,也走了。土洪未得救治,便在差兩三天完工之時,因延誤救治而死。但也不排開土老主事故意求死,想以血喚醒屋老主事良知之可能。
但不論動機如何,磕後腦而亡這事,都是說得通的,再加上當日木老主事聽去的種種,並無重大漏洞了。
馨兒聽了木瀚卿的言說,又痛哭了一通,猛的停下睜開眼來,問道:“那紅岩菱又是怎生到我師父手中的?”
“這…家父並未提及,我也不知。”木瀚卿坦言:“還是先找到那湧水處吧,我等已在墓中待太久了,再拖下去,怕是天黑也出不去了。”
二人俯身繼續找尋湧水點,終於在角落中覓得蹤影。土洪為了不損它物,將湧水點和地底水打通開來,有水銀的地方走得是地下的一條暗渠,無水銀處才借著雙弧磚的溝坎流進了通氣孔內。地底水時大時小,故而皇陵水患總是突然而至。
切到了要害,馨兒和木瀚卿便去了耳室。皇陵耳室乃是修建之時主持機括修建之主事在陵中暫歇之處,封陵之前五日是要填上的。但土洪為今日之事鋪路,填耳室的時候隻砌磚,並未摻入足量之石灰。馨兒和木瀚卿動手將牆拆開,內裏之物便一一露出。牆角上便有一撮翠綠的紅岩菱,木瀚卿都看得愣住了。
木瀚卿一撫胸口,摸到了自己胸前的掛墜。他想起此物乃是他爹每次外出必帶,來皇陵時也帶了。他爹一直想要試驗紅岩菱能否在無光時生長,此前一直無定論,從皇陵回來時便說可行。定是他當時裝了還未栽種完全的紅岩菱種子,來皇陵中試過才知曉的。可為何他爹又說土老主事從未見過紅岩菱呢?
木瀚卿想不分明,好在馨兒已全信了他,不再多問。二人取了用具,花了快兩個時辰補好那湧水之處,又將紅岩菱刮下,封好耳室,這才退出水銀山水園。
園路返回時,木瀚卿還有一事不明,便問道:“令尊將那匣子藏於榫卯陣中,就擺在明麵上,那是如何保全到此時的呢?”
馨兒一指那機括地上:“那並不是擺在明麵上,而是我二人觸動了榫卯機關後,又從地上升上來的密匣,等下過去時,你再細看那處,定可看到機括之輪廓,但它隱在了榫卯勾線之下,不靠近細看是看不分明的。”
木瀚卿又一想,也便明了了:大興都是在皇陵完工之時才開啟墓中機括的。而這一次開啟機括之人原定的就是他爹,毫無私心,又怎會細查那機括地麵呢?
穿回翻板機括,倒是馨兒有了疑惑:“瀚卿,你說師父他設這翻板局時,必要二人同心才能破,可若進來的隻有玲瓏小姐一人,又當如何呢?”
“這…難道土老主事早已知曉今日進來會是你我二人?”木瀚卿故意調侃,其實他早已知曉,這皇陵必是要二人一起才能進來的,大興曆來如此。至於土主事為何篤定能有人跟玲瓏小姐一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馨兒瞪了木瀚卿:“一日隻喝些清水,你不餓嗎?還有心思調侃我?快些過去。”
“要怎樣過,還不是得你先請?”
“曉得了,去旁處跟我一道動作。別忘了拿出鈴鐺。”
二人順利的返程,未再遇到火箭。還在那尖刀陣的夾角處見到了“柔骨香”。馨兒原想著,此物必會長得婀娜萬分,比個絕世美人也不差的,近看才知,花朵小的如米粒一般,葉子細的像縫衣針,這殺人於無形之至寶,長得竟是這般渺小無奇,弱不禁風。
馨兒想要拿出一株栽種,以便鑽研一二,木瀚卿卻言道:“此物陰邪,連我都是頭次見到。你若此番拿出,怕是一裏以內之人都會被此香氣所迷,還是不要讓它示人才好。若你真想要,待我二人回到京城,我跟家父求些種子給你。”
“我二人還能回京城嗎?”馨兒有些沮喪。
“定有此日,你安心便是。待回去了,我還要娶你過門呢。”木瀚卿是時刻不忘這約定了。
馨兒臉紅道:“快把他三人屍身弄下,該回去了。”
出得墓門時,日頭早已偏了西。守了一天的吳墓承見他二人安然無恙,還帶出了侄子的屍身,滿口言謝,再不敢苛待他倆。當下就安排新廚子去給二人炒兩個好菜,還允他二人這幾日就給他二人再另安排一粉牆房。木瀚卿一聽,忙將墓承拉到一旁:“吳墓承,你可知何為成人之美啊?我可不想跟土主事分開,你快去將剛所言之事收回,不然我便栽棵‘柔骨香’去你府上。”
一聽傳聞中的“柔骨香”,吳墓承臉上的皺紋都硬了些:“老夫這就辦,這就辦。”
“土主事。”吳墓承言道:“剛是小老兒糊塗了,目下皇陵裏是沒得多餘之粉牆房了,小老兒記錯了。但若你和木主事非要,那我就調了石灰磚瓦給你二人再蓋一處,但需得等等再說。”
馨兒看看木瀚卿,就知是他搗鬼,本想發作,但他二人同在異鄉,不好自亂陣腳,必要一致向外,便忍了怒氣點頭應了。
二人又安排了幾個工匠將那氣孔堵上,便自去茅屋中吃飯,毫無懸念,桌上那盤辣炒竹筍全被馨兒搶走了,一口也沒給木瀚卿吃。
二人離京日久,卻因著墓承管製,連封家書都沒得寄出,也未曾收到,並不知京城中眾人已是何境況。
自打那魏輕言在明池中見了屋明哲的帕子,可是認定了她心中之英雄。盡管之前因著洪馨兒的關係,魏輕言見他都煩,剛確定救命恩人時,魏輕言還一時難以接受之。但她跟五公主演說過磚場一事後,五公主覺著當初那大法瑪占卜後讓屋明哲上梁,此人定是福後忠貞之人,外加木瀚卿和馨兒離京日久,五公主便覺得那大法瑪所言不虛,極力撮合魏輕言和屋明哲。
一來二去,今時早已不同往日,這有了過命的恩惠,外加五公主成日力勸,那魏輕言看屋明哲可是眉也清了,目也秀了。連屋明哲一笑露出的一口白牙,魏輕言都覺得顆顆閃光,亮若珍珠。總之這曾經連姓名都沒有的“屋家兒子”,現在已經取代了木瀚卿,成了魏輕言一心想要靠近的“屋哥哥”。
魏輕言這性格,可不是個能矜持得住的,用她的話說,喜愛之人,必是要自去爭取的,若不能和中意之人廝守終身,那今後的日子過得還有甚滋味?故而魏輕言對屋明哲可謂是窮追猛打,絲毫懈怠都沒摻進。
屋明哲對魏輕言則不甚有興趣,成日裏除了上差,那魏輕言製造之偶遇他是百般躲開,就像見了瘟神一般。按說魏輕言長相靚麗,跟屋明哲又都是那直來直去的性子,他二人本應很合得來,可那屋明哲是個死心眼,從他錯過了送別木瀚卿和洪馨兒時起,他的愧疚日日難言出口,連吃塊糕餅都要想著他木弟弟和土主事在隆陰能不能也吃到。哪裏有心思再理這情愛之事?
倒是屋老主事看出些門路,心想著若他家兒子跟那魏家千金有了姻緣,倒也是美事一件。日後魏大人年老退下朝堂,必要扶持他的乘龍快婿,說不定他這不爭氣的兒子還真有後福能位列朝堂呢。於是乎老屋便落下了臉麵,親自登門找上了魏大人,想要探探未來親家口風。
屋老主事滿心歡喜,但那魏大人卻並未看好屋明哲,打了一通太極,隻說是他家女兒年方十七,尚未定性,不過就是幾個年輕人在一處日久,玩鬧下罷了,並未到結下兒女親家那一步。若她女兒真心有意屋明哲,那也必得再觀察下,才可定下人選,並非隻得屋明哲一個人選。
老屋從魏大人那裏敗興而回,暗想還是走《牧園》一路更為穩妥,便又琢磨起馨兒的事。可她和木瀚卿早已平安在皇陵呆下了,要再派熊月探子,那隆陰的兵士能輕易放他等入城?怕是還得另尋時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