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安言見觀主注意到了,她笑著用右手稍稍撈起袖口,露出抓著衣料的大半個直不愣瞪的螳螂身子,笑著解釋:“這是一隻銀線刀螂,前幾天大雪,我在水潭邊覆蓋積雪的草叢發現。”

將三角形腦袋螳螂的鋸齒前爪,側著展示,邊緣處有一線不起眼的銀色。

“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我猜它是尋著靈氣飛進來,一路找到了陣眼,我試著用元炁和初淺契約法訣,沒想到一下子便將小家夥收服了,後來我用測炁盤給它測了,是一隻水行刀螂,算是和我有緣分。”

張聞風笑道:“幸虧沒讓幼獾發現,要不成了它的零嘴。”

“那天早上驢子還沒返回,這隻銀線刀螂命大。”

嶽安言放下袖子,將螳螂遮住,道:“這隻小蟲靈性不缺,卻還沒有完全覺醒,隻能算是異蟲,我翻找書籍,水行的銀線刀螂想要完全破境,需要吞噬低階的水行晶石,否則,最多隻能能活三年。

今日我問了雲秋禾,她說能幫我弄到一小顆低階的‘水柔晶石’。”

張聞風解開黑布袋,裝模作樣從納物空中取出三顆流光晶砂,放到嶽安言麵前的茶幾上,道:“這是流光晶砂,煉製土行法器的材料,你可以與她交換水行晶石,怎麽換你們自己看著辦。給她靈氣石,她隻怕不會收。”

道修之間大多做到不虧、不欠,保持心境無滯圓和。

同門關係好,則是另外一回事。

嶽安言沒有講客氣,撿起三顆金燦燦的晶砂,放到手心欣賞。

銀線刀螂從袖口探頭張望,唰一下飛到她掌心,湊近了用前爪撥弄幾下晶砂,又退開去,不是它需要的物品。

嶽安言用指頭點了點螳螂腦袋,笑罵:“還挑三揀四,沒你的份了。”

收起晶砂,道:“二師兄在溪水邊,大陣二層接近內層的邊緣,開挖一口池塘,用來積蓄靈泉水,方便學徒們去挑水使用。”

說了一些這幾天的事情,聽得外麵鈴聲響,嶽安言起身出去。

張聞風坐了一陣,返回山頂,走進西殿密室,將守愼瓶取出擺放在他對坐的東邊一臂之遠,目光微微下垂注視著瓶子,調息打坐練功。

神識放出盤旋在瓶子內裏,既能祭煉桃木小劍靈性,又能借助守愼瓶滋養神魂。

一舉兩得的好事,是山神爺離去後,留言告訴他的隱秘。

身上青光微微閃爍,瓶子內裏沉浮的暗紅小劍,有絲絲精致木紋隱約浮現。

守愼瓶黝黑瓶身上有青黑色寶光,偶爾閃現,似乎是回應著張聞風的練功。

心沉至靜,無思無存。

不覺間,張聞風端坐著閉上了眼眸。

他修煉的是《坐忘青木還丹術》,借助兩樣木行寶物,無意中達成功法、自身、寶物之間的融洽,進入難得的“坐忘”初境。

用午膳時候,不見觀主露麵,眾人不怎麽在意。

觀主修煉忘記時間,是經常的事情,他們大都習慣了。

用晚膳時候,觀主還是沒有出來。

二師兄特意尋到山上,推開虛掩的西殿門,感知到靜室內有觀主的氣息,便悄悄退出去,沒有打擾,下山告知等著的幾人,觀主還在修煉,留膳在鍋裏就是。

十二月初四,觀主沒有出關。

初五,二師兄和嶽安言臉上顯出一絲焦躁,兩人輪流去西殿守著,不能打擾突然閉關不出的觀主,又得時刻關注靜室內的氣息情況。

他們擔心觀主出意外。

化炁境修士閉關,不過兩三日,與修為心境有關,久了容易出事。

高階修士動輒閉關數年,或者數十年,那是另外的境界。

下午雲秋禾帶來一顆水柔晶石,聽得張聞風閉關超過三日,她與嶽安言走進西殿,感知片刻,微微搖頭,示意兩人休要急躁,觀主在閉關中,氣息平穩,不會有事。

她對於屢次令她刮目相看的張觀主,早就不以常理揣測之。

閉關時間久點又何妨?

在台階下馱著幼獾轉悠的驢子,聽得走出門的雲秋禾的話語,嘚嘚往山下去了,既然觀主沒事,它擔心做甚?

初六日,久坐未動的張聞風,身上光華收斂,他緩緩睜開眼睛。

黑暗中靜室內各物清晰可見,他微蹙眉頭,盯著恢複成普通式樣的瓶子。

他感覺像是打了個盹,一眨眼的工夫,但是修為漲了一截,丹田內的樹狀元炁,粗壯清晰不少,青光如薄霧環繞,他覺得應該不止過去一天時間?

識海開拓了倍餘,古卷虛冊上出現了第四句光暈流轉的金色篆文:“故恒無欲也,以觀其眇;恒有欲也,以觀其所徼。”

他懷疑是山神爺沒有與他交代實話,守愼瓶或許不簡單?

他前麵多次用守愼瓶來修煉,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不知不覺沉浸在奇怪境界中的事情,有點像是功法上記載的“坐忘”,他不是非常肯定。

據功法上記載,坐忘需要有機緣,心能守至靜,身如青木無思。

一坐十天半個月乃至數年,都屬正常。

目前尚弄不明白,他便揮去疑惑,不多做糾結。

將神識觸向識海中新出的經文,稍加體悟,新得了一門能夠防護自身的《青光覆映咒》神通,與他修煉的青木化波術有關,這門神通還附帶有一個獨特的作用,能夠“止靜”。

再混亂的狀態下,都能做到心如止水。

他在想若是“止靜”時間長一點,可就非常難得了。

隻能待以後試過才知道,將瓶子拿到手上,仔細探查一陣,除了與桃木小劍的聯係更加緊密,沒有其它變化,嘴角翹起笑了笑,人老成精山神爺就是這點不討喜,故弄玄虛。

一揮手,一抹桃紅寒芒在空中遊動。

他以神識控製飛劍,感覺如臂使指,越發遊刃有餘。

飛劍在空中時快時慢,無聲無息來去盤旋好幾圈,才心滿意足將飛劍重新放回守愼瓶中蘊養。

收起瓶子,飄然起身。

他察覺到了外麵有人,上前拉開靜室房門。

二師兄放下書冊,站起身上下打量,笑道:“觀主你可算出關,整整四天四夜,再不出來,我們都要急……嗬嗬,雲道長還與嶽師妹打賭,說你今天肯定會出關。”

張聞風笑著問道:“她拿什麽做賭資?”

“一顆水柔晶石,說你今日天黑前不出關,算她輸。”

“那我再進去坐一陣,賺她一顆水柔晶石。”

張聞風玩笑著瞥一眼牆角沙壺,他在靜室打了個盹,竟然過去四天,他有些相信自己進入了難得的“坐忘”之境,漫步走出門,外麵太陽正好,已經過午。

在曬麥場像推磨一樣轉來轉去的驢子,嘚嘚跑過來,一張嘴卻叫觀主哭笑不得。

“觀主,我的酒水喝完了,給我點銅錢,我去鎮上打酒,老瘸子太不像話,每天隻準我喝一小碗,說我喝酒是浪費,小氣吧啦不耿直,我以前怎麽會崇拜那老貨?”

絮絮叨叨告刁狀。

走下台階的張聞風,賞了驢子屁股上一記巴掌。

“叭”,驚醒了在簍子裏呼呼大睡的幼獾,探頭出來瞧了瞧,幼獾見是觀主,便伸長脖頸讓觀主摸了摸扁平頂門,縮回簍子繼續睡覺。

張聞風探查了幼獾的修為,已經晉級到一階中期,氣息很穩,他放心了,放一把銅錢在裝著果子的右邊簍子,叮囑道:“別叫人騙了,別整天隻想著喝酒,多花些時間修煉。”

驢子撒開四個蹄子,瞬間跑得沒影。

張聞風搖頭,忘了問驢子那吃貨,幼獾晉級了,可增添了什麽獨特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