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福萊茶樓

晌午剛過,初冬,濕潤的空氣帶著寒意縈繞在人的周圍。

日頭透過薄霧照在身上,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夏芊鈺不由抱了抱胳膊。

幾人加快了步伐,走進了福萊茶樓。

大唐茶風正盛,煮茶品茶是達官貴人,才子佳人必備的風雅嗜好。

而福萊茶樓,便是為這些達官貴人,才子佳人提供風雅嗜好的場所。

茶錢不便宜,將大部分隻得溫飽的庶民擋在了門外。

所以在這裏品茶,總能聽到很多宮中傳來的趣聞軼事。

這茶樓夏芊鈺是極熟悉的,便由她領路,直接沿著原木色的木質樓梯朝二樓走去。

殷勤的茶小二已經尾隨著幾人,一同上了二樓。

福萊茶樓二樓均是一間一間隔斷的小包廂,為了方便說話,也為了方便飲茶。

滑動的木門被茶小二拉開,裏麵是矮桌矮榻,矮榻上放著四個蒲團,那便是座位了,茶小二伺候幾人將鞋子脫掉,見四人坐好,便將臉朝著蓁胥王爺,笑意盎然,半弓著身子,殷切的問道。

“客官,喝點什麽茶?”

茶小二長期浸染在這人事複雜的茶樓裏,最懂察言觀色,也懂“先敬羅衣,再敬人”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蓁胥王爺身上水月色圓領寬袖長袍,若是懂行的人便明白那是上好的錦緞,由繡工一流的匠人一針一線傾盡心血縫製。

加之他身上散發出的高貴氣質,也怪不得茶小二對他殷勤獻媚。

夏芊鈺等人早就見怪不怪,所以也都氣定神閑的四處張望,將茶小二的忽視,熟視無睹。

“問這位公子,他是常客。TXT小說網 。”蓁胥溫和看向夏芊鈺,如此說道。

“好嘞,請問這位公子,喝些什麽?”茶小二轉頭看向夏芊鈺,不住上下打量,神情中有些錯愕。

夏芊鈺並不管這些,反正這些日子約莫也了解這樣的打量了。

“來一壺最好的紫筍,外加三碟佐茶點心,一碟芙蓉糕,一碟菊花水晶糕,一碟千層酥。”夏芊鈺說完,茶小二點頭表示記下了。

紫檀木矮桌旁有一個炭火爐子,夏芊鈺隨手將矮桌旁的一碟栗子倒了進去。

很快空氣中便漂浮著栗子的香味,她側耳傾聽,在劈啪亂響聲漸漸弱了之後,便用筷子將栗子夾出來,然後笑著對蓁胥還有禹歌笑說道:“初冬這樣吃,最是幸福,快點嚐嚐吧!”

蓁胥和禹歌笑對視而笑,將擺放在他們手邊的栗子輕輕捏開,幾人正吃著。

兩名身量輕盈的女子端著茶具走了上來,“紅桐,紫玉伺候幾位公子。”

名為紅桐的女子,穿著一身醬紅色的夾棉短襖,同色長裙,膚白如凝脂,氣質出眾。

名為紫玉的女子,穿著一身青色斜襟短襖,一頭烏黑的長發,被輕輕挽在腦後,笑起來有一個小酒窩,婉約動人。

王釗看得眼睛發直,咽了咽口水。

紫玉跪坐在王釗旁邊,讓茶壺放在爐火上。

已經燙過的紫砂茶具,漸次放在原本空無一物的紫檀木矮桌上。

夏芊鈺這才想起,時間隔得太久忘記還有這一出了,這福萊茶樓的奉茶女,姿容出眾,氣質也是極好的,這是福萊茶樓一大特色,許多達官貴人,紈絝子弟便有多數衝著這些美人兒前來。

但是如此一來,說話大有不便之處,可是煮茶的技藝極其複雜,若是無人伺候,現學現賣怕是不行。

兩名女子姿勢嫻熟,一雙玉手在空氣中繞來繞去,行雲流水,回韻悠長。

約莫一刻,茶香蓋過了之前的栗子香,這茶算是煮好了,一直靜默不語的蓁胥王爺,吩咐王釗打賞之後,便輕輕揮了揮手,“你們退下吧!”

兩名女子對看一眼,臉上有驚恐神色,“奴家有何讓幾位公子不滿之處,還請明示。”

跪坐在王釗身邊的紫玉和跪在蓁胥王爺身邊的紅桐均低下頭。

“你們大可放心,隻管退下,不會讓你們管事為難你們的。”蓁胥寬和一笑,竟讓紅桐看得一愣,雙頰飛上紅暈,低著頭輕聲道謝。

紅桐和紫玉退下了好一會兒,王釗臉上不快的表情都未退卻。

“夏掌櫃,您說了有小曲的……”充滿了怨艾的眼神,怒視著夏芊鈺。

讓她有些不自在,“原本是有的……難道是我記錯了?”夏芊鈺輕甩了一下腦袋,分明記得是有唱小曲兒的,雖然難登大雅之堂,但是正因為茶樓中來往的都是達官貴人,秀逸的小調才更加新鮮,頗得這些人的喜歡。

“你要是坐不住,就去廂房外麵候著。”蓁胥如此說道。

王釗如釋重負,這幾人說的話,他一點興趣都沒有,在廂房外還自在些。

見王釗出去了,蓁胥自顧自將杯中滿上茶水,然後抬起頭道:“說吧,你有什麽計劃?”

夏芊鈺想了想,將這兩日所見所聞,做了一個整理,這才說道:“據我這幾日觀察,琴川的酒樓大都集中在福興街上,而錦公子提到要易主的酒樓卻在惠水街上,南轅北轍,正好形成一個對角,福興街的酒樓大都生意興隆,包攬了琴川最好的酒樓。

而惠水街便不是那麽回事兒了,惠水街街頭到街尾,分布錢莊,布莊,還有賭坊,唯一一個酒樓便是街尾的飄雪酒樓。”

禹歌笑用手指在讓矮桌上劃了幾下,這才說道:“不光如此,福興街是琴川的主街,每月逢雙數便有集市,縣城外的幾個鎮子的居民也有來趕集采買的習慣。

而惠水街便不同,因著大部分錢莊,糧莊全都在那條街上,碼頭便在惠水街永和道上,周圍一片是出了名的貧民區,隻因為碼頭的工人,還有需要勞力的人都集中住在那附近。

若是在街尾倒是還好,偏得在街中間,正對著碼頭,是個死穴,若是經營高檔的酒樓,附近的人們沒有消費能力,有錢人又不屑來,所以連續換了七八個掌櫃,最後都以倒閉告終。”

禹歌笑從賀家回來之後,便去看過錦謖禾提過的要易主的酒樓,所以自然是非常清楚的。

“關於選址問題還需從長計議,都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其實這話頗值得商榷,酒樓的生意好壞至關重要的一個因素便是客源,而這個碼頭來往均是商船,停泊的都是店家自家雇傭的船隻,來往的生意,也隻是在蘇州城內打轉。

這樣一來,對酒樓的需求並不迫切,若是再無其他的客源,真的便是等死而已。

酒樓前期需要投入很多銀錢,為了穩妥起見,還要多尋摸幾個位置。光是聽我們說了,不知王爺有何高見?”夏芊鈺拜托茶小二拿來了紙筆,簡單的畫了一個地理位置圖,見蓁胥隻是微笑著傾聽,並無說話的意思,停下筆抬頭說道。

蓁胥王爺一直以來各行各業,除了酒樓,歌舞坊其他均有涉獵,就連蘭源鎮的錢莊蓁胥王爺也都有份兒。

他並未著急說話,低頭抿了一口茶,看了夏芊鈺一眼,這才說道:“選址這件事情,同其他事情一樣,需要考慮的是利弊,利大於弊便可為,弊大於利,也不是不可為,若是往後有翻盤的機會,亦可考慮韜光養晦。

做生意在於細水長流,總有銀兩進賬,慢慢累積方是上道。

你二人分析得頗對,卻隻說了弊,卻未曾分析利。

錦公子說的這個酒樓,因為店家急於脫手,價格頗為便宜,就算全部買下價格也並不高,若是買下,便可免除以後的後顧之憂,去掉了租賃環節帶來的麻煩和以後可能麵對的變動。

酒樓有一個分外寬敞的後院,以往那個後院被店家廢棄了,隻用來種了些瓜果蔬菜,若是租給別人,便可考慮分賬。

再則,便是你開酒樓的目的是什麽?若是為了揚名,在那裏萬萬不可,因為你縱然想出再精美的佳肴,除非白送,否則也沒幾人吃得起。

若是為了賺銀子,在那裏倒是可以一試,酒樓可以根據麵對的人群,售賣不同檔次的菜肴。

你的理想不是將酒樓開到京都嗎?”蓁胥聲量一直不大,卻字字珠璣。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夏芊鈺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句話,幾乎是興奮的脫口而出。

蓁胥微微頷首。

禹歌笑看著兩人的互動,有些吃味兒,縱然知道夏芊鈺與他便同知己好友一般,並無二心,但是還是想要包攬夏芊鈺所有的崇拜與關注。

縱然如此,蓁胥的話卻無懈可擊,令他無話可說。

確實兩人均隻考慮到弊,卻未曾考慮到利。

整個酒樓全部買下,包括地契一千兩銀子,外加裏麵所有的桌椅板凳,還有鍋碗瓢盆等炊具五百兩,共計一千五百兩,這對琴川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而言,已經是跳樓價了。

若不是這家酒樓的掌櫃與錦謖禾是熟識,怕是難以得到這樣的價格。

“蓁胥王爺說的是,我們確實欠考慮了,錦兄明日便從西塘趕來,我們見到酒樓的掌櫃之後,仔細詢問之後,再做考慮。”禹歌笑客氣禮貌的回複道,語氣中卻透著一股子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