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的楚懷賢回來,小初喜笑盈盈迎上來:“公子回來送我們?”楚懷賢對著這笑容看著,剛才心中有萬般脾氣,這一會兒全發不出來。

小意也回來了:“姐夫,看我買的這個,你給的錢,還剩這麽多。”一隻手舉著東西,一隻小手舉著幾兩銀子。

十九公主緊跟著來,玩了一天,公主形象全然不在,十九公主小臉兒繃著,眼巴巴地瞅著小意手上的東西,誰也不看。

“怎麽了?”楚懷賢低聲問,楚懷賢幸災樂禍:“公主也相中了,小意先買下來。”兩個小姑娘都喜歡的,不過是一個鳥哨。

楚懷賢拿過來,送到十九公主麵前去:“公主喜歡,您收了吧。”小意怯生生縮在姐姐身邊:“我要給她的,她不要。”

十九公主果然還是不要,她昂著頭:“我不要,我就看看。”楚懷賢也拿她沒辦法,把鳥哨還給小意:“碎銀子你收著吧。”讓楚懷德打發家人上車,再對十九公主道:“我們要回京,公主幾時回去?”

“我也就回去了,”十九公主傲慢地道:“楚卿,既然你要回去,我和皇姐的車就跟著你一起走吧。”

小初在車裏聽到,拿這小孩子沒辦法。十六公主不好意思說的話,全讓她說完了。

九公主早早地離去,十六公主眷戀著不肯走,十九公主和林小意爭東西也不肯走。小的時候十九公主喜歡,不好意思學小意歡天喜地:“我喜歡。”皇家公主怎麽會喜歡一團泥巴,她就眼饞地看著。

兩位公主的車駕在後麵,十九公主一會兒派個人過來:“那鳥哨說會吹,吹個聽聽吧?”小意就在車裏吹鳥哨,清亮的哨聲響著,十九公主樂了,楚懷德馬上捂耳朵。

一會兒再派個人過來:“公主說不是買了風車,放在風裏轉吧。”楚少夫人的馬車裏,又伸出來幾個風車。風車轉呀轉,小初舉得手疼,對著楚懷賢道:“你拿一塊兒。”楚懷賢接過來,遞給楚懷德:“好好舉著,公主要看。”

楚懷德自認倒黴,這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兒,跑到我頭上來了。

回到家是傍晚,吃過晚飯,夫妻兩個人早早洗過,坐在床上開始理論。小初笑得象偷吃了什麽的貓,舉著兩隻爪子:“還在生氣?我幫你捶捶捏捏消消氣吧,我看你花簪得好,我笑一笑有什麽?”

“人丟得點滴全無,”楚懷賢越想越丟人。小初又醋意上來,難過地道:“你出風頭才是,公主會彈琴,你也會;你會騎馬,公主也會…….”說著說著說不下去,小初就幽怨地看著楚懷賢,看得楚懷賢消了氣,把小初摟到懷中:“傻,真傻,十六公主要定親事了。”

小初立即來了精神:“定給誰?一定會琴棋書畫,吹拉彈唱,栽花澆水,養鳥逗雀子吧?”楚懷賢就是笑不說話。尚公主?要是此事能成,估計這親事早就定下來了。父親是個謹慎的人,輕易不願太招風;而十六公主一直有情意,難道宮中不知道?

沒有人提這件親事,隻有公主自己,一個人癡癡地想著。

夜幕下,楚懷德三步並作兩步興衝衝地回房,張姨娘以為有事情,跟過來看了一眼,就大驚小怪起來:“你哪裏來的錢買這些東西?今天是跟著大公子去遊春,你亂花這麽多錢?你要是欠人錢,我可不管。”

桌子上堆著五、七樣東西,有一卷子寫字的紙,精巧的竹扇…….這是二門上小廝們才送進來。楚懷德啼笑皆非:“我自己的錢,我不能買嗎?”抓起來一卷子紙給張姨娘看:“這是寫字的紙,上學用的東西買了何妨?”再來一句:“又不要你出錢。”

張姨娘對這紙看看,重新笑起來道:“這是你說的什麽澄心堂吧?”楚懷德嗤地一聲笑:“哪裏有那麽多澄心堂,我有這個就知足了。”又道:“澄心堂多少錢?你出得起嗎。”張姨娘走出來一個人生氣:“我出不起,你是哪裏來的錢,”再想楚懷德最近總是亂買東西,張姨娘心裏發虛。

第二天等楚懷德上學去,張姨娘把他所有的東西都打開來看一遍,正在看時,楚二老爺進來,見房中淩亂,箱子都打開,不豫地道:“你在找什麽?”也沒有到晾曬衣物的天氣。

“二老爺來得正好,”張姨娘扯下帕子在眼角拭幾下,雖然沒淚也擺擺樣子表傷心。再道:“是公子,唉,他是我的命,我將來的依靠,我日日夜夜為他擔心,有誰知道?”

二老爺坐下來:“什麽事兒?”張姨娘這才轉入正題:“買了好些東西,一個月隻給他二兩銀子,他昨天買的東西說漏了嘴,這一個盒子就二兩銀子不止。”送上來一個白玉盒子,玉質不算好,雕刻有花有朵,楚二老爺一見,也精神緊張了:“喊他來,這個混帳!”

這個白玉盒子透著香氣,是姑娘們裝脂粉用的。

“陳家的親事,多好的一門子親事,這混帳要是給我弄砸了,我拚了,不要他了,一根繩子把他扼死去。”楚懷德沒有回來以前,楚二老爺在房裏氣得直哆嗦。

情竇初開的少年,買姑娘用的東西何用?不用問,是花前月下做下壞事了。楚二老爺這麽想,就更氣得厲害,張姨娘跪在地上開始哭:“我雖然沒身份,他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您不為自己百年後想想,也為我想想。”

“你!你算個什麽東西!”楚二老爺更心煩,怒罵道:“你死了一個薄棺材抬出去火化了,我楚家的墳上,還沒有你的一塊地兒呢。”

張姨娘聽過,立即傻呆呆,對著楚二老爺隻是看,象是他說的話,句句是爪哇語。

膽子小的楚懷德進來,先嚇得魂不附體:“父親,這又怎麽了?姨娘就是有不到的地方,您看著兒子,饒恕她這一回。”張姨娘見兒子幫腔,心裏舒服得多,退開來讓到一邊,又落下淚來:“公子就做錯事,二老爺可就這一根獨苗。”

楚二老爺大喝一聲:“都住口!”再罵楚懷德:“你最近是偷人還是當當了?是哪裏來的錢,我已經讓人去查你的東西,少了一張紙,我拿你是問!”楚懷德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突然一聲笑,又急忙用手掩住口。

“混帳!跪下,舉板子來!”楚二老爺發急,見兒子反而嘻笑,更氣得發焦躁。楚懷德趕快跪下來,人還在笑個不停:“回父親,兒子並沒有偷拿家裏的錢,也沒有當當。”楚二老爺不相信:“那你花的錢是哪裏來的?”

楚懷德猶豫不決,聽父親又怒罵:“舉板子來,打死他。”楚懷德才說出來:“回父親,是大哥給了錢。”

房中一片寂靜,如果掉根針,估計也能聽出響動來。楚二老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大哥?他會給你錢。”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侄子對湘芷倒是好,對懷德是從來不聞不問。二老爺想到這裏,象是明白幾分:“你最近的文章一直是他看,他也用心不少。”

“是,大哥說我大了,怕我錢不夠用,在外麵讓人看著笑,大哥每個月給我錢,已經給了兩個月。”楚懷德興高采烈從楚懷賢書房中出來時,就是他去拿錢的時候。

楚二老爺一臉迷怔,他還沒有想明白這風向是怎麽變的?張姨娘丟了帕子,歡天喜地上來:“是嗎?一個月給多少,大公子真好,你可不能全花完了,我給你放一半,留著你成親的時候買東西用。”

楚懷德一臉警惕,心裏暗暗後悔平時不該大手大腳落在張姨娘眼睛裏,現在被逼著說出來,忘了張姨娘最會幫自己存錢。

“沒多少,沒有多少,隻夠我用的,”楚懷德不肯說,

張姨娘哪裏肯信:“大公子花錢,少了他都不肯買,一定不少吧?二十兩,要麽就是三十兩,天呐,五十兩,一個月給你一次?”張姨娘一路瞎猜上去,更激動得不行:“拿來,你一定花不完,我給你放著,快拿來。”

二老爺從迷怔中過來,這一對母子還在地上扯不清。楚懷德堅持不給,張姨娘一定扯他袖子:“讓我看看還有多少?”

“住手!”二老爺無奈:“這是幹什麽!懷德,你大哥一個月給你多少錢?”楚懷德眼睛轉來轉去,對著張姨娘看著不肯說。張姨娘滿麵笑容:“你父親問你話,快說。”楚懷德萬般無奈,心裏淚落一大把,吞吞吐吐道:“一百兩銀子。”

二老爺眉開眼笑,活脫脫年青十幾歲,錢也罷了,主要是楚懷賢總算有兄弟情,楚二老爺喃喃:“一百兩銀子也不多,他出得起。”張姨娘聽到,忙笑著道:“怎麽不多?一年一千二百兩銀子呢,真是不少,打個銀人兒也夠用了。”張姨娘象過節。再就過來同楚懷德繼續拉扯:“剩的呢?我給你放著。”楚懷德繼續奪自己的袖子:“不給不給,堅決不給,這是大哥給我的。”再衝著張姨娘做鬼臉:“你要,找大哥要去。”

張姨娘笑得心花兒放:“我算哪個牌名兒上的人,能找到大公子麵前,你的給我就行,快給你。”楚懷德繼續道:“不給不給,就是不給。”

正拉扯間,桌子上一聲響,母子兩個人嚇了一跳,見二老爺拍著桌子又變了臉:“那這個東西,你是買給誰的?”手指的是那個白玉裝脂粉的盒子。

楚懷德忙道:“這是給姐姐的,姐姐要出嫁,我沒有多的,總有一樣吧。”楚二老爺釋然,這才放心笑起來。張姨娘要不來錢,就罵楚懷德:“你一個月一百兩零二兩銀子,”她把那二兩咬得重些,楚懷德立即道:“我一個月十兩銀子,是你扣了我八兩下去。”張姨娘繼續罵他:“大姑娘成親,你隻出二兩銀子的這一個小東西不成,要知道大公子,可是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