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楚懷賢真的來火了。林小初扯著被子抱膝坐著不答應:“一會兒又有人喊你了,你睡外麵。”楚懷賢忍忍氣:“昨天是回來晚了,以後回來晚了我不進來。”小初仰起臉來:“那怎麽行。”

“你想怎樣?”楚懷賢多少明白過來:“就為昨天回來晚了?”小初反正是不喜歡:“我不知道,反正我今天不想你睡這裏。”楚懷賢轉身走:“我出去。”走兩步舍不得,回過頭來看小初,對著自己隻是看。楚懷賢一笑回來:“外麵又下雨了,你舍得攆我?”小初道:“我沒攆你外麵去,就是讓你在外間睡。”

楚懷賢恍然明白了:“你在找事情呢。”小初心想,真是聰明。嘴上不承認:“我找事情嗎?我心裏不舒服,我要一個人睡這床,又不願意你走得太遠,你就外間睡吧。”楚懷賢呆立一會兒,摸摸自己鼻子道:“我忍你這一次,可不能養成習慣。”小初忍不住笑:“今天你先出去再說。”

外麵床鋪陳設好,楚大公子想想不對。被人攆出來,他心裏不舒服。重新進來見小初一個人占著整張大床正哼著什麽,象是一個人挺美。見到楚懷賢進來,小初伸手霸著床:“你怎麽進來了?”

紅色睡衣的小初,因伸手露出胸前一絲蔥綠抹胸。杏眼圓睜中,象這床是她一個人的地盤。楚懷賢哭笑不得:“這是我的房裏,我怎麽不能進來?不行,我得睡這裏。”林小初慢慢坐起來:“那我睡外麵去。反正今天晚上,我要看到你,還不能太近。”

楚大公子再一次明白了,用手指在自己額頭上敲敲:“我明白了,你好了,你全好了。所以是你拿人的時候到了。”林小初露出笑臉:“公子,拿人怎麽拿?”楚懷賢拿她沒辦法,小初再問道:“你教我拿人吧?先從你拿起。”

一隻大手在林小初頭上晃來晃去,林小初的一隻白生生的腳,在楚懷賢的身前晃來晃去。

裏麵爭鬧,外麵丫頭們豎著耳朵聽著。一盞茶過後,楚懷賢出來了。丫頭們互相竊笑,見公子在鋪蓋上睡下來,雙手放在頭下晃著腳,象在想心事。

小初覺得這全是兒戲,可是這兒戲做一回,象是極開心。她喃喃自語,婚姻,就是人進來要發昏,所以自己幹出來這似小孩子一樣的事情,林小初給自己找這樣的理由。沉沉睡去,早上醒來,一個帳子裏全是楚懷賢的味兒。小初聞來聞去,出來找楚懷賢:“昨天夜裏你哪裏睡的?”

“我睡到半夜,想想還是床舒服,我回去了,問了你行不行,你沒說話,我就睡床上了。”楚懷賢笑得一口的白牙。小初嘟著嘴:“我睡著了,怎麽能回答你。”楚懷賢笑著道:“你嘴裏沒有回答我,但是我睡下來,你的人貼過來拉著我不鬆手,你說說看,我能閃了你?”

小初無語,這睡著了以後的事情,她自己還真不知道。

楚大公子也覺得這是兒戲,不過兒戲開始了,他不打算讓步,繼續笑得很無奈:“這也罷了,睡到早上我該起來了,你還在我懷裏不鬆手。”他打趣林小初:“你跟個孩子似的貼人,難怪這幾天犯孩子氣。”

第一出兒戲到此結束,林小初沒有贏,楚大公子也沒有輸。

端午那天,小初沒有出門,林小意去家宴,回來一切都好,把湘芷狠誇了一通。“湘芷姐姐說話細聲細氣,姐,五嬸說小姐姑娘們說話就是這樣。”小初一愣想起來,生地和五嬸,還有五嬸的姐姐。

以前時常想起,待日子好過時要回去看她們,小初責備自己,果然最近都忘了。一件不該發生的事情,讓自己就此一撅不振。

“姐,湘芷姐姐吃飯也好看,五嬸說小姐姑娘們秀氣,就是她那個樣子的。”小意說過,小初心不在焉地嗯一聲,繼續想心事。

“姐,湘芷姐姐……”小初終於聽明白:“小意,你現在就是姑娘小姐,你什麽樣子,姑娘小姐就是什麽樣子。”

林小意傻乎乎地點頭:“湘芷姐姐也這麽說。”

說曹操,曹操到。湘芷進來,含笑問道:“大嫂,你今天覺得怎樣?”小初站起來接她:“被小意煩到。”林小意嘿嘿笑幾聲:“我出去玩了。”

湘芷坐下來,有幾分不安。小初正孕中,不無遲鈍。好不容易看出來,小初詫異:“有話對我說?”湘芷羞紅上臉,低頭不說話。小初在心裏歎氣,這就是姑娘小姐的樣子。反複問了兩遍,湘芷說沒有話。小初繼續遲鈍,和湘芷有一句沒有一句地說著話。

再說幾句,湘芷又吞吞吐吐,小初再次歎氣過,姑娘小姐們就是這樣。開口問了三、兩次:“有話隻管對我說。”湘芷臉上一紅,低頭看自己裙邊,聲音若蚊呐:“沒什麽。”

把一個孕婦生生的悶了一個時辰,楚湘芷才告辭。小初看沙漏,又詫異一下:“今天多陪了我半個時辰。”正確來說,是小初也多陪了湘芷半個時辰。陪伴,總是相互的。

晚霞飛上天空,楚懷賢前腳踏入院中,就見到小初在房外露出笑容。院子裏春花爛漫,不如小初麵上的笑容燦爛。楚懷賢受到這樣的對待,自己竊笑,象是受寵若驚。

“等我?”過來攬起小初入懷,楚懷賢笑問道。小初笑盈盈:“等你解惑。”楚懷賢大笑:“我說你哪有這麽好。”

丫頭們擺晚飯,房外暮靄,房中要掌燈。燭光明亮時,小初在燭下東猜西猜:“大姑娘病了?不像。受了委屈,我這個對了吧?”楚懷賢一聽就明白,見小初興致勃勃,隻是笑聽著並不附合。

直到筷子舉到小初手裏,小初才“呀”地一聲,楚懷賢拿手裏的象牙筷子敲她的手:“好人能讓你嚇一跳。”小意在旁邊道:“是呀,姐,湘芷姐姐說話前,就從不這樣。”林小初板起臉:“是啊,”那是個姑娘小姐,你姐姐不是。

這姑娘小姐今天的謎兒,讓小初好一通猜。到吃飯時猜出來,小意在又不能說。

晚飯後,小意留下和楚懷賢說話,小初著急,發現自己真的比平時要焦躁。見對麵的那兩個人,一個坐在榻上,一個站在榻旁,還在說個不停。

好不容易小意說一聲:“我要回去了。”楚懷賢搖著折扇嚷熱:“打水來我洗洗。”小初趕快道:“先別洗,我有話說。大姑娘的心事,我猜出來了。”

小初擦拭自己頭上的汗水,讓這姑娘小姐的派兒鬧的,有心事還讓人猜。“她到了年紀,是為親事吧?”楚懷賢成過親,下麵理當是楚湘芷。小初說出來,楚懷賢把折扇“啪”地一收:“這是二嬸兒的事情。”小初無話可說,以二夫人那樣的性子,以湘芷姑娘的姑娘小姐性子,這親事怎麽也說不攏。

“你不能幫著勸勸?”小初對湘芷很是同情。楚懷賢要想起來小初是個什麽性子,出身一般,又有些能幹,她對於門當要戶當,不如楚家人理解的深。楚懷賢先把小初堵死:“低於五品的官,二叔不會答應。”

小初還在問:“那你呢?”楚懷賢若有所思:“韋去華,比不過別人家。”小初有些氣餒。再見到湘芷時把楚懷賢原話轉告,小初告訴湘芷:“父母之命最大,二叔和二嬸兒是什麽意思?”湘芷低頭,一開始不說話,小初等不及,想著她心裏應該矛盾,揚起臉幫湘芷出主意:“母女好說話,再去和二嬸兒好好說說。”低頭的湘芷姑娘低不可聞的“嗯”一聲,又是無話也不走,小初隻能繼續出主意:“說說韋公子的好處,哦對了,他有什麽好處?”

湘芷臉色紅透,聽小初扳著手指數韋去華的好處:“生得不錯,舉止應該溫柔體貼。”說到這裏,小初又搖頭:“這未必,生得好的人,未必溫柔體貼。”比如自己的枕邊兒楚大公子,殺了一個人他若無其事,沒準兒心裏還要認為自己對。

本來是幫著湘芷說好處,現在變成小初無端為湘芷憂愁一下:“聽說他會功夫,這樣的人打人應該成習慣。”湘芷紅著臉,想要說不會,又難以啟齒,“吭吭”了一會兒,一個字還沒有說出來,說話快的小初又開口了:“不會功夫的人也打人,你要是真的喜歡他,成親前要和他先說清楚。哦,是了,成親前和他說,還要需要一個人。”

湘芷鬆一口氣,慶幸這一點上不是障礙。小初接下去再顰眉道:“家無隔夜糧?唉,這一條,我也不答應,何況是二叔和二嬸。”楚湘芷又是一驚,她是來找小初幫忙,不想小初先來個一、二都不好,眼看著下麵三估計也不行。湘芷話說得太慢,有心為韋去華說幾句正在急切懊惱間,小初的話又出來了:“如果家裏多給你嫁妝,這樣也行。”

楚湘芷再鬆一口氣,低低趕快說:“也有幾畝薄田。”鑒於羞澀嗓音低,林小初隻聽到自己的話,第三條:“功名沒有?聽說是小趙王爺賞了他一個小小的品級,唉,我明白了為什麽家裏不答應,我象是聽公子說過跟小趙王爺的人,都是要去打仗的。這可怎麽好?打仗,不好。”古代戰場上血流成河,屍橫是遍野吧。而且是短兵交戰的多,小初真擔心。

第三口氣又堵在湘芷心窩子裏,這一、二、三條都是不好,前麵兩條小初自己反駁了,這第三條,林小初皺眉,一時想不出來不好。如果是楚家願意的親事,或許會願意為韋去華有所活動,讓他留在京中。可這是楚家不願意的親事,而且楚二老爺還沒有官職,隻是找著長兄楚少傅的官職在外麵走動。

林小初難得認真推敲公公楚少傅這個人,現在想起來,是和楚懷賢極為相似的麵龐,但是見過的數麵上,那麵龐是極威嚴板正的。要他是個古板的人,不幫忙反而認為好男兒為遂淩雲誌,應該下軍中,這可怎麽辦?

大姑娘湘芷為親事來找林小初,林小初先犯上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