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公主是位才女,才女一般少有不明白的東西,而且就是不明白,領悟力也要比別人強。她裝著若有所思,對楚懷賢笑得如荷露一般:“再來比嗎?”楚懷賢裝著看別人,其實是在看小初。
小初指著十六公主說話,楚懷賢隻有心裏喜歡的。這一看不打緊,見到和小初在一起的是金夫人,楚懷賢不由得多看兩眼。十六公主會錯意,咬一咬嘴唇道:“請少夫人一起來?”楚懷賢想起來小初抱著馬頭騎馬的樣子,忍不住一笑道:“她也不大會騎,我牽著,或許她還能騎幾步。”
這許久都沒有騎,肯定是更生疏的。
十六公主哦了一聲,突然馬鞭子一指,歡聲道:“看野花,我去摘。”帶馬奔去。楚懷賢隻能跟上,不能讓公主一個人落單。
金夫人對小初笑:“公主和楚公子的騎術,都是相當的好。”小初一肚子醋這才真正打翻掉,人還要裝得若無其事:“是啊。”
要說楚少夫人和楚大公子之間的差距?楚少夫人至少不會覺得穿越就無敵,她還是明白各方麵來說,自己配不上楚懷賢,這也是她成親前不肯多想的原因之一。
而今親事已成,兒子已生,這些差距一條一條擺在眼前時,小初鬱鬱。
想個法子擺脫金夫人這朵“解語花”,她再體貼關懷下去,楚少夫人怕自己大庭廣眾之下,就會衝上去和自己的丈夫來上一出子,她選擇走開,一個人靜一靜。
小鬼林小意有二、三閨友,她玩去了;小鬼十九公主也不在,小初獨自上樓台,在有風處倚在欄後觀春景。原以為高處心裏會開闊,不想高處更添愁。
春風多綿綿,不比秋風高烈,這綿綿中,楚少夫人沒有春困有春憂。往下麵看,自己的丈夫不是去騎馬,就是去射箭,不得不承認,他的身姿真的很好看。
再看別人,十六公主也是眾星捧月中的一個,撫琴罷去作畫,作畫罷去吟詩。這些從沒有過的差距,現代穿戴女不可能精通的差距,一一擺出來。
明知道公主嫁不進來,小初也難過。此時隻在眼前,似如鯁在喉。
高台下笑聲如泉水叮咚,一個人匆匆走來,揚聲喊道:“愛嬌兒,張巧兒,黃小侯爺喊你們去喝酒。”
聽到這樣的名字,當然明白她們是什麽人。小初無意識地隨著她們步子去看,黃小侯爺、古向樸等人在一起,楚懷賢正大步往他們那裏去。
眼睛再找小侯爺夫人,和女眷們正歡樂;古少夫人也是一樣。這些人都不在乎,覺得依稀平常事。
這就是貴族們!…….三從四德,隻是對著庶民們而來。
一陣腳步聲傳來,嘻嘻哈哈笑聲中,三、四個女子圍著一個半醉的男子過來。“別看我叫小國舅,可是我,我喝酒比大國舅強。”走過來的青年男子自報了家門,女子們在風中又是笑聲一片。
這才不到半天,小國舅已經喝得半醉。小初隻見過黃小侯爺和古向樸,小國舅是一直聞名而沒有見到。鼻中聞到酒氣,楚少夫人急忙轉過身子。小國舅見一個俏麗身影依欄而立,覺得麵熟或是心裏覺得應該麵熟,涎著臉湊過來看了個側臉,他酒醉心不迷,怕被人誤會登徒子,嘴裏還大著舌頭道:“這是哪位嫂夫人?”
其實這樣已經是登徒子,不過是自己先找好一個台階下。
躲過這酒鬼,小初不能不厭煩。好不容易酒氣離遠,再看下麵人群。金夫人在一道幽徑前,與一個豔妝女子冷眼相對。這是誰?
疑團還沒有解時,又見兩個妓者一左一右圍著楚懷賢,一個人香帕上托了不知什麽果子送到楚懷賢唇邊,一個人香蔥小手上托了酒杯往楚懷賢唇邊送。再看別人,都是身邊有人在取樂。
身後一人長歎息:“他們能樂,我們不能是不是?”小初轉過身,見身後是……方家的二少夫人,她趕快施禮:“二少夫人,”再次打量二少夫人眼中的煎熬,小初安慰道:“要想開才是。”
雖然不知道她什麽事情,小初本能地勸她。
方二少夫人低下頭,嚶嚶輕泣起來:“沒有人理會我,她們全都看不起我呢。”小初曬笑,是嗎?這在場的人不是名門就是官宦,應該全看不起我才是。楚少夫人未發憂愁,方二少夫人先占了先。
心情不好,未必願意遇上失意人,小初三言三語勸過,方二少夫人也知趣離開。春水這時候才氣呼呼過來,左右無人,小婢可以發脾氣:“找呀找,總算沒把您丟了。”小初調皮地晃晃頭:“我和你躲貓貓呢,哈,沒找到。”
十九公主總算把出風頭的十六公主單獨弄到一旁,自以為得意地再次告訴她:“我沒有騙你,她就是這樣做的。剛才在生氣呢,我親眼看到她想啊想,楚公子就自己來了。”小孩子十九公主發抱不平:“真沒出息,這還叫男人,給個笑容就不惱了。”
“算了吧,十九妹,他願意就著她,有什麽辦法。”十六公主無意中,說了一句實話。一個願意就著一個,別人全無辦法。十六公主自己說出來實話,自己還沒有明白過來,又垂頭傷心:“我對他說過……早早就說過,他十六歲的時候,我讓他家裏遞折子奏請親事,他不肯,對我說…….”
十六公主回想起幾年前的一次宮宴,是在晚上。楚懷賢的眸子熠熠如星光寒,說話比雪光冷,態度比別人恭敬:“臣,不敢高攀。”就這一句話,粉碎了一個少女的心,讓她在以後數年間一直耿耿於懷,一直難以忘懷。
為著得不到,才這樣執著,還是為著真的愛上?估計十六公主自己,也弄不大明白。
眼睛裏找著楚少夫人,不要公主要丫頭!讓人不氣也要生氣才行。
春日無限好,春光無限麗,天色近半下午,喝酒的人皆半酣,玩樂的人皆疲倦。春水問小初:“已經走了不少人,公子在喝酒,想來是忘了,我去請他?”
小初早就隔一會兒把楚懷賢看上幾眼,對春水道:“不必請他,公子也難得玩上一回,你去請,像是攔著他不讓玩,這多不好。”楚少夫人笑眯眯,取出一張折疊成方勝的信箋,笑得不懷好意:“把這個給他,他回來就回來,不回來咱們先走。”
春水沒有懷疑,拿著這方勝往楚懷賢處走過去。小國舅越發喝多了,見春水過來,第一個笑指楚懷賢:“才說過哪一家先催,是你家催的,你喝三大杯才能走。”黃小侯爺展開折扇,也笑話道:“剛才是誰說晚上再找個地方吃酒的?”
楚懷賢也好笑:“我說的,是我說的,難道我不承認。”見春水笑嘻嘻遞過一個方勝來,楚懷賢愕然接過,還沒有打開,拿在手上又給眾人道:“我帶著懷德來,得把他送回去。”古向樸也要笑:“送妻子就送妻子,你就會亂找理由,你弟弟也不小,自己不會回去?”
一抬手,把楚懷賢手上的東西搶過來,怕楚懷賢搶,順手扔給坐得遠的黃小侯爺:“打開看看,什麽私房話兒還要寫信?”小國舅幫腔:“不是罵我們吧?”
楚懷賢來搶,他左邊坐著小國舅,右邊坐著方大人家的三公子,也是一個淘氣的人。兩個人一起攔楚懷賢,再催黃小侯爺:“快念,要是很不能聽的,我們就不聽,能聽,大聲念出來。”黃小侯爺也是手急眼快地展開看,這一看,哈哈大笑起來。楚懷賢還不能脫身過來,黃小侯爺先往後跳開兩步,擺出不願意被搶的姿勢來,揚一揚手中信箋,大笑道:“我念還是不念?”
楚懷賢急了,一抬手放倒酒醉的小國舅,方三公子是文人,趕快鬆手:“我拉不住你。”黃小侯爺大聲已經念出來:“笑你簪花,容你一會兒吧;傍晚要歸家,才不動家法。”
所有的人先是一愣,然後捧腹大笑。古向樸手指著楚懷賢,笑得話都連不起來:“你…..你……
”楚懷賢也愣住,小初會寫這個?他還真不知道。
驚喜過後,這丟人勁兒漸漸上來。楚懷賢漲紅臉,還強裝無事對黃小侯爺招手:“念完了還我吧,讓我看看筆跡,是誰惡作劇。”黃小侯爺不肯給,往後又退一步,把這信箋在春風中揚著笑:“是別人的惡作劇?那我替你收著。隻有是弟妹親手寫的,我才還給你。”
梁王見這邊大笑,也過來湊熱鬧,見風中那一紙信箋飄揚,也過來看:“你們在行什麽令?”黃小侯爺給梁王看一眼:“懷賢家裏送來的。”梁王看過,掩口“哧”地一聲笑,見楚懷賢過不來,已經惱得和小國舅,古向樸打起來,梁王小聲對黃小侯爺道:“我回去慢慢笑,在這裏笑惱了他。”
梁王拔腿掩口而去。
好不容易楚懷賢把信箋搶到手裏,那筆跡分明就是小初的。他更是漲紅了臉,喜歡歸喜歡,羞慚歸羞慚。當著人送這信來,不是明顯著要找事情。
“你喝三大杯讓你走,不然你們家房中動家法,是我們害了你。”小國舅醉醺醺讓人倒酒,黃小侯爺笑軟了,話也說不出來就點頭;古向樸在揉自己手腕子,並抱怨楚懷賢:“作什麽使這麽大力氣,我久不同你比試,今天傷了手腕子。”
三大杯酒斟上來,臉紅脖子粗的楚大公子毫不猶豫,一口一杯喝幹了,站起來給自己找幾分麵子:“這不是她寫的,等我回去查是哪個害的我,跟他沒完。”
大家一起笑,看著嘴硬的楚大公子走開。小國舅這才喃喃說醉話:“老婆,嗐,所以我不娶老婆!”黃小侯爺總算能說清楚話,立即接上話:“你家裏正議親事,你有膽子比懷賢還嘴硬,說你不拜堂,我就服你!”
“我不拜堂!我不洞房!我……有什麽不敢說的!”酒醉的小國舅原本就是愛上性的人,當然他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