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天明,荷花倒是平時鍾點兒早起來。起早習武的楚懷賢讓她悄聲:“小初還在睡。”楚懷賢自出去,荷花當然躡手躡腳。

進來收拾房子的留春留夏早就氣不忿,更讓她們可氣的是,晚上進喜兒進財兒說出話來,林小初是受人調戲引出這些事情來。這丫頭外麵不檢點去了,不然怎麽有人偏調戲她,不調戲別人。

“荷花,讓小初起來,醫生也請了,藥也抓了來,不能還在公子房中養傷。”留春說過留夏說:“自己知身份,昨天就應該回房才是。”

林小初近天明才睡,依然是睡得呼呼香。公子現喜歡她,留春留夏弄不明白林小初下的什麽藥,可是不敢高聲誹謗,怕驚動院中舞劍的楚懷賢。見小初不醒,留春留夏對著荷花全無好臉色:“去把你房中收拾好,等她醒了,你記得勸她回去。”

荷花今天也機靈,回道:“公子知道未必喜歡。”

“你!”留春留夏覺得棘手,這個蠢笨的丫頭也敢抬公子出來反駁。兩個人不再說話,心中恨恨收拾房子。等到楚懷賢進來,喊她們出來又罵兩句:“房裏睡著人,等會兒再收拾。”荷花心中更得意,小初在公子房中養傷,我就能在公子房中上夜。看你們能如何?

上午楚懷賢沒出房門,他坐在窗下對著書,其實在想昨天的事情。是誰來刺殺我?幸好佩劍總是放在馬上。決計不是鍾山王,而且這刺客太笨!從集鎮上到城裏,不過幾十裏,他們大膽行刺,用意是什麽?

思來想去不得人選,父親政敵頗有。身為大員,與人政見不合,就離政敵不遠。想著時看到荷花出來,又端水拿巾櫛進去,知道是小初醒來。

林小初夢醒,見是半上午時分。荷花不錯眼睛看著她,這就歡天喜地:“你醒了,我打水去,”這樣殷勤陪侍,林小初把嘴邊的話咽下去。原本想說上夜要警醒,昨兒晚上幸好是自己喊她,要是公子喊她不醒,這就糟糕得多。

梳洗過用過飯,荷花坐在榻前和小初說話:“公子讓我隻服侍你,別的什麽也不做。小初,你還要對我說不喜歡公子,公子也不喜歡你嗎?”荷花貼近小初耳語,隻想獲得第一手資料解好奇和嫉妒心。

“荷花,你相信我。”養傷的人遇到糾纏人,林小初用過鎮靜藥的腦袋還是暈乎乎,全沒有解釋的精力。

荷花撇嘴抱怨:“家裏人都知道了,說別人調戲你,公子為救你,把人打傷送到衙門裏去。公子抱你回來,請醫生熬藥忙個不停,就這你還要瞞我。”

暈乎乎腦袋的林小初大驚不起來,但她在驚奇,在嘴裏慢慢消化荷花的話:“抱我回來?”睜大眼睛驚奇一下;垂下眼斂再消化:“為救我?”再睜大眼睛也能很快明白,不方便說人行刺;最後才是大驚奇:“我是怎麽回來的?”然後人愣了,昨天回來時人還沒有暈,隻是喝過藥,人主動想不起來。

荷花開心地看著小初失色,再耳語道:“都想起來了?這會兒沒事對我說說,是幾個人調戲你,公子又是怎麽救你?”林小初隻能語凝,公子編的是什麽假話,我得聽過才能對外說,至少要和他一致。

小初到這時,還不知道楚懷賢對左守備說的是,調戲自己的小星。要是知道,不管手臂多痛,人也能驚起來。

喝過藥再睡,一覺醒來是夜裏。睜開眼睛呻吟一聲,榻前就出現楚懷賢高大的身影:“餓了吧?”上午醒一次吃一頓,這晚上才醒第二次。荷花地上又睡著,楚懷賢都不喊她,不讓她睡房裏就得讓留春留夏來一個,寧可讓荷花在房中貪睡吧。楚公子自己服侍林小初。

林小初惶恐不安中,背上被塞一個枕頭,人半歪著墊得舒服。一個手巾把子又送到麵前來,楚懷賢給她擦了手臉,含笑端過吃的來。摸一摸還是半溫,是放在暖捂子裏取出來。

“我自己吃,”小初幸好摔的是左手,她伸右手來接筷子,被楚懷賢躲開。噴香飯菜送到林小初嘴邊,饑腸轆轆的林小初隻能張口。邊吃邊清醒中,等到吃完,林小初清醒許多,腦子裏轉過若幹心思。最後一口湯喝下去,林小初眉開眼笑道謝:“多謝公子。”

這位被人服侍的公子,服侍起人來居然舒服之極。

窗欞輕響一下,帶著花香的風吹進一股。這花香讓林小初精神一振,睡醒沒多久的餘困又消失不少。放回碗筷的楚懷賢端著茶碗過來,既然打算收小初,公子是不避諱地坐在林小初身邊,把手中茶碗給她,再取笑道:“白天睡,夜裏你可怎麽辦?”

“我老實呆著不吵你們。”小初對著地上熟睡的荷花看上幾眼,忍不住撲哧一笑。公子走來走去,荷花竟然還沒醒。

楚懷賢也笑看一眼,今夜不覺得荷花不醒有什麽,最多以後不讓她上夜。晚風熏然入房中,公子心情不錯,小初也心情不錯。這心情不錯中,林小初笑眯眯對著公子開了口。

“我想這事情,公子一定有別的說法才是。對我說說,等人問我,我也好回答。”身邊笑靨又如花,昨天淚痕啜泣似是別人。楚懷賢一笑:“就是壞人。”

林小初“哦”上一聲,再接著笑眯眯:“有事請問公子,我欠您的那錢可不可以一筆抵消。”覺得自己做得不壞的林小初等不及傷好再問,我是為誘敵才受傷,至少有些工傷補助費之類的吧。

“當然抵消,”楚懷賢一樂,這丫頭先掂著這個。林小初催促:“那請公子把我的借據還給我。”燭光微明星夜沉沉,楚懷賢斜眼看身邊人,麵上急迫期待著。楚懷賢不著急:“明兒還你。”微風花香中伴著小初身上藥香,還有淡淡的幽香。楚懷賢隻想坐著,不想動身。

林小初立即失望,垂下眼簾來。楚懷賢隻能站起來,那借據好在是放在房中,這就取來給林小初。林小初看過兩遍,長長舒一口氣,從此恢複自由身。順著原折印單手小心折好,再放入枕下,人更眉開眼笑起來。

“喜歡了?”楚懷賢又在她身邊坐下,林小初小心陪笑:“公子您坐開些。”楚懷賢一愣,對著林小初陪笑的麵龐,心中不能不明白。明白歸明白,楚懷賢還要取證才行。

“你不欠銀子了,有什麽打算?”絲毫不動步的楚懷賢還坐在林小初身邊,用輕鬆的口吻問出來。林小初小心看看他寬闊的肩膀,他不走單手也推不動他。悄悄往裏麵挪動的林小初回答道:“等我好了,還賣花去。”突然臂上一陣劇痛,是碰到斷臂,林小初痛呼一聲冒出冷汗來。

地上的荷花總算是醒了,一骨碌爬起來睡眼惺忪道:“什麽事,有什麽事?”揉著眼睛看到公子隻著小衣,和林小初並排坐在一起。荷花傻了眼,這一幕,也太驚人!

楚懷賢看到荷花醒來,更是舒服地往後歪著,和林小初並排在一個長枕頭上。林小初痛得冷汗直冒,根本沒發現公子也歪下來,看上去和自己肩並肩,林小初隻是咬著嘴唇顫抖。

目瞪口呆的荷花呆頭呆腦站著,楚懷賢伸出手,捏著林小初小巧圓潤的下巴:“張開,當心咬傷。”荷花覺得自己更暈乎了,公子是褻衣,正在摸小初的下巴。

“回你房裏睡去,這裏不要你。”楚公子要好好聽聽教訓林小初,讓礙眼的荷花走開。房門咿呀一聲打開,驚魂未定的荷花拖著腳下走出來,隻知道公子喜歡小初,沒有想到他們…...這分明是有什麽過的樣子。荷花親眼見到,嚇得不輕。

房中氣氛詭譎起來,荷花不在,痛得好些的林小初說話也方便得多:“請公子回去睡,有話明天再說。”

拉過一個椅子,楚懷賢在榻前坐下,隨和隨意地笑著道:“我也睡不著,你陪我說說話。”笑得一團和氣地楚公子溫和無比:“想回家去?”

被這溫和麻痹的林小初,一團笑容地回答出來:“可以幫著親戚做營生,”這是和生地姐姐說好的。

楚懷賢眼眸中冷然一閃而過,還是笑容可掬:“不給我當丫頭了?”靜夜無人,公子夜夜服侍,刀光劍影中又護過小初,林小初是知道公子心地好,俏皮地笑笑:“不當了,以後也不會再惹人生氣。”

俏皮過後,再討好地道:“我養好傷再走行嗎?”為有住有吃有事情做,不再欠錢的林小初一時開心,說得太早。明天就走,小意身上也有銀子,不過小初此時又現實起來。她自己沒發覺有些矛盾,隻是笑逐顏開,無債一身輕的滋味不錯。

楚懷賢凝視著林小初,對著她歡天喜地的笑顏慢慢說出來:“那是當然,你為著我才受的傷,先養好傷再說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