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懷賢喊樓大官人來,告訴他:“要幾條大船,不要太好的,要……就這樣的就行。”樓大官人一聽就明白了,對著楚懷賢笑著道:“公子在做的生意,怎麽不喊我出個份子。”楚懷賢道:“不是我,這主意,也不是我,是一個促狹鬼想出來的。”
“這主意倒是不錯,不過也隻能做這一次,做多了要被人打的。”樓大官人嘻嘻一笑。楚懷賢也笑:“就這麽一次,你要插手,這兩天可以摻和一腳。最多兩天,一定要弄好。”
樓大官人笑著搖頭:“兩天時間我備不下多少貨,算了吧,下次我有難,請她給我出個主意。”楚懷賢聽過,也覺得臉上挺有光,不過又道:“這是促狹鬼,下一次的主意,指不定是什麽,我是不打保票的。”
大家說笑過,樓大官人回去準備船隻。
秋風更冷,鄭二官人這幾天讓一個兒子去無趣樓,他每天在各鋪子上轉一圈,然後回來樂悠悠。
喊自己女兒:“中午多弄一個菜,”再就哼著小曲子去歇著。
迷糊著快要入睡的時候,被喊醒了。
“老爹,快起來,碼頭上出事了。”隨著喊聲鄭二官人一下子驚醒。睜開眼見麵前站著五、六個人,自己的兩個兒子,還有幾個是得力的管事。
鄭二官人一下子也慌了:“出了什麽事?”兒子們道:“今天運貨的船,在河上被卡住。”鄭二官人稍稍有些定心,慢慢道:“卡住?是什麽人?是要錢還是……”
“老爹,不是人為,是…….”兒子們剛說到這裏,鄭二官人又放下一些心,擺手道:“不是人為,就不必這麽慌張。我們要慌張起來,別人可以跳河了。慢慢說,不要急。”
一個押船的管事,是現從船上趕回來。大家都看他,聽著他說話:“離京裏不到一百裏了,那兩邊河岸上是各家王侯的花園子。還是以前那樣,他們圖風景好,都把自己家的池子占到河裏來。
本來在這裏,各地商船再有駐紮,河道就足夠窄。”管事的說到這裏,鄭二官人明白不少,那一段河道他是親眼去看過多少次。鄭二官人瞪著眼睛:“豈有此理!這些權貴們,就隻為他們自己賞玩著想,全然不管別人怎麽行船。”
管事的接上話:“這也還罷了。今天我們船行到那裏,前麵四、五艘大船全都拋錨壞在河道上,把這一段堵得是嚴嚴實實。後麵的商船,全都擠在那裏,一個也過不來。”
“是這樣?”鄭二官人臉色多少有些嚴肅,先對道:“我們碼頭上的貨,足夠發幾天的?”兒子道:“每天都隻有一天的貨,今天發完,就得等明天的船,這船要是堵上幾天,京裏的價格就又是一個樣了。”有一個走到鄭二官人身邊來低聲:“是不是楚少夫人……?您還是去看看的好。”
鄭二官人這就起來,桌上飯菜做好,他也無心去吃。無趣樓是他最近一直放在心裏的,幾時把楚少夫人擠兌了,幾時把樓盤進來最好。
比錢比商場上手段,鄭二官人是誰也不怕。
出門趕上車,一行十幾個人往京外而去。這一去,就是上百裏。陸路要繞道兒,直到晚上才趕到堵塞的地方。
在車裏,鄭二官人還和兒子們商議道:“楚少夫人年紀青青,她怎麽能知道是我們家的手段?老大也沒讓他知道,就是怕他說出去。”
“哎呀,老爹,京裏隨行就市,不是都眼睛盯著咱們家。”兒子們這樣說:“再說老爹你最近是不是盯著人家酒樓,盯得太緊,讓她起了疑心?”
鄭二官人這就沒有話,眨巴著眼睛尋思著,這個小丫頭,真的有這麽精明?弄好一個酒樓不過是她蒙對了,那宅子好,又有楚家給她作後盾,也不過如此。
越想心裏越不信的鄭二官人自語道:“她有這樣的本事嗎?”
天黑下來,車在河堤下麵停下來。堤上又下來幾個慌慌張張的管事們,引著他們上堤,高挑著燈籠指給他們看:“就是那幾隻鬼船,大白天的突然發瘋壞了停下來。”
河道上,是燈火通明。後麵停著上百隻船都等在這裏,上麵還有人在跳腳怒罵:“老子今晚趕不到京裏,把你們全家一鍋燴了!”
燈火通明前,是幾隻烏漆漆的大船,上麵全沒有燈火,也看不到有一個人。
“晦氣!這是哪家的短命鬼船。白天本來就擠,硬衝硬闖的仗著船重。偏闖到這最窄的地方,錨一下說船壞了。另外一隻就更怪氣,本來兩邊還能過小船,它說急著過,一下子又卡在這裏。另外一隻就更是撞了什麽,也壞在這裏。這幾隻船卡在這裏,是分毫也動不了。”
管事的邊說邊罵。
鄭二官人讓人點了火把,坐上小船過去看。管事的道:“如今不用小船,您看這裏船連著船,退又退不了,進不進不得,從別人船上過去就成。”
一行人嘴裏喊著:“借個道兒,我們來看看,”從別人船上過。有性子急的把他們一起罵進去:“看什麽看!你們能通嗎?”
大家不說話,忍著過來看。鄭二官人倒抽了一口涼氣,回身對兒子們道:“這,這是有意為之!”
幾隻船卡得鐵緊,船擠著船中間一點縫隙也無,而且擠得這麽緊,就是分開也不容易。要想分開,除非是拿斧子鑿。
“這船上堆的是什麽?”鄭二官人心慌慌地問道,一個管事的上船去看過,對鄭二官人罵道:“邪怪東西!一船陶土!”
幾大船陶土往這裏堆著,就是毀船,一下子也會把河道堵塞。暫時性的反正是不好弄。
“這船上的人早就跑光了,不然的話,早被人打死!大家氣不忿,告到官府裏去,查出來是樓家的船,衙門這一次做事情快,有幾艘掉隊的漕運船也堵在這裏。下午傳了樓家的人來,說這船是別人租的,是哪些人租的,到現在也沒有查出來。”
整個兒來說,這裏就是堵上了。鄭二官人盤算著道:“衙門裏向來是巴不得出事情,在這裏一堵幾天,他們得擠的,就擠些油水出來,要他們拿人要他們追查,都得請客。就是明天他們就清這船,沒有個四、五天的功夫,也清不下來。他們再耽誤幾天,就得個十天半個月。”
“老爹,漕運的船也堵在這裏了,他們敢不快?”一個管事的說過,鄭二官人老謀深算的搖一搖頭:“這並不是入京的要道,前麵的船是大家堵在這裏,沒法子出去,不信你們到後麵看一看,堵在最後麵的船肯定是叫囂最厲害,不肯動的人。這一著!實在是高!”
隻要堵上兩天,京裏的價格就要重新漲回去。現在就是棄船用挑夫往京裏運,則百裏路遙。順風船固然不用多久就能到,用挑夫或是馬車裝貨運貨,這一筆費用無疑增加成本不少。
鄭二官人手指動著,一個一個地數過來:“張家的,王家的,楚少夫人,吳家的…….這些人都有可能。”
他痛心地拍拍頭:“這個人,心忒狠了!”
此時要說是誰嫌疑最大,哪一個對手看著都可能是。
回京去的鄭二官人在路上突然想了起來,喊兒子們道:“快去看那兩岸的空房子,可有人租。”當晚在京外一個熟人家裏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去看的兒子兩眼帶著紅絲趕來:“老爹,那兩岸的空房子,是前幾天就有人租下來的。一應倉庫及空房,全都沒有。而且今天,已經有後麵等不下去的小客商,把船上的東西就地折賣。”
“這個人!......”鄭二官人臉上青筋必露,已經想不出什麽話好說了。他和小初是一樣,這樣打來打去,他隻是少賺而已。不過商場上多年,這一口氣,覺得輸不起。
又過了幾天,管事的來回鄭二官人:“最後那船,還是樓家弄走的。除了咱們家能等,還有錢家等兩、三家也能等。別的小客商,盡數把貨物就地發賣,早早地離去。價格先漲了兩天,再就又落下來。楚少夫人無端多了不少貨,可見那兩邊岸上收貨的人,是她所為。這船,現在想想,楚家的二房裏,不是和樓家走得近。”
鄭二官人長歎一聲:“雁啄眼睛,我早就說過了。”他有氣無力地揮揮手:“民不惹當官的,果然她勢大。算了,回去把價兒漲起來吧。”
“依我說也是這樣,這件事情一出來,外麵的謠言四起。說京裏咱們這幾家子在打架,別的人現在都不敢往京裏來,咱們再降價,楚少夫人手中有低價進來的貨,她已經不虧。”管事的說過,鄭二官人身子下麵像安著彈簧,不服氣地一坐起來,手指著空中虛無厲聲道:“這船呢,那船上的陶土,難道不是錢?”
“老爹,這一次真栽了。後來打聽得清楚,那船是後來打聽得清楚,是樓家打算廢棄的船。上麵一尺多厚全是陶土,下麵全是木頭。把陶土去了,毀了船,木頭浮在水麵上,順水就到了下遊。人在下遊打撈就行。”
鄭二官人氣了半晌,突然捶胸頓足:“沒有道理,沒有道理!”鄭二官人吃了一個虧,這氣悶在心裏,比楚少夫人當初氣得要狠。
他就這樣氣來氣去,居然停上兩天沒事人一樣,又出現在無趣樓上。
龔苗兒見他又來,不無羨慕地道:“這老頭兒天天吃的也一般,勞作操心像牛一樣,這麽大的虧,他居然沒事了。”
“他們家虧得起,不在乎這一點兒小錢。”莊管事的說過,突然道:“他到底虧沒虧錢,估計虧的是能耐。”
兩個人竊笑過,把鄭二官人丟下來不管。
楚二夫人來找小初:“說價兒又漲回來,那些貨你還沒有賣吧,現在賣正合適。這不,我把錢又給你送回來了。”小初隻得收下。沒有說幾句話,楚三夫人也來了。她倒是沒有二夫人那麽皮厚,是先來看一看小初是什麽心情。
到了晚上,楚夫人請過二夫人和三夫人到房中,嚴肅地對她們道:“我聽說你們和豫哥兒娘合了散,這散了又合。依我說,很不必這樣。豫哥兒娘是個年青孩子,她做事情我聽著就狠的懂。好好的漕運沒有找她,就是她運氣不錯。這不,二弟妹的銀子我讓人拿回來了,你收著,以後不必管她,隨她折騰去。折騰出事情來,我回過老爺,我們也是不管的。”
二夫人含羞收了銀子,走出房來對三夫人道:“大嫂如今偏心上來了,這又不是漕運的季節,就是堵了幾隻掉隊的船,漕運上的人,他敢來?”
楚三夫人聽著,隻能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