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二夫人收到小初的笑容,趕快幫腔:“杜夫人是世交,你幫一把吧。”小初笑得嫣然可親,紅唇裏輕輕吐出來兩個字:“好吧。”

杜夫人身子一軟,差一點兒倒在地上。她拿出來的錢,的確是她最後的家。都是因為與太後兩個字有關,所以杜夫人舍命做了一回,差一點兒把命做進去。

“快扶著。”小初喊丫頭們,再對二夫人道:“選個日子去看看。”杜夫人拭過奔湧而出的淚水,怕小初過了今天就會變卦,忙道:“現在去看正好,貨都在船上,這個時候碼頭上人不多,不會擠到少夫人。雖然有些熱,白天都是熱的。”

小初忍無可忍地多了笑容,是幾時,在杜夫人眼裏,自己這個丫頭也會怕被人擠,被人看。見她擔心,小初含笑:“那就現在去看。”

喊丫頭進來吩咐套車再換衣服,二夫人也回去換衣服。足有半個時辰,這才出門。

杜夫人在車裏,眼前晃著小初身上才換的銀紅色繡水鳥的宮羅衣服,還有小初頭上的一套翡翠頭麵。

她在心裏深深的歎氣,麵上還不得不是笑容。想到女兒要是嫁給楚家…….趕快又想楚少夫人肯幫忙,以後不應該再這樣想才對。

車行到了碼頭,是一個時辰以後。孫二海下車摟住馬,車後還跟著趙赦和一個家人。杜夫人再一次動一動嘴唇,為這跟的人又不舒服一回。很快的,這不舒服又在對小初的感激中消逝了。

兩隻大船,都不小。跳板搭好,杜夫人帶笑來扶小初:“我扶你,這跳板天生是要晃的,你別怕。”小初對她微笑:“我不怕呢。”

一個窮丫頭出身的人,幾曾怕過跳板。

正在船上看著,突然聽到喧嘩聲,還伴著呼喝聲:“帶走!”在一片呼天搶地聲中,小初等人走出船艙來看,是隔著幾條船的五、六隻船上,站著不少帶腰刀的捕快。

再看碼頭上,也站著不少帶刀的人。

這是怎麽了?

小初問二夫人,二夫人也不明白,杜夫人納悶地道:“那邊的船,是九公主的;那兩隻,是兵部侍郎曹大人家的。”

小初心裏電光火石一閃,唇邊露出微微的笑容來。她明白了。這是金夫人的船。

船主被帶走,餘下的人和船隻被捕快們看管起來。碼頭上圍著的人群中,金夫人來看視的管家急急後退,打馬如飛回京去報金夫人。

這天炎熱,金夫人正在後院子裏小竹林裏納涼,再看著人清掃後院子,又多多的種上樹。晚上大國舅來時,有諸多樹影遮擋,也不會輕易被家人看到。

一架小竹椅放在竹子下麵,金夫人吹著風正舒服著,被管家急急的奔跑聲驚動。

“夫人,不好了,咱們的船,全被查封了。”管家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過,金夫人冷笑:“你老眼昏花了吧,哪有咱們的船,那船上沒有半個金字,是九公主的船、曹夫人的船、戚夫人的船,唯獨沒有咱們。”

這一次因為大國舅要運私鹽和銅鐵,金夫人為避諱,用的全是別人的名義。她本來想用小初的名義,因為小初出的錢太少,別人都是出幾萬兩。金夫人是想著這一次給小初點甜頭嚐嚐,以後再打她的名義,就不用擔心楚太傅。

管事麵色灰白:“是真的,兵馬指揮司和府尹衙門裏人一起出動,一共十五條船,他們全看管了。船主,已經帶走。”

金夫人這才相信是真的,從竹椅上驚坐直身子,臉上怒氣衝天:“這!”對著管家使個眼色:“去報信!”

管家會意,出門去想法子給大國舅報信。金夫人在竹林裏想對策,想來想去不得主意。幹脆讓人:“備車來,去九公主府上。”

九公主今天偏偏不在,天氣炎熱,她去了城外園子裏消夏。金夫人出來,讓馬車往曹大人家裏去。在路上遇到曹夫人坐車出來,伸出頭來喊金夫人。

兩車相錯,兩位夫人都急出來一頭一臉的汗。曹夫人是怒目而視:“那船上你說是漆器,我才讓你用了我們家大人的名字,現在倒好,是一船沒有路條的銅鐵,你如何解釋?”

金夫人啞口無言,忙下車來陪笑並想理由:“且聽我說。”曹夫人下車來,不管不顧地當街先給了金夫人一巴掌,罵道:“賤人,你幾次示好,我才答應於你,不想你背著我做這樣違法的事情。我聽你好好說,有人聽我們老爺好好說嗎?半個時辰前,刑部裏已經請我家大人過去了。今天要是回不來,我和你把命拚了。”

曹夫人中年,是吃得肥胖的康健身子。這一巴掌掄起來又厚又重,打得金夫人頭上簪子掉了一個,隻覺得耳門上嗡嗡作響。

金夫人年紀還不到三十歲身子輕盈,吃了這個虧一跳而起,到曹夫人麵前對著她的臉上就是一把抓過去,罵道:“老丐婆,你敢動手!”

曹夫人有力氣,伸手就接住了。饒是有力氣,手上被金夫人尖尖指甲劃了兩道口子。

大街上,兩位夫人打了起來,家人們也動上了手。金夫人是要去上門花言巧語找對策的,隻是尋常跟的人。曹夫人是一聽說船上有違禁的東西,心裏又氣又痛,帶著人上金夫人門上質問,她的人較多。

等到巡城的士兵過來分開時,曹夫人手上臉上多了幾道血印子,金夫人花容失色哭哭啼啼,臉上全是巴掌印子,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已經不雅觀。

士兵們忍住笑,帶隊的將軍見是兩位夫人,上前來問話:“什麽事情?”曹夫人怒氣衝天,手指著金夫人道:“把這個賤人帶到刑部裏去,就一切都明白了。”

金夫人手也指著她大罵:“我去了,能少掉你。”曹夫人大怒,重新又要過來批金夫人,被人拉住。

這裏正在亂,街上一陣馬蹄聲響,大國舅帶著人急急趕來,喝斥道:“這裏怎麽了?”金夫人狼狽中見到他來,掩麵大哭起來。

大國舅心痛之餘,惱怒地看著曹夫人。曹夫人是昂首:“我和這個賤人,一同去刑部。”大國舅剛才已經聽說船被查抄的事情,見曹夫人不懼不怕,隻能下馬來帶笑打圓場:“刑不上大夫,夫人們怎麽好去刑部。這天氣熱,各自回家吧,要是刑部裏要傳,也是刑部的事情。”

帶兵馬的將軍也不想攬這件事情,勸著曹夫人和金夫人各自回家。

晚上星月剛升,大國舅就急急地到來。金夫人換了一件嬌豔的衣裳,哭倒在大國舅的懷裏:“你不給我出這口氣,我一頭碰死去。”

大國舅抱著她怒罵:“楚家老匹夫,欺人太甚!”金夫人一聽不哭了,她心裏原本就影影綽綽覺得是楚太傅,現在聽到大國舅罵,忙帶淚問道:“是他?”大國舅罵道:“不是這個老匹夫,還能是誰鼻子這麽尖!”

“那現在怎麽辦?”金夫人雖然還想撒嬌,但聽到是楚太傅,還是暫時先住了哭,問對策要緊。又急急道:“他的兒媳也出了份子。”

大國舅道:“你有證據嗎?隨便拿一張銀票出來說是她給的?現在出事了,她還能承認?”金夫人倒抽一口涼氣:“那我們怎麽辦?”

“宮中傳旨,九公主已經從城外回來,在宮裏一直沒有出來。曹夫人和戚夫人等,一口咬定是你。”大國舅苦笑道:“你聽我的,明天去曹夫人家、戚夫人家和九公主家裏陪禮,就說這事全是船主所為,你不知情。先把你撕擄開,我才能放心行事。”

金夫人惱怒地要跳起來,手撫著麵頰道:“你白天沒有看到嗎?我吃了那潑婦多少虧!”大國舅安撫道:“等這事過去,我給你找回來。眼下不行,這事兒已經驚動宮中,皇帝大怒,要嚴查。”

“皇帝?”金夫人輕蔑地道:“他才多大!還不是左耳朵聽楚太傅,右耳朵聽梁王和太後的。太後是你姐姐,你長著嘴巴不會說嗎?難道全讓楚太傅一個人說光了。”

大國舅無奈:“傻子,我現在隻要先保你平安無事,你還在這裏說胡話。太後向來,是不管國事的。你難道不知道?”

“她不管是與楚太傅有關,你別當我沒有看過書。”金夫人冷笑:“你們家太好被人糊弄,是你們家的事情。漢朝時候的呂後,不就是自己當家。還有竇太後,也是漢宮裏當家的人。”這裏說的竇太後,是指景帝的母親。後人評說漢朝文景之治,竇太後也是推動的人。

大國舅被引得笑了一笑:“你懂什麽。”金夫人不伏:“我不明白?你進宮去對太後說這船上東西是你的,太後難道要你的命不成?”

“太後不要我的命,皇帝和百官們會要我的命。”大國舅想笑,又覺得這不是笑的時候,隻能恨恨地罵:“楚家老匹夫!”

被罵的楚家老匹夫,此時剛從宮中回來。他步月進門,楚懷賢上前來對他回報自己的事情。楚太傅欣然有笑意,覺得月浮花影,是說不出來的舒服。

“啊,媳婦在哪裏?”楚太傅這個時候問起小初來。楚懷賢含笑:“和豫哥兒在玩呢。”楚太傅撫須還欣然的表情:“好,她是個聰明人。”

這一次小初要報複,楚懷賢答應後,當然會和父親商議。金夫人的船在哪裏,用的誰的名義,楚太傅就是這樣知道的。

“十幾船的銅鐵,哼,他殺進宮都足夠了。”楚太傅在說張丞相:“黑了心的賺錢,沒個夠!”

楚懷賢小心地道:“父親,或許他有異心?”

楚太傅不放在心上:“不怕不怕,有梁王在,有我在,他不敢這樣想。上次抄查媳婦無趣樓的袁將軍,今天也被牽扯進去,這下半輩子,要去西北做苦役了。”楚太傅微笑說過,楚懷賢躬身道謝:“多謝父親還想著。”

“年青孩子,沒有經過事情。我看她,上次也還不算擔心,是你背後告訴她了?”楚太傅這樣猜測一下,楚懷賢忙笑嘻嘻:“有父親在,當然是無事的。這樣的話,我早早地就告訴過媳婦。”

手腳快的楚太傅,在聽到楚懷賢的回報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查抄了這一批與張家有關的船隻。另外,順手牽羊的為自己兒媳婦報了仇。

月光浮華下,楚懷賢恭恭敬敬地,把楚太傅送回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