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的熱度,在午後,以很快的速度消散,秋風繼而漸起,帶著寒意撲人臉麵。

小嶺莊。

甄武兩人說完話,順著路,往回走去。

薛祿低著頭,想著入營後要怎麽操作,怎麽去收服胡長勇。

甄武也沒有打擾他,當然他也不會讓薛祿一個人去麵對胡長勇,他需要薛祿盡快的把第一小旗凝成一股繩,所以自然也會給胡長勇準備一些其他套餐嚐一嚐。

這樣下來,有薛祿,李虎,兩小旗鐵杆,他才有把握把整個總旗握在手上,要不然很難把自己整個總旗打造成一柄尖刀利刃。

回到薛祿的家裏,甄武見薛祿還在琢磨,就和嫂子說了兩句,翻身上馬,打算回家。

可沒想到,剛剛走了幾步,馬還沒有跑開,就遇到一夥不速之客。

甄武騎在馬上,眼睛微眯,立時認了出來,對方領頭的那個就是胡長勇。

胡長勇也有一米八的身高,長得端的壯實,一眼看去就知道不負勇武之名,此刻他也看到了甄武,稍一愣神後,竟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呦,這不是我們的小總旗大人嘛,這怎麽突然來我們小嶺莊了?哎呦,這身子我瞧著也沒毛病了,前段時日我還聽旁人說,差點死了呢,可把我嚇個夠嗆,還以為笑話兩句,就讓我擔了人命官司呢。”

一邊說,一邊還招呼著他身邊人,手舞足蹈的,笑的肆意妄為。

可笑著笑著,就發覺不對頭。

馬背上的甄武臉色平靜的讓人發慌,完全沒有上次見麵時,那種初出茅廬的稚兒神態,甚至此刻眼神中還透著一絲憐憫。

甄武靜靜的看著,一直到胡長勇笑的笑不下去了,才輕磕馬腹,老馬慢慢邁步,帶著甄武來到胡長勇這夥人當中較為年輕的一人旁邊。

甄武認得出,也是他總旗中一員軍士。

“可收到軍中調令了?”馬背上的甄武居高臨下問道。

年輕人沒想到甄武會直接過來找他問話,一緊張,連忙道:“收到了。”

“軍令一到,即尊軍規,見到我為何不行禮?”甄武輕飄飄的問道。

年輕軍士一愣,還未多想。

下一刻,隻見甄武一收韁繩,隨著老馬的一聲嘶鳴,手裏握著鞭子指著他的臉,冷聲問道:“胡長勇不懼軍規,莫不是你也不懼?”

年輕軍士嚇了一跳,耳邊響著馬匹的嘶吼聲,不自覺的退了一步,隨後立馬抱拳:“參見總旗。”

甄武點了點頭,這時才側頭看向已經一臉鐵青色的胡長勇。

“聽說你曾有陣斬五人的記錄?”

胡長勇傲然,不應聲。

甄武不屑,輕飄飄來了句:“可惜了。”

說罷,揚鞭打馬,老馬瞬間向前躍去,轉瞬間,原地隻留下漂浮而起的塵土,洋洋灑灑。

胡長勇雙手緊握成拳,眼睛帶著怒火,看著甄武遠去的背影,可想到甄武神色中帶的那抹不屑,心中又覺的不安。

可惜了?

可惜什麽?!

可惜你大爺!

等進了軍營,看老子怎麽讓你可惜了。

而聽到此事,匆匆趕過來的薛祿看到這一幕,大吃一驚,這可還是曾經那個沉默少言的甄家老大?

怎會有這般威勢。

一舉一動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百戶譚大人呢。

……

軍士距離軍營有遠有近,所以調令上說明三日歸營即可,隨著時間匆匆而逝,轉眼間已是歸營的最後期限。

甄武背著行李,看著家裏的一家老小,忽然也覺得腳步沉了起來。

到底是有些不舍。

不知不覺間,已經把這個家看的比什麽都最重要了。

小六此時已經明白了甄武要出行,將會很長時間不在家,所以嗷嗷哭的撕心裂肺,任由二賢在一旁怎麽哄,哭聲也不止。

張玉清抱著小七弟看著她的大兒子,隻覺的眼眶忍不住的發酸。

以往是送丈夫。

如今是送兒子。

戰爭打來打去,又哪年是個頭,也許未來她還要忍著淚,目視孫子去戰場。

甄武衝著張玉清笑了笑:“娘,你別擔心。”說話間,伸手捏了捏小七弟的嫩臉蛋,小七可能覺得涼,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縮了縮脖子。

甄武心情覺得輕鬆了幾分,轉頭對著老三道:“家裏的事情你多擔著些,藥材的生意別落下,但是注意安全。”

老三點了點頭。

甄武想了想又道:“我曉得你喜歡馬,這次若有機會,等我回來的時候,我從軍中帶一匹回來,任你騎。”

老三臉上頓時綻放出一絲驚喜,但下一刻就發覺不妥,連忙收回開心的神色。

“大哥無需多費心思,你自己還需多保重。”

“我還用你教?”甄武白了一眼老三,然後看向哭的稀裏嘩啦的小六,臉色一板道:“你再哭,等我回來的時候,有什麽好玩意兒,我就全給你四姐五姐,一點也不給你留。”

小丫頭聽了這話更想哭,可也怕甄武真不給她留,一時間不知道該哭不該哭,小臉懵呼呼的皺著,倒是把哭聲止住了,隻剩下大眼睛裏流出一串一串的淚珠。

“你騙我,三哥說你好幾個月都回不來。”

“聽你三哥騙你吧,你過來。”甄武招了招手,指著木門上,前幾日剛剛比對著小丫頭的身高劃的刀痕,然後在這個刀痕上方兩寸又劃了一道。

“瞧見沒,長到這裏的時候,我就回來了,你小丫頭長的多快呀,在家好好吃飯,沒幾天就長到了。”

“真的?”小六臉上掛著淚珠,傻乎乎的問道。

“真的。”

小丫頭怎麽可能知道,這兩寸夠她幾個月長的了。

哄好小六後,甄武摸了摸四妹五妹的腦袋,衝著眾人點了點頭,再不多言轉身向著外走去。

他需要到右衛營地報到。

右衛營地和左衛營地都在城外,兩個營地隔欄而鄰,每個營地都有五千餘人的編製,都屬於燕王的親軍序列。

說起來,燕王也是雞賊,就藩北平的時候,還隻有五千餘護衛,可短短幾年下來,三個護衛軍已經滿編,算上燕王自己的府兵,儀仗司等,手上握著近兩萬兵馬。

這個年代的親王護衛軍,可不是明中後期的王府護衛,戰鬥力絕對能在整個大明序列軍裏排在前列,是跟著燕王具有‘慎固邊防,羽翼皇室’的重責的。

也是燕王守衛邊塞最重要的一支軍事力量。

甚至,在後來更是燕王敢發動靖難的底氣所在。

當甄武來到營地的時候,營地外麵早以熙熙攘攘,看著來來往往的軍士,甄武莫名的一陣心潮湧動。

軍營果然是男人的浪漫。

然而就在甄武四處亂看的時候,不遠處左衛營門口處,一個中年人正在不屑的看著甄武,麵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