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將自己悶在書房兩三天,也未想出個好法子取那《牧園》。屋夫人見他兩日沒合眼,心疼老屋,成日裏湯湯水水的往書房裏送,生怕他身子垮了。起初時屋老主事不覺什麽,接過來一兩口都灌下肚去,是甚滋味也全未知。這屋夫人來的次數多了,老屋可就不幹來,剛有個法子,就被吃喝打斷了,看自家夫人也是百般不對了。
一日屋夫人午後又來送湯水,老屋一口沒碰,拿了一個糕餅就扔到了屋夫人身上,怒道:“就知道吃吃喝喝,這多早晚的,甚事情都沒了頭緒。你看那土家的婦人,頂門立戶,再看看你,將那兒子也教的隻會吃喝,半點出息沒有!出去!”
屋夫人被老屋這麽一說,一肚子的委屈傾瀉而出,沒好氣的將湯水全倒在地上:“好心勞力的給你送吃喝,怎得還賴到了哲兒頭上?我們哲兒怎得就沒出息了?那可是大法瑪批下的福厚之人…”
“他還福厚?他從穿夾襖的時候就去套那《牧園》下落,這莊子上都要收二茬麥子了,還是一點音信都沒有,現在土家的丫頭都不在京中了,找那土家的硬要都要不到!”
“《牧園》,成日裏就知道《牧園》!”屋夫人現在聽得此事就頭疼:“你自和《牧園》過活去吧!別再理我和兒子!”屋夫人摔門而去,再不想多管老屋了。
屋明哲在一旁聽得他爹娘爭執,更覺自己不孝,好容易有個沐休,也不敢在家呆著,隻得溜出來,討個清靜。
此日魏輕言在府中想去再纏屋明哲,但見魏大人沐休,她也不好直接去屋家堵人,便乘車來了宮裏,想找五公主說話解悶。到得棲梧宮外,魏輕言才被宮女告知,五公主這幾日都在太後宮中,不能見她了。
“雲兒,公主姐姐不回棲梧宮,所謂何事啊?”魏輕言定是要問到因由才甘願撲空回府的。
“魏小姐,奴婢說與你聽,你可莫要外傳啊。”雲兒道。
“不外傳不外傳。”
“太後娘娘過完千秋後,身子總覺不爽,這兩日更重了,頭痛的整日不睡,公主去侍疾了。”雲兒貼著魏輕言的耳朵道。
“太後有疾,為何我等都不知曉?”魏輕言覺察此事很怪,太後有疾此等大事,既然一點風聲都沒得。
“是太後不讓多言的,這才防的死死的。”雲兒又言:“魏小姐可莫要多言,奴婢也是知曉您和公主之關係,看您焦急,才不得已說之。若您傳了出去,怕是…”
“你自當放心,我同我爹都不會多言的。”魏輕言也明了這雲兒是冒了多大的風險,便不再多言,帶著小彤回去了。
說起太後此病,也是蹊蹺,她剛有了太後之尊,皇上以孝義治天下,給太後大辦宴席,殺了不少奇珍野味,但沒過兩日,太後便開始頭痛,且一日重似一日。大興民間有種說法,說大擺壽宴後病倒之人,是造了大業,德不配位所致。若太後的病傳言出去,怕是會讓朝中別有用心之人小題大做。
皇上登基之時,本應有兩宮太後,現在的太後是皇上的生母,原來隻是個宮中的低階妃嬪,全是借了兒子的威勢才有了太後之尊。另一位是名正言順的先帝皇後,娘家尊貴無比,卻在皇上登基前三日薨逝。盡管那位太後本就有宿疾,她的薨逝也沒有半點宮廷爭鬥的內幕,可總有人傳言是現在的太後不願兩宮並尊,才動了手腳。所謂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太後也並未就此事多做解釋,為此朝中別有用心之人總想就著太後向皇上發難。如今又有了德不配位的疑雲,太後可不敢再多聲張,怕動了皇上的根基。
為此,太後患疾的事情,並未多做聲張。五公主自然要多照顧自己親母,近日重了好些,故而公主整日在太後寢宮衣不解帶,已經三日有餘了。
太後這病起的突然,太醫診治後,也隻說是年歲之因,並無實在病症,這讓皇上很是惱火,眼見母親病的麵色都有變,太醫卻連了病名都叫不出,隻開出些滋補之藥,皇上一怒之下,找到了大法瑪。
大法瑪曾在太後壽辰前借星辰之力給太後祈福,皇上為此還免了他多日的早朝。可現在看來,福氣沒填上,反而添了這奇怪的毛病。皇上不免要質問大法瑪:“大法瑪,母後近日頭疼,徹夜難眠,遍診太醫無效,你往日為她求來的福氣都去了哪裏?”
大法瑪言道:“陛下,臣確已為太後娘娘祈福,但星辰之力玄之又玄,恐不是幾日數月就可發力,須得從長計議。”
皇上一聽,這豈不是大法瑪說何時福氣有效才有效?不說便也怪不得他了。不禁懷疑大法瑪往日之言論。瞪了大法瑪一眼,黃袍一甩,轉身就離開了堪星司。
大法瑪不覺歎氣:“臣能添福壽,但醫不了天命啊。”
此事過後,皇上好久都沒再跟大法瑪有過對話。而太後的病症還是很重,到了一個時辰都睡不好的地步,容貌都不似往日有風采了。
忽一日,太後將皇上召到了榻前:“皇兒,哀家有一事,想趁還有些精神,快些辦來。”
皇上一聽,不敢怠慢,握住太後雙手道:“母後說來便是,朕必辦成。”
“哀家這病,越發重了,怕是要不久於世間。閉眼之前,哀家想看看自己那還未修完的陵寢,也不知那內裏是個甚樣子。姐姐的陵寢,哀家也想看。”
皇上清楚,太後口中的“姐姐”,正是已經故去的先帝皇後。皇上登基後,曾將她追封為太後。皇上也不知太後這是何意,可見自己母親精神不濟,也怕她心有遺憾,便答應了。
數日之後,一封詔令便下到了隆陰,讓吳墓承快些呈上兩宮墓內的陳設圖來。吳墓承為快些交差,便找到了馨兒和木瀚卿。
此事對兩位主事來說,並不為難。又數日後,太後想見之物便拿到了手中。
皇上親眼目睹太後看完那圖後,將自己的那張撕了粉碎:“哀家跟姐姐本是要好,但她家世尊貴,硬是壓了哀家半生,她薨了的事天下人也算在哀家頭上,就連修個陵墓,她那金券都比哀家的要高上一分,共靠一山,為何哀家樁樁件件都要落於姐姐之後呢?”
皇上這算是聽明白了,太後對她的陵寢,很不滿意,尤其是兩宮太後的微妙關係,必是要在陵寢上找個平衡,遂又下了詔令,將太後之意寫盡,讓皇陵之工匠想個萬全之策來。
這詔令一下,無疑將早已平靜的皇陵又激起了漣漪。吳墓承將木瀚卿和馨兒又推上了風口,直言若不能完成此事,後果可大可小。
木瀚卿和洪馨兒也是犯了愁,兩位太後的陵寢,早就已經修建完成了,早在先皇在世時,兩宮太後並立的局麵就已被敲定。先皇篤信他皇後的地位自要比貴人高上不少,故而不免會偏頗一二,已故太後的地宮金券也比先太後的要高上一分,若要全然找平,內裏布置不成問題,無非就是多花些銀兩,可這頂券找平,可是個棘手之難題。
兩宮太後的陵寢靠著同座山峰,地宮之上的石塊碎裂頗多,尤其是現太後所占一側,更是碎石壓頂,硬加高加高一分。怕是無法再抵上整塊史料,他年有個地動山洪之類的事,怕是金券都要受損。
馨兒連想了兩日,也沒有個結果,兩塊烏青又掛到了眼下。木瀚卿怕她累倒,便溜出去弄了條活魚來,給廚子塞了幾分碎銀子,端出了兩碗魚湯麵。
馨兒見了那麵,也還是沒甚精神:“你且自吃吧,我還要再想想。”
“吃了再想,不然麵都坨了。”木瀚卿擺了擺馨兒衣袖,要拉她去桌邊坐下。
“我在看看近日畫的這幾張圖,你先吃吧。”馨兒跪在地上翻找查看著圖紙,沒有心思理那魚湯麵。
木瀚卿見這樣不行,就又換了一招,到桌邊拿了筷子,開始敲碗,邊敲邊喊:“土主事不來吃麵,我便也不吃,一處餓著便好!”
馨兒無法,回頭煩著說:“把那筷子放下,你不知這樣敲碗會變窮嗎?”
木瀚卿見人終是回了頭,打算再上前相勸,便將那筷子搭在兩碗之間,欲要上前來扶馨兒。
沒料到,未等他來請,馨兒猛的起身,自己衝到了桌邊坐下。盯著那麵碗雙眼出神。
“這麽香的麵,饞了吧?快吃,給你筷子。”木瀚卿伸手就要去拿那搭在兩碗之間的筷子。
“別動!”馨兒一手按在了木瀚卿的手上,全然沒顧上授受不親的事,盯著那筷子就是不鬆手。
“土主事,馨兒?”木瀚卿保持著一個很擰巴的姿勢被按手,屬實不太舒服:“能放開手嗎?我有點疼。”
馨兒這才像按到釘板一般,嗖的收回了手,臉又紅了:“瀚卿,我…我不是有意的,你看這碗邊,一高一矮,像不像那金券頂?”
木瀚卿看那筷子:“難道你想將兩宮金券搭橋合攏?”
“正是!”
木瀚卿拿下馨兒的手,將筷子塞給她道:“主意是個好主意,合攏後兩宮無高矮之分,又不用動內裏之物,隻需調了陳設便好,可這山中合攏,談何容易?還是先吃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