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觀主神秘兮兮笑而不答,白無常恍然醒悟,笑道:“是那位大人的手筆。恕白某眼拙失禮,以前多有怠慢,白無常拜見張判官!”

拱手微微躬身行禮,言語中卻有些玩笑意味。

張聞風也不解釋,白無常誤會他是冥域大人物莫夜敕封的判官,其實他是接任青銅燈重器鎮魂殿內圈地自封的判官,或許莫夜在其中動了些手腳,也說不好。

莫夜行事隨心所欲,能看到“長遠”,從來不會過細解釋。

“白大人客氣,快快請起,哈哈哈。”

“張道友有了那位大人的敕封,即使隻有虛名,今後下冥域行走亦能安然無恙,能夠重返人世間不會招至某些大人責罰,確實可喜可賀!”

白無常笑道,那位大人對張道友真是青睞有加,判官虛職隨意賞賜,說不羨慕那是假的,他若是掛一個判官名頭,借助官威氣運突破目前困境指日可待。

張聞風聽得他有了判官虛職,今後下冥域可以重返人世,心頭一動,忙請教道:“白道友,我能否借道冥域返回以前那個人世?”

他來到異域已經二十餘載,重回地球,或許能夠見到年邁的父母雙親?

白無常微微搖頭,猶豫了一下,傳音道:“那位大人……”

話不用說完,張聞風已經明白白無常的提醒,苦笑一聲遂作罷,莫夜不知跑去哪個世界曆練,他根本就找不到人,也無從找起。

掐滅泛起的念頭,時也命也,不可強求。

張觀主默念心經平複心緒,掏出一個黑色木盒,遞給白無常,道:“幸不辱命,雲篆集陰符煉製完成,白道友請查驗。”

白無常接過盒子打開,目光一掃而後笑道:“有張判官自身官氣和功德加持,這枚雲篆集陰符堪稱極品,辛苦張道友。”他知道對方心中的疑惑,道:“這枚陰符煉製技法不難,但有幾個條件,在冥域難以達成,需要陽世間的人氣,有功德之力相融,冥域除了幾位大人,幾乎沒人能夠煉製如此生僻的陰符。”

想要請那幾位大人出手煉製四階陰符,純屬無稽之談,自找沒趣。

張聞風哦了一聲,道:“不知這枚陰符有甚麽用途?”

白無常倒是沒做隱瞞,道:“在冥域使用,相當於人世間的破境丹,能夠幫到三階幽鬼成就元鬼境。”他用不到如此低階的陰符,他是給弟子準備,又笑道:“張道友你手中若是煉製有多的陰符,可以與我交易,需要什麽陰性寶物,盡管說來聽聽。”

他不需要,卻能拿去與其他鬼差統領做人情,誰還沒有幾個晚輩、弟子?

張聞風了解到雲篆集陰符的用途,既然在陽世用不上,掏出兩枚成品陰符,用法力托著遞給白無常,到時將手中剩餘幾枚空白陰符玉胚,抽時間煉製成陰符,今後或許還能去冥域遊曆一番,笑道:“麻煩幫我弄些鬼頭菇,陰魂草之類,不用太稀罕物品。”

“這個簡單,待過幾日,你開一次鬼門,準備接收靈藥。”

白無常收了陰符,笑著應下,道:“薛老怪的鬼魂已經特意關照,進入地獄享受,告知你一聲。我不能在外界久待,告辭!”

張聞風拱手相送,看著白無常消失在空中不見。

薛老怪去了該去的地方,他是無事一身輕,轉身走出洞府。

溪水畔,休息一天恢複精神的狗娃獨自一人,他有些病懨懨想念在靈寶觀的小夥伴。

從小到大,記憶裏還是第一次有那麽多同齡小孩陪他開心玩耍。

劍坪的那段日子,是他黑暗人生中絕無僅有的快樂時光。

在老家的時候,誰都可以追著打他、罵他,有些大人心情不好,遇著他了,罵罵咧咧給他一腳,不機靈點不會覷臉色,他早死了不知多少回。

那次城裏鬧鬼,鄉親們爭相逃命途中,他便是被村裏的二賴子故意推下泥溝。

前前後後那麽多人經過,除了吐他口水,砸他泥塊,看他要爬上溝堤又被人踢下去,看他掙紮翻滾越陷越深,那些人發出刺耳大笑,沒有誰伸以援手拉他一把。

他對那個地方發自內心厭惡,在溝渠絕望地賭咒發誓,他長大後要睡盡那些家夥的閨女,將那些惡毒打過他、罵過他的男女老少統統倒栽進泥溝裏,一排排像倒樁子悶死他們,否則難消心頭惡氣。

他不知“睡”是什麽意思。

聽大人吵架、打鬧,都是把睡女人掛嘴邊。

想來定是很惡毒的懲罰!

“喂,新來的,你叫什麽名字?”

樹後伸出一個紮著童子發髻的腦袋,胡羌兒笑嘻嘻問道,上下打量無聊踢著鵝卵石的鬱鬱寡歡的狗娃。

冷香從另一邊探頭觀望,但是她卻不喜歡低頭咬牙切齒、眼中冒凶光的小孩,感官很不好。

就像她也不喜歡和小泥兒玩,因為小泥兒老是捉弄她,搶她的心愛物品,但是從心裏不討厭小泥兒。

眼前的黑炭小孩,她敏感地不喜歡。

往樹後一縮,木遁消失,不想和對方說話。

狗娃很欣喜能夠遇到兩個看著比他還小的孩子,長得真好看,叫道:“你們叫什麽名字?我是張老爺的童子,叫狗……還沒有正式取大名。”

他讀書認字半年,已經知道“狗娃”二字上不得台麵。

胡羌兒一愣,隨即急了,唰一下踩著木劍飛出來,叫道:“不可能,我和冷香才是老爺的童子,你敢和我們搶老爺?”

狗娃目瞪口呆看著禦劍飛行的粉嫩小娃,他還想收兩個跟班,誰知對方是如此厲害的神仙,聽佟觀他們幾個小夥伴說過,能夠踩著劍飛的都是高手,很高的高手。

這叫他還如何收小弟?

冷香從遠處大樹幹探出半個身子,附和道:“我們才是老爺的童子。”

狗娃汗水都嚇得流出來了,張老爺家裏了不得,隨便冒出兩個童子便是如此厲害,他還能幹甚麽?不會被掃地出門吧?

“你們在幹什麽?”

張聞風適時出現,微笑著問道,他老遠就看到三個小家夥爭吵。

“老爺!”

“老爺您累了,香兒給您捶肩。”

兩個小的歡呼一聲,唰一下飛過去,爭相給老爺捶肩膀,得意地瞥向敢和他們搶老爺的新來小孩。

狗娃焉頭耷腦細細叫了一聲:“張老爺。”

張聞風吩咐道:“狗娃,你今後在仙靈觀認字讀書誦經,三年後表現好,可以收你為仙靈觀學徒,傳授你修行功法,你可願意?”

狗娃眨巴著眼睛,抬頭問道:“到時可以像佟觀他們一樣,學習仙法嗎?”

“可以。三年間要看你的表現,畏難偷懶,偷奸耍滑,仙靈觀不會收,到時將你從哪裏來送回哪裏去。”

“我不要回去。”

狗娃弱弱叫道,“張老爺,我以後會好好認字讀書念經,不敢偷懶了,求您一件事,能不能給我取一個名字,狗娃叫著太難聽了。”

能夠留下來,他心裏踏實不少,總算不用出去要飯。

張聞風沉吟片刻,笑道:“‘人如螻蟻,苟安而活’,給你取名‘苟安’,寓意頑強求生,隨遇而安。”

冷香低聲讚道:“好名字,有意境!”

狗娃皺巴著小黑炭臉,掙紮著為自己發聲:“張老爺,我不想姓‘狗’,不好聽。”不管是那個狗,他都不願要。

胡羌兒笑嘻嘻道:“那還不簡單,和我一樣姓胡,叫‘胡苟安’,聽著也行。”

“不要,難聽。”

狗娃大著膽子叫道:“我跟老爺姓,叫‘張安’,不要狗字。”

張聞風哈哈笑道:“隨你,怎麽叫都行。”

這孩子的資質非常特別,對劍道悟性不一般,是他見過絕無僅有的優秀,骨子裏有個性,命運多舛,好生培養,將來或許能成為仙靈觀頂梁柱般的存在。

拭目以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