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驢子打發帶信先回去,免得師兄他們擔心,張聞風在清水觀多待了三天。

他幫陳青橋在道觀前後,反複推衍測算,布置了幾處九丈範圍的木行八卦陣,這是他目前能夠布置出來的極限,再大一些的陣法,難度倍增,他無能為力。

清水觀頗有些家底,前後用去一百五十餘枚靈氣石,作為布陣之用。

陳青橋除了叫窮,扣扣索索倒還拿得出來。

返回的時候,雪在融化,天放晴,蔚藍蒼穹如洗過幹淨。

張聞風背了一袋子陳青橋感謝他送的典籍書冊抄錄本,如此誠意禮物,焉有拒絕之理,笑納抱拳告辭。

回到山門前,對牌坊下穿戴整齊的值守學徒,回禮微笑。

幾天時間沒有回來,修出了一條平整通往山腳的兩丈寬碎石子路,另有石子小道通往清正別院和東邊林子韋興德新院子前,看著規整舒服。

張聞風踏足不起泥濘的路麵,他猜測是二師兄聽了伍院主上次晚上,來此地說什麽“仙靈觀已經具備獨立宗門的氣象”之類客氣話,管家婆一樣的二師兄上心了,帶著眾多吃長飯,精力充沛大小學徒打石頭鋪路,要將山門上下,打造出一些新氣象。

驢子從溪水邊嘚嘚迎上來,咧嘴露牙。

“觀主,背的甚麽好東西?帶酒了嗎?”

張聞風從其中一個袋子掏出一壇酒水,塞進驢子肩膀上空著的簍子裏。

這貨的大俠夢還沒實現,酒沒少喝,又拿出一包路過鎮子買的水果,塞進另一個簍子,幼獾罕見的沒在裏麵睡覺,道:“清正別院聽著那麽熱鬧,你不去玩耍?”

“閭歡在岩洞裏睡覺,兩天了。”

驢子得了一壇酒水,嘚嘚往回跑去,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

也不知它將如何取出壇子,喝到密封的酒水?

張聞風馬上明白過來,山獾要晉級了,驢子得守著才放心,前後還不到三個月,山獾就要晉級一階中期修為,是因為找他討要吃了幾顆流光晶砂的緣故?

小妖身子骨還沒長成,這般快的晉級速度,好不好呢?

思索著,張聞風提著兩個袋子走進清正別院,他看到場坪裏當老鷹叫得最熱鬧蹦躂得最歡的那個女子,微笑著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嶽安言從走廊緊走幾步,與觀主見禮,伸手接了觀主遞給她的一提兩個油紙包果脯零嘴。

吃得多了,便習慣了。

觀主每次外出,大多會給她帶各鋪子的特色點心吃食。

張聞風遞過另一布袋子書冊,笑道:“陳觀主送的土特產,可以看一陣子。”

嶽安言接過袋子,打開見是滿滿一袋子書,都是些沒見過的陣法、煉藥、靈植等典籍和心得書冊,笑得有些合不攏嘴,道:“陳觀主太講客氣,這禮送得合心意。”

雲秋禾一步從場坪中間飛到走廊上,隨手指定個頭最高的韋敬傑頂替她去當老鷹,她口中不客氣叫著:“我的呢?”

手伸了出來,當麵討要禮物。

張聞風從布袋子裏摸出一包從鎮上鋪子購買的新鮮橘子,遞給負責帶學徒們玩鬧的客卿授課道長,隨口問道:“你傷好了?不多休養些日子呢?”

雲秋禾瞥一眼嶽安言合攏的裝書袋子,和手中提著的果脯油紙包,她掰開一個橘子,咬了半個,含糊道:“早好了,說了一點小傷,不打緊。”

她心中酸溜溜的,瞧瞧人家師弟,每次出門回來都給師姐帶零嘴。

聽嶽安言偶爾提過一次,這次被她逮一個正著。

再瞧瞧自家那個管這管那、愛嘮叨煩人從來沒給她帶過禮物的師兄,差距昨就這麽大呢?

得了一袋禮物,她一步飛進場坪,招呼道:“都過來吃橘子,不夠分哦,兩人一個,剩下都是我的。”

小家夥們一窩蜂湧去,個個開心,有嘴甜的在叫“雲道長最好了”,“我們都喜歡雲道長”,哄得雲秋禾哪還有半點授課道長的形象,牙齒都露出來十顆。

一個穿著寬鬆厚棉襖的黑痩小丫頭,個頭不大,手腳很麻溜,擠進去接了半個帶皮大橘子,趕緊鑽出人堆,獻寶一樣跑到場邊,鑽過走廊的木欄空隙,仰頭遞給觀主和嶽安言,細聲細氣:“觀主,嶽道長,請吃橘子!”

張聞風眼中蘊笑接過橘子,捏一瓣塞進嘴裏吃了,又遞給嶽安言。

“水清如,你這幾天認真練劍了嗎?”

“回觀主,我天天都練的,每天六百下平刺,分上午和晚上練,沒有偷懶。”

小丫頭聽得觀主考較修煉,馬上變得拘謹,站直身體,認真回答。

張聞風點了點頭,“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練功和練劍,堅持下去,定會有收獲的。”說了兩句,提起袋子往膳堂方向走。

嶽安言也吃了一瓣,將剩餘的橘子塞給小丫頭,笑道:“觀主的話記住了嗎?不要羨慕別人找到了氣感,你堅持練功就是,不要練狠練過了,也不要少練偷懶。”

小丫頭眨著大眼睛,“小丫記住了,要吃得苦!”

嶽安言摸了摸小丫頭的發髻,“去吧,該玩的時候盡管玩。”

小丫頭吃著橘子,蹦蹦跳跳跑進場坪玩去了。

張聞風走去膳堂,將他買的下酒菜交給瘸叔,站著說了幾句話,雙手空空來到東南院子的茶室,嶽安言已經在燒水,待茶香四溢時候,雲秋禾一身橘子香味飄進來。

喝了一杯茶水,雲秋禾神色認真說道:“觀主,與你商量個事兒。”

“什麽事?你先說說。”

張聞風極少見雲秋禾如此鄭重時候,放下茶盞問道。

“前次,咱們道錄分院不是有兩名修士殉職嘛,其中何文留下一個孩子,今年有十三歲,他們孤兒寡母的,族人想打他們那筆撫恤銀子的主意,何嫂也是個性子弱的,死去的丈夫屍骨未寒,她成天在家裏哭,不知如何應付。

那小孩叫何和,昨天我和道錄分院的一些人去吊唁,孩子不怕事,在靈堂上,將叔伯叔公欺負他們的醜事一股腦抖落出來,請我們幫他做主。

我氣憤不過,差點沒打死那幾個不要臉的……出了這等事情,何嫂他們在村裏是不能住了,我答應給他們娘兒倆找個地方安生,何嫂人很勤快,她隻一個要求,不願與孩子分開。

你放心,那孩子是火行資質,老早時候,何文帶孩子到道錄分院測試過,是何嫂舍不得孩子去老何以前的道觀修行,拖了快三個月時間,要不我也不會想到這裏。”

雲秋禾說起來還有些氣憤填膺。

她沒想到吃絕戶的事情,發生在她眼皮子底下。

張聞風點頭笑道:“待會我與二師兄打個招呼,在韋興德家院子附近,抓緊時間建房子,多找幾個人手,要不幾天就可以入住,何嫂到這裏幫著做點活,早晚能見到孩子,隻得提前與她講清楚,孩子必須統一住在清正別院,不能特殊對待。”

“沒問題,她隻要能天天看到兒子,再苦再累都願意,其實他們手中的銀子,可保一輩子衣食無憂,沒有半點問題,那小孩有心氣兒,能識字,看過幾本書,他想要修道,繼承他爹的願望,不肯去城裏買個小宅院過一輩子。”

事情說定之後,雲秋禾茶也不喝了,起身風風火火往外麵走,道:“我去告訴他們一聲,免得何嫂擔心睡不好。對了,觀主,明日去一趟城裏,分贓!”

人已經從走廊飛出去。

分贓?

張聞風見到師姐眼中的笑意,解釋一句:“是分戰利品,雲秋禾亂講話。”

瞥見嶽安言抬起來的左手袖口下方,探出半個碧綠物品,是一隻螳螂,要不是兩根細細須子活靈活現微微擺動,他還以為是一隻玉雕飾物。

螳螂不過冬,嶽安言養的這隻螳螂顯然不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