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的紗罩燈在微風中閃動燭光,湯和在燈下神秘的放低聲音:“主意我為你想了,不過聽不聽在你。”二老爺一聽有門兒,心裏悶氣這就消散不少,嘿嘿笑著道:“你說。”
湯和把桌上的茶碗茶壺移開,拿起一個茶碗放在中間:“三孤之位在前朝就已成虛銜,令長兄則不然,以吏部尚書,大學士之位領少傅榮銜,二老爺可知道為何?”這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楚二老爺當時二十多歲。他於學業上不成,托賴著長兄的名頭在官場上混,私下裏自命自己官場上還是通的,聽湯和這麽一說,故作思忖道:“這個,湯先生有何見教?”
又是一個茶碗放在桌子上,湯和不是說教,卻不客氣地接著說下去:“十年前是張皇後新封皇後之時,皇上特旨加張國丈為丞相,加令長兄為少傅,二老爺可想得通這裏關係?”楚二老爺心想,有什麽關係,我兄長從來不辭辛勞,不加少傅的時候還好,還能留在京裏。加過少傅後沒有兩年,反而常出京去。
湯和看到二老爺不以為然的樣子,心中鄙夷一下,這草包隻要有眼前的銀子拿就行。湯和接下來再道:“丞相是統領百官,令長兄是吏部尚書,管的是官員升遷。”在這裏停了一下,二老爺聽得有些意思了:“你說。”
“張丞相管百官是實的,令長兄管官員隻升遷,也是實的。但丞相是後戚,皇上加令長兄一個少傅的榮銜,是褒獎也是為著多一個與丞相相並肩的人。”湯和說到這裏,楚二老爺覺得明白八分,謙虛一下:“當然還是丞相勞苦功高。”
桌上兩個茶碗被湯和推到一起:“張丞相隻在京中,令長兄長年在外。一個在京裏管理官員,一個在京外考評實績,這兩位要是能聯手……”楚二老爺再草包,也心驚肉跳了。湯和對著他驚容哈哈一笑,再把兩隻茶碗分開,一隻在南一隻在北:“二老爺想多了,我的意思是,明麵上,當然這兩位不能好,要避嫌疑才行。可是兩位大員,在治理官員上如同適當的通通氣,對他們兩個人都有好處。”
被嚇得不清的楚二老爺這才定心,打一個哈哈:“是啊,不過為避嫌疑,隻能這樣才對。”湯和狡黠地一笑:“所以大公子懷賢的親事,就重而重之了。”說到這裏,二老爺要聽的正題才出來。
這樣的話題引出來楚懷賢的親事,楚二老爺想當然以為湯和要說的人,必定是個精明能幹,八麵玲瓏能把家管好的人。這樣的侄媳婦上門,還有二老爺站的地方嗎?楚二老爺沉了臉,對湯和道:“先生請說。”
湯和知道他心裏意思,覺得再拖下去氣他不必,忙道:“監察禦史杜大人,與你們家往來。”楚二老爺立即明白,皺眉道:“杜姑娘品德賢淑,不過杜禦史品級一般。”湯和嗬嗬笑道:“品階高出身的媳婦,你二老爺能舒服?”二老爺漲紅臉:“這是什麽意思?”
“二老爺你別急,聽我說,杜禦史雖然官階不大,他和張丞相是遠親,你知道嗎?”把重要話說完的湯和,把茶具重新擺好,認真說親事。楚二老爺隱約聽說過,現在湯和說出來當然不假。他眉頭不展:“我大哥未必說好?”湯和一笑:“府上老夫人說好,楚少傅就說好。”
楚家經二老爺嘴裏,早被湯和琢磨透。二老爺還是愁眉:“懷賢難說話?”湯和拍拍二老爺肩膀:“這就要你用些功夫了。杜家是滿意這門親事,他家的迎珠姑娘與公子從小認識,算是青梅竹馬。你先在老夫人麵前吹個風兒,杜姑娘也會常走動,接下來的事情就不要你我操心了。”
回到家中,二老爺就和二夫人說這件事情:“杜迎珠不是尖酸人,和我們也走得近,對你也客氣。她和湘芷是閨友,湘芷出嫁也不會虧待她。最重要的是杜家官不高,可以壓得住他。這是一門好親事。”
二夫人也點頭:“那我們以後,多在老夫人麵前說說才好,懷賢的正室,不說要和我們一心,至少要不生分。”
夫妻兩個人主意打定,第二天二夫人來見楚老夫人,路上就編好幾句話準備說。進到院子裏發現來晚了,跟三夫人的人在這裏。二夫人一驚,知道又是為夜宵的事情。急忙進房裏去,看到楚老夫人笑容滿麵,聽著三夫人正在說話:“姑娘是我親戚,人品人人稱讚,改天帶她來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一定也喜歡她。”
一回身子看到二夫人,三夫人笑逐顏開:“二嫂來了,我和母親正在說公子的親事,二嫂也來拿個主意。”二夫人帶笑盯著她:“三弟妹,你想得周到,不知道那姑娘是什麽家世?”…….
林小初又出門,走到院門,秋白在她身後道:“見天兒出去,她不是丫頭早些搬出去多好。”夏綠聽過冬染的話,勸她道:“公子都不說話,你何必置氣。”秋白就不說話了。小初出門叫上車,來到龔家的鋪子外麵看過,幾個夥計都無精打采,就是裏麵的苗木也多蔫了。這是有名的花匠家?
下車來走進去,夥計見她是一個姑娘,就打不起來精神:“姑娘找人?我們這裏是苗木坊,不賣頭繩。”小初伸手在櫃台上擦一下,把手指上灰給夥計看:“聽說這裏有名氣,是灰有名氣吧?”夥計索性不說話,有氣無力地對她看看,繼續無精打采坐著。
小初把櫃台敲敲:“我找掌櫃的,生意上門了。”不出她所料,夥計隻抬抬眼睛看著她:“有話請說,我給你傳話。”後麵傳來一陣女子尖叫聲,還有打罵的聲音:“讓你放我的錢,讓你藏我的錢!”
尖叫聲淒厲象能掀翻房頂,夥計們一個也不動,小初找到後門,一步衝過去。馬車上坐著跟來的孫二海,不情願地跟下來。小初去哪裏他不管,不過管閑事兒,孫二海頭痛。來到後院,孫二海的頭就更痛了。院子裏樹下,林小初身後護著一個姑娘,正在罵眼前的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喝得眼睛發紅,被衝出來的小初弄愣了,瞪著紅眼睛酒氣醺醺地也罵她:“你,什麽東西,別管我們家的事兒。”這一股子酒氣讓小初掩鼻,來了脾氣:“喝多了酒就能打人嗎?”醉漢隻手一撥,林小初就被撥開兩步,踉蹌著差一點兒摔倒在孫二海麵前。孫二海一把拖著小初的衣袖,把她往外麵拉。身後又傳來那姑娘的哭喊聲:“這錢不能給你,再給你全扔在酒裏。”
小初不由得說了一句:“一院子死樹,還說什麽苗木龔家。”這一句話說過,身後傳來一聲暴喊:“胡說!”這聲音象是半空中打炸雷,把小初和孫二海都嚇得一驚!淡淡酒氣中,小初狠命掙開孫二海回身怒目:“這是酒鬼龔家才對,哪裏來的好苗木!”
酒鬼紅著眼睛,大步向著小初衝過,孫二海一驚,把小初往身後一推。小初“哎喲”一聲,站穩了看那酒鬼,隻衝到麵前就停下來,怒氣衝衝地道:“你說的出來的,我們家都有!”小初被他嚇了兩次,大怒之下對他做個鬼臉兒,不屑地道:“你們家現在還有什麽,敢拿出來看看嗎?”
“你等著!”這酒鬼也不經激,轉身大步往幾間房子那裏衝去。“大少爺,”被打的那個女子死死抱住他,再回身對小初哀求道:“您走吧,家裏再沒有什麽了!”酒鬼用力一甩,把女子摔出多遠。摔得七葷八素的女子試了兩次爬不起來,隻是苦苦哀求:“不能拿呀,不能再給別人看了!”
兩扇房門被酒鬼一腳踢開,他再從屋裏出來時,小初眼前一亮。一盆嫣紅的紅葉捧在他手上,紅葉隻有一尺多高,而且枝葉盤繞著形成一個“壽”字。酒鬼還是紅眼睛身上酒氣多遠,不過人鄭重地多,對著驚訝地小初得意地道:“你看過沒有?見過這樣的苗木沒有?傻眼了吧!”院子裏那女子還是哀哀地在哭:“大少爺,再給你看,你的命就沒有了……”
小初雖然被花所驚,也還是諷刺地道:“你還是先給她請個醫生吧,或許摔到哪裏。”酒鬼又炫耀花盆:“真正的紫砂花盆,你見過嗎?紫砂你家拿來是當茶壺用,你舍得當花盆嗎?這可是上好的。”
“紫砂花盆我們家一堆呢,再說這是你種的嗎?”小初看他不順眼,隻想刺刺他的銳氣。酒鬼小心翼翼把花盆放下,一跳八多高:“有眼不識泰山!想當年,誰不知道我龔家的大少爺龔苗兒,你仔細看看,看看我是誰!”
跳腳還要把花盆放下,小初對著他渾濁血紅的眼睛看去,裏麵是清晰的寒光。小初撇一撇嘴,冷哼一聲:“你既然清醒,為什麽要裝醉?你既然自稱能種,為什麽一院子死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