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天空陰沉沉刮起了北風,樹木嗚嗚嘯。

走出熱騰騰的煉丹石室,寒風撩動道袍下擺,嚴靜微蹙的眉頭掛著一抹冷淡思索,她打算到三裏外的藥圃轉轉,緩解下思慮過多的疲憊,抬頭看到觀主拾級而上,忙上前兩步施禮恭迎。

張聞風回來好些天,每日裏除了正常的捧劍修煉和功課,其它時候都在各處走走與人談話,今日特意轉到丹醫堂來,虛扶笑道:“起來吧。以前給你的鬼頭菇,煉製得怎樣了?”

嚴靜伸手相請,將觀主往另一邊的石堡大廳引,丹房沒有收拾比較亂,道:“弟子愚鈍,用鬼頭菇做主料,啟火煉製了一爐二階幽花祛毒丹,隻得兩枚成丹,弟子前些日子去玉龍觀,與以前指點過我的殷師探討丹方配伍,想著有把握之後再煉製第二爐。”

物以稀為貴,觀主給了她兩顆鬼頭菇,她必須要好生煉製,對得起觀主的信任。

走進大廳,另外幾名丹醫堂修士紛紛過來行禮問好,準備靈果、烹製茶水待客。

張聞風與幾人打了招呼,示意嚴靜落坐,笑道:“主藥所限,煉製起來放不開,捉襟見肘,為難你了。”拎出兩個木盒,推給案幾對麵的女子。

嚴靜稍顯疑惑揭開一個褐色木盒,滿滿一盒子幹透的鬼頭菇,以她花了好些時日鑽研過鬼頭菇藥性的經驗,一眼便能看出眼前的鬼頭菇藥性飽滿,堪稱極品。

“剛剛弄到手的鬼頭菇和陰魂草,數量不少,先給你拿五六十樣,放手煉製,煉丹原本就很燒材料,後續需要盡管去找山長,剩餘的都存在庫房了。”

張聞風說得輕描淡寫,他也沒料到白無常給他收羅了兩大袋子藥物,多得像不值錢的東西。

嚴靜一下子站了起來,一向冷淡的臉上露出一絲激動神色,有這麽多鬼頭菇練手,她相信自己能夠煉製出三階幽花祛毒丹,能保持五顆左右的成丹率,觀主沒有說錯,煉丹師都是用靈藥材堆出來的。

其他幾人嘩啦一下圍過來,打開另外一個木盒看稀奇。

陰魂草在世間比鬼頭菇更為少見,能夠當主藥煉製成提升神魂方麵的丹藥,絕對的搶手貨,誰都不嫌多。

嚴靜嗬斥道:“一個個沒點規矩了,都別亂動桌上的藥材。觀主的茶水呢?等半天了,靈果也沒見端上來,史冬雲,說你呢,做點事情磨磨蹭蹭,讓觀主看咱們丹醫堂笑話?”

名叫史冬雲的嬌俏女子是第二批弟子中的佼佼者,性子活潑,笑嘻嘻道:“觀主您稍等片刻,嚴師姐你休想獨占這麽多好藥材,咱們都得分些。”

嚴靜一瞪眼,道:“別以為兩種藥材多了便不稀罕,你們每人最多三樣,還得等你們鑽研煉丹技藝更進一步,我允許時候才能煉製。誰要是能夠晉級自在境,可以放開手煉丹。”

史冬雲做了個怪臉,歎了口氣:“還不知什麽時候能晉級自在境,哎,好難!”見嚴師姐豎起眉頭,她又要挨訓,趕緊叫道:“茶水快好了,靈果馬上就來。”

溜下去準備靈果、點心之類。

張聞風看著嚴靜將藥材分開裝在一疊單獨的小木盒內,一絲不苟畫上封禁符,叫來其他修士將木盒搬去丹房庫房,登記在冊,做事井井有條,他暗自點頭。

在丹醫堂待了小半個時辰,了解情況後,結束談話起身出門。

嚴靜率一眾修士送走觀主,精神抖擻往丹房走去。

張聞風從丹醫堂出來,沿著溪水走向另外一座小山頭,登上山頂,有知客堂弟子立刻上前行禮。

“範執事在嗎?”

“在堂內,觀主您稍等,執事馬上出迎。”

弟子彬彬有禮回話。

知客堂內接到信的範崇風帶著幾人匆匆出門,將突然造訪的觀主請進大堂內落坐。

相比丹醫堂的嚴謹內用寬鬆,知客堂可講規矩多了,沒人大聲喧嘩,接待事務嫻熟細物無聲,片刻間各色點心端了上來,靈茶放到觀主身邊桌上。

是山長發現範崇風這人八麵玲瓏,接人待物頗得他欣賞,與目前才化炁境的範崇風商議之後,由範崇風出任知客堂執事。

曾經在野外多次拉起一幫子手下出生入死多年的範崇風,做些迎來送往的事務,駕輕就熟,就當是修煉消遣和曆練,他謹守觀主的勸誡,不能太急著追尋修煉進度。

要不然不到三年他能夠恢複以前修為。

但是將對他十年內晉級自在境會造成極大阻礙,他哪敢掉以輕心,頂著一張假麵孔,在知客堂與各色人等打交道,曆練心境,大半年下來,他察覺到其中的好處。

心平氣自和,氣和神則安。

張觀主與改變許多的範崇風聊了許久,鼓勵對方繼續保持,不急不躁,待身上業力煞氣消磨幹淨,便是收攝心神清靜修行時日。

快中午時分,走出知客堂,揮手讓範崇風不要遠送。

張觀主沿著溪水往西走,宗門的種種變化,他喜聞樂見,有山長監管宗門所有事務,有趙竹兒事必躬親接管清正別院,有第一批弟子執掌各堂,有張玄東、莊密等弟子常年在外積賺錢財,有水清如、陳重遠赴海外,等等,齊心協力,何愁宗門不興盛壯大?

看一眼天色,明天應該會下雪。

遠處拐彎處林子傳來爭吵聲音。

“別叫我狗娃,除了老爺,誰都不準叫我狗娃,你要是同我玩,必須叫我大名‘張玄安’,山長登記造冊了的大名。”

“你怎麽又改名了?老爺知道嗎?……你又搶老爺,再搶我和你急。”

胡羌兒很不滿狗娃與他搶老爺的行徑。

要不找不到人玩,學徒們早就放年假了,他都不想和這個新來的不懂規矩的小家夥耍。

狗娃得意道:“是山長告訴我的,他說聞字的下一個輩分是‘玄’,而且‘玄安’二字好聽,我當然要改啊。胡羌兒,你也太霸道了,觀主又不是你一個人的老爺,我叫下又不會少塊肉……我告訴你,我會的本事可老多了,冬天裏挖泥鰍你會嗎?用木筷捉雀子你會嗎?”

“誰稀罕,我空手就能捉到樹上的雀子。”

“你不使你的神仙法術,用筷子捉一隻雀子給我看,我就服氣你。”

聽著兩個小家夥的爭吵,張聞風笑著往另外一個方向走了,不去打擾他們玩耍,狗娃人小鬼大,和什麽人都能扯上幹係,這是一種社會底層磨礪出來的生存本事。

他突然抬頭往西看去。

兩個黑點以極快速度往這邊飛來,是樂子和楊水蘭兩口子,他們趕在年前兩天到了,要陪老人過年。

就等著挨瘸叔的嘮叨吧,人老話多,嗬。

閭子進、小泥兒他們也快回家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