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帶給人恐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隨著幾聲驚呼,混合範彩彩的一聲尖叫,客房裏瞬間陷入黑暗的沉悶中。就在這時,一股力量帶著風從我身邊穿過,耳邊隨即傳來一聲痛苦而悲慘的叫聲,突然,一股冷颼颼並且充滿腥味的**噴過來,點點滴滴噴了我一臉,不僅落在臉上,而且也濺進嘴裏,我下意識地伸出舌頭去舔,**黏黏的有些鹹。

雖然感覺時間很漫長,但也絕對不超過五秒鍾,正在我發愣之時,手臂不知被誰握住,接著,我的手裏竟多出一件東西,還沒緩過神來,更不知道那是什麽,我隻能下意識地攥緊了五指。

就在這時,門口突顯一絲白色的光亮,雖昏了頭,但還是被我第一個注意到,於是就朝門口走過去。亮光似乎來自樓下的某個地方,朝下跑的過程中,我覺得身後還跟著幾個人,當我跑到發光地點時,那刺眼的光亮正好熄滅。我愣了愣,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濃烈的金屬焦糊氣味。

“是誰切斷了電源?”康冰大聲喊,“帥男,你在哪裏,快去接電源……帥男,帥男你還在樓上嗎?趕緊下來……馬爺,你在那嗎?”

“在,我就站在你前麵。”我說。

“剛才那光是什麽?”康冰問。

“我怎麽知道,或許是有人點燃了金屬鎂,中學時你沒做過鎂帶燃燒的實驗嗎?”我推測著說。

“噓——”是範彩彩的聲音,“你們聽,好像有什麽聲音……”

我和康冰閉上嘴,側耳傾聽,似乎真有聲音從二樓傳出來,聲音由低變高,聚精會神仔細一聽,那聲音就清晰起來。我一點點靠近樓梯走上去,因為樓上的聲音聽起來很像是一種古怪的笑聲——咯咯,咯咯,咯咯咯……這種笑聲隻會出現在恐怖電影裏。

“我有點兒怕了。”範彩彩緊跑幾步跟上我,“帥男和荊白白怎麽沒下來?”

“帥男,是你在上麵嗎?是誰在笑?”康冰的聲音十分突兀,他這一嗓子嚇得我一哆嗦,但幾秒鍾過去,也沒有聽到帥男的回音——難道帥男他也出事了?

我心中發急,不管不顧跑上樓去,當我邁進客房時,燈,突然又亮了!

突如其來的光亮十分刺眼,我本能地抬起胳膊擋住眼睛,與此同時,我不但聞到一股血腥氣,還發覺手裏居然緊緊地攥著一把刀子,而且刀身上還殘留著鮮紅的血液!顧不上雙眼的刺痛,我看見我的雙手還有衣服的領子上麵,居然布滿點點鮮血!

比我更加驚恐的是範彩彩,因為她的尖叫足以震碎玻璃,康冰還不比範彩彩鎮定,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腳亂蹬,似乎我已然變成一個嗜血的惡魔,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你……你……是你殺死了荊白白!”康冰指著荊白白曾經坐過的那張床,又指了指我手裏緊握的凶器,**雖沒有荊白白的屍體,但白色床單上卻染滿了血,加之我身上的血跡,很容易便把幾個因素連接成為一場凶殺案。

沾滿血水的刀子當啷一聲從我手中掉下去,人的大腦有時會根據邏輯,把一些其實並沒有親眼所見的東西連接在一起當成事實,電影的蒙太奇手法就是基於這種本能反應。

“不是我!”我揮動雙手辯解道,“這刀子是有人硬塞給我的,當時一片漆黑,我的手一直攥著,所以……你們難道還不相信我?”我的手揮動得越用力,康冰他們卻越緊張。心中坦****,與其多費口舌,還不如默不做聲,所以我垂下雙手,不再解釋。

“馬……馬爺!”康冰小心地問,“你……和他有什麽冤仇,為……為什麽要殺人?”

我被氣得舉起拳頭想要揍他,康冰嚇得哇哇直叫,我歎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張床,突然眼前一亮,“帥男呢?他怎麽也消失了?”

“是啊!”康冰這才想起他來,他勉強站起身,把頭探向走廊外麵,低聲叫了幾聲,沒人回答,他轉過頭對範彩彩說,“走,你跟我去別的房間看看……”

“不行。”我出聲製止他們,“我覺得我們最好待在一起,這樣安全些!”

康冰咧著大嘴搖搖頭,“馬爺,我覺得離你遠點兒更安全!”說完,他就拉著範彩彩走了。

我堅信自己沒殺人,而且更覺得這分明就是一種誣陷。房間裏有麵梳妝鏡,我一照,也被自己猙獰的麵容嚇到了,我的下巴還有臉頰上沾滿了血,就像剛剛喝飽人血的吸血鬼。

還是先把血洗掉,我舉著雙手朝廁所走,之前介紹過,廁所就在樓梯口的拐彎處,距離客房非常之近。幾步就走到那扇窄門前,拉開門,按亮電燈,我的雙手靠近洗手盆上的水龍頭時,無意中看到水龍頭上麵也有一絲血水,不僅那裏有,白色的盆底也有一些淡紅色的痕跡。

我腦中瞬間就明白了,那個誣陷我的人手上肯定也沾上了血跡,所以趁黑跑到這裏來洗手,這麽一來就有兩種可能:一、洗手的人是帥男,是帥男殺掉了荊白白;二、荊白白為了迷惑我們,自己偽造了自己被殺的現場……越來越覺得事情十分的荒誕,算了,還是先把自己的臉洗幹淨再說。

還好今天穿的衣服不是白色,要不然被人看見就有口難辯了。我洗得很仔細,花的時間也挺長,集中精力幹一件事,往往會忽略掉其他事情,當我在鏡子裏檢查自己的臉時,突然想起來,康冰和範彩彩似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為什麽他們還沒返回來?

一想到這,我手腳都涼了。我推開窄門朝走廊裏看去,除了第一個房間的門縫透出一點點光亮,一切都是死氣沉沉的,難不成康冰也……雖然此刻我覺得這家旅館裏,無論是失蹤還是死了的人,都透著一股子虛假,但如果活著的人隻剩下了我一個,那才是一個相當可怕的開始!

“康冰、小範,你們在哪裏?”我衝著幽暗的走廊呼叫著。我的聲音有些發顫,回**在走廊裏顯得更加詭異。我側耳傾聽,希望能聽到他二人的回聲,但我卻聽見了另一種聲音——咯咯,咯咯,咯咯咯……還是那怪異的、斷斷續續的笑聲,像是被我的喊叫吵醒的怪物。

“誰?”這一嗓子主要是為自己壯膽,“誰在笑?”

話音未落,笑聲戛然而止了。

我心中暗罵道:如若被我抓出幕後搞鬼的那個人,我一定腰斬了他!

回頭看了看廁所裏麵,連個能當武器的拖把都沒有,我想起客房地上有把刀子,雖然剛洗完手,我不得不暫時拿起來作為防身利器。刀子還在地上躺著,我用床單擦了擦刀柄,緊緊握在手中,出了門,就朝走廊深處那第五間客房走過去,距離並不遠,但感覺卻像墓道一樣無比漫長。

“康冰,你在裏麵嗎?”

門縫並沒有透出一絲光亮,說明裏麵的燈滅了,我真的很緊張,不敢貿然推門,隻是把耳朵貼著門聽了聽,似乎裏麵有些輕微的聲音。

“康冰,是你嗎?”

還是沒有回音,但裏麵的聲音明顯大了些,我鼓足勇氣一腳踹開門,可房間裏和走廊一樣黑,很快,客房的門咣當一聲又關上了。我被恐懼激怒了,暗罵一聲再次推開房門,把一條手臂伸進去,按亮牆壁上的開關。燈亮了,我沒覺得刺眼,但眼前出現的卻是另一番奇妙的景象——範彩彩倒在**,雙手雙腳竟被麻繩捆了,嘴裏還堵著一塊手巾,她擺出的姿勢很怪異,眼淚汪汪的樣子特別嫵媚。

顯然,剛剛那微弱的聲音,就是從她嘴裏發出的。

我忙不迭地走過去,把她嘴裏的毛巾抽出來,但並沒有輕易給她解開繩子。還沒等我問話,範彩彩咧開嘴哭著說:“是康冰,他把我捆上的,原來他才是潛伏在我們之中的內鬼!”

康冰是內鬼!

其實我早就應該懷疑他,但從範彩彩嘴裏說出來,還是令我有種說不出的寒意,於是我問她,“他捆你時,你為什麽連反抗的聲音都沒有發出?”範彩彩的臉紅了,低著頭默不做聲。

我冷笑一聲,“別裝了,你們根本就是一夥兒的,合起來欺騙我,可我就是想不出,我既沒財又沒色,你們大費腦筋對付我的理由是什麽。”

“哥,我沒有騙你呀!”範彩彩居然喊我一聲“哥”,聲音麻酥酥的,令我全身瞬間不自在起來,記憶之中,好像從來沒有女孩子這樣稱呼過我。

“那什麽,你別跟我套近乎,你……你最好還是說實話!”我舉起手裏的刀子,像電影裏的歹徒一樣在她麵前晃了晃,她張大嘴巴一臉驚恐,但驚恐之中多半存在表演性質——她的演技可比康冰差遠了。

我知道她在演戲,其實我的演技也不比他們差多少,我把手裏的刀子朝另一隻手拋過去,而後又拋回來,臉上浮現出**邪的表情。這一招很快奏效了,範彩彩雙腿夾緊,一點點地朝後縮,兩隻眼睛眨動著盯著我,說:“哥,你要做什麽?”

我心裏一得意,就忽略了手裏的刀子,一個沒接住,刀子掉在地上,我掩蓋不住尷尬,這確實有損於我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那種色情氣氛。

俯身撿起刀子,範彩彩居然忍不住笑出聲來,我瞬間被笑聲激怒了,嚇唬她道:“別笑了,別以為畫家都是好人,再好的人也有獸性的一麵,知道嗎?”

“哥,”她像隻小貓一樣看向我,“我知道你不會的,可是……”

“可是什麽?”

“你先幫我解開,我就告訴你。”

“你覺得你還有講條件的資本嗎?”

我的眼光從她的雙腳一直延伸到……或許是目光太犀利,不吹牛地說,這種目光我曾修煉過很久,記得在人體模特的寫生課上,一臉嚴肅的老教授曾教導我說:畫家的雙眼一定要像一雙柔軟的手,一點點撫摸模特的每一寸肌膚,隻有這樣,你畫出來的人體才有質感。

範彩彩肯定是怕了,她的臉再次紅起來,擠牙膏般說:“當時看見你一身是血,而且手裏還有凶器,於是我就跟著康冰來到這裏……”

“繼續說,別逼我動粗!”

範彩彩咬了咬嘴唇,那表情還挺煽情,“當我一進屋子,康冰就鎖上房門,並且把燈關閉了,然後就……就把我捆上了!”

“嗬嗬!”我齜著牙,“你就這麽老實讓他捆?你怎麽也不喊一聲通知我?”

“哥,”她的臉更紅了,“因為……因為,哥,我說了你可別生氣啊!”

我心中暗笑道:我生的哪門子氣啊,不過她“喊哥”的功力確實不是蓋的,像我這樣意誌堅強的和尚級別的男人都有些心慌意亂。

“哥,其實……其實我一直暗戀他……”說完這句話,範彩彩深深地低下了腦袋。

“啊?你暗戀康冰?”我著實有些吃驚,康冰跟一隻成精的黑熊差不了多少,居然有兩個女人喜歡他,可悲可歎啊,我心中還真湧起了一絲醋意,不過,連茉莉那樣的美女都看上了康冰,或許康冰確實有著某種吸引力,算了,我管這麽多又有什麽用。

“是的。”範彩彩很幹脆地承認了,“康冰把燈關了,然後整個身體撲向我,我……我還以為他想……雖然我反抗了,但反抗得不徹底,再說,哥你剛才滿臉是血,我怎麽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所以我就沒向你求救……”

“後來呢?”我顯然不該問這種尷尬的問題,但為了查明真相,我還是肆無忌憚地問了。

“後來……就沒後來了。”範彩彩一臉惋惜,“後來我的嘴就被毛巾堵住了,這才恍然大悟自己竟被五花大綁,想喊也喊不出聲來,恍恍惚惚看見康冰從門裏走出去,我等了很久,你才進屋打開了燈。哥,現在可以給我鬆綁了吧,人家很難受的呀!”

我狐疑地看著她,問:“你說康冰走了,他去了哪裏?”

“我怎麽知道。”她嬌嗔道,“人家被綁了嘛,你沒看到嗎?哥,快給我解開……”

她的嘴再甜我也不會上當,我走過去,範彩彩高興地把手舉起來,繩子很結實,我想用手裏的刀子把繩子挑斷,可費力割了好幾刀都沒斷,繩子似乎比刀子還堅硬,我有些懵了,舉起刀子用手一摸,刀子原來是假的!刀背雖然是鐵的,但刀刃卻是膠皮做的,雖然看起來閃閃發亮,原來隻不過是個道具。我氣不打一處來,用力將刀子拋向窗玻璃,玻璃居然非常結實,悶響一聲就把刀子反彈了回來——這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我沒去給範彩彩解繩子,直直地朝玻璃走過去,臉貼在玻璃上朝外看去,外麵的黑夜是一種不正常的黑暗——這家旅館,就像被一個巨大的黑布罩住了。我抬手想打開一扇窗子看看,突然眼前一黑,顯然電源再次被切斷了!

“哥——”坐在**的範彩彩又是一聲驚叫,“你在哪?我好怕,快給我解開繩子,快!”我擔心範彩彩有危險,慌忙朝**摸,本來還指望趁黑在她身上胡**幾下,可我摸了半天也沒摸到她光滑的腿,咦?她什麽時候穿上了褲子,而且腿上怎麽還有那麽長的腿毛!

就在這時,燈亮了,我的臉貼在另一個人的臉上,二人都是圓睜著眼睛四目相對,這突然的一亮,令我吃驚無比,身體朝後一跳,才看清**多出一個男人,但更加難以理解的是,這個男人已經被我認為是個死人了!

“老江?”我一屁股坐在**,“你不是已經……”

老江嘿嘿地笑了笑,居然從耳朵上拿下一根煙,叼在嘴裏,掏出火機點燃後,深吸了一口才說:“你在冰櫃裏看見的那個人就是我,我是被荊白白打暈後關進去的,我得感謝你啊,要不是你放我出來,此刻我已然變成豬排了!”

“你是說我碰巧救了你?”我警覺地看向他。

老江很深沉地點點頭,“大恩不言謝,咱們以後處著看,我老江可是交朋友的人……”

“快給我解開繩子啊!”範彩彩被無情地忽略了,她忍無可忍才打斷我們。老江把煙叼在嘴裏,眯縫著一隻眼,伸出雙手去給範彩彩解繩子。範彩彩的手解脫了,她不再需要別人,自己開始解腳上的繩子。

老江把煙從嘴上拿下來,撣了撣煙灰,說:“我終於知道背後的那個人是誰了。”

“是誰?”我和範彩彩齊聲問。

“他就是——旅館老板、霍三神或者荊白白,反正他的名字多得是。”

“是嗎?”我盯著老江的眼睛,“荊白白說你才是幕後黑手,看來你倆有仇,像瘋狗一樣相互咬著對方。”

“不不不……”老江拿著煙卷的手在空中揮舞,“馬老師,你是不知道其中緣由,比如起初搞這個節目的初衷,還有……怎麽說呢,或許你是我們所有人中知道的最少的那一位,我由衷地同情您啊!”

“別廢話了!”我豎起眼眉,自己確實就像蛐蛐罐裏的蛐蛐,被人用竹簽挑撥著,一點自主意識都沒有,“現在,我想知道你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呃……”老江麵露難色,“這個我還不能說,隻有失去遊戲資格的人,或者說沒能力承受考驗而自願或被迫退出的人,才能夠知道。馬老師,你不要把話題引到這上麵,請你也不要難為我,不過,我想你很快就會知道答案的。”

我低頭琢磨了片刻,點點頭說:“那好吧,你說荊白白是幕後黑手,其實,我也覺得這個所謂的藝術怪胎很可疑,不過……我想聽聽你又能給我帶來怎樣的線索。”

“馬老師,你錯了!”老江搖了搖頭,“我說的荊白白不等同於藝術怪胎,因為他倆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啊?”我睜大眼睛,“可荊白白說得頭頭是道,他還講述了一大段藝術怪胎的發展史,難道這些都是他現編的?我覺得不太可能。”

“一個人在短時間內是不可能把故事編得如此完整的。”老江把手裏的煙丟在地上用腳踩滅,“他說的那段故事不假,隻不過當事人不是他,他隻是把真正的藝術怪胎換成了荊白白的名字,因為荊白白當初也學過畫畫,似乎和你還有一麵之緣,所以,你很容易就相信了他。”

“荊白白為什麽要騙我呢?”我再次皺起眉頭。

“或許是他個人的目的,也或許隻是為了作秀,製造懸念吸引觀眾。”老江說到這,緊閉上嘴巴,兩隻眼珠左右擺動。

我心裏發急,繼續追問:“你說荊白白不是藝術怪胎,那麽真正的藝術怪胎是誰?不會是你老兄吧!”

“嗬嗬!”老江笑了,“我可沒有那麽大的能耐,我來參加這部戲的拍攝,隻是為了錢……唉,算了,先不提這些,我之所以說荊白白是在編造謊話的依據是——真正的藝術怪胎其實……其實早在半年前就死了!”

我不以為然地“嗯”了一聲,老江眨眨眼問:“你不信?”

“我為什麽要信?”我諷刺道。

“也是。”老江點點頭,“我要是不知道實情,或許我比你更懷疑。齊小傑這個人你該很熟悉吧?”

我心裏一揪,連忙問道:“怎麽?這裏麵還有他什麽事兒嗎?”

“直接的沒有,間接的就有。”老江那張油頭粉麵的臉有些得意,似乎暗笑抓住了我的弱點,“茉莉你也見過,很漂亮吧,就算電視上的明星也不見得比她嫵媚多少。世人皆知,女人長得漂亮就是資本,以茉莉的美貌,多少有地位、有錢的人不想據為己有,你覺得茉莉能看上齊小傑還有那個大黑熊康冰嗎?”

茉莉確實挺漂亮,但漂亮的女人不一定都像他說的那樣庸俗,雖然比例小了些,算是萬裏挑一,但沒準兒茉莉就是一個崇尚真愛的姑娘。可是,如果這種推想成立的話,她為什麽看上齊小傑而後又迅速投入到了康冰懷裏?齊小傑雖然才疏學淺,但長相確實比康冰不知好看多少倍,從這點看,茉莉似乎並非屬於萬裏挑一的那一種,難道茉莉主動勾引齊小傑和康冰,是有其險惡用心的?

“馬老師,就算你不近女色,但也能明白我話中的意味吧?”老江見我半天沒言語,又追加一句。

這時,不知為什麽我會看範彩彩一眼,當老江提到康冰時,她的表情很複雜,沒準她還真暗戀康冰,看來每個人的口味確實不同。

“我還是不知道你想說什麽。”我假裝糊塗,實則真的糊塗。

“好好好。”老江聳聳肩,準備繼續解釋給我聽,“話說在一段時間之前,你和齊小傑參觀過一次現代派藝術展覽,在展覽上,茉莉曾見過你們。”

“啊?”我心裏直敲鼓,“茉莉不會是衝著我來的吧?”

老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麽說也對,不過您可別多心,茉莉圖財,可不是圖色!”

範彩彩看了我一眼,她居然還有心情笑。

“老江,你不要說些驢唇不對馬嘴的話。”我瞪了範彩彩一眼,“我又沒錢,她圖哪門子財?”

“馬老師,您又理解錯了。”他摸著下巴,眯縫著眼睛,“我所說的圖財是間接的,您別急,聽我說完您就明白了。其實,茉莉這個美麗的女人,最初屬於藝術怪胎,真正的藝術怪胎……”接下來,老江述說了一段更加離奇古怪的往事,聽得我如墮五裏霧中,分不清南北,更不知該相信哪一方!

老江故事裏的藝術怪胎並非我所見的荊白白,是另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已死之人。

想當年,藝術怪胎冒險完成《天外來客》的表演之後,一夜成名,他多年淤積於心中的藝術暢想終於有了可以發揮的條件,就像決堤的洪水噴發的火山,一發不可收拾。

接下來他的一係列行為藝術表演更令其聲名顯赫、身價倍增,比如《我是白社會》、《國畫已死》等,但這些表演都保留其最初風格——必須穿上特製的衣服。這樣一來,沒幾個人見識過其真實麵目,於是乎藝術怪胎這個人便愈加神秘莫測。

男人出了名有了錢,身邊的蝴蝶、野花便開始集聚,藝術怪胎本是窮人家的孩子,現在有錢了,可貴的是仍舊保持著簡單而樸實的生活。快到三十歲,該是有老婆的年齡了,他就從野花叢中隨便拈起一朵最漂亮的,那個幸運的女孩便是茉莉。

茉莉很漂亮,漂亮女人閑不住,更喜歡出風頭。藝術怪胎與之相反,既然已經小有成就,吃喝不愁,他就打算退隱江湖,過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閑適生活。可這種生活,是茉莉完全接受不了的。接下來不難想象,小兩口起先君子動口不動手,而後便拳腳相加。雖然絕大多數是茉莉占上風,但她還是阻撓不了藝術怪胎的退隱計劃。不知從何時開始,茉莉便和荊白白相識相愛了。

荊白白是個會招女人喜歡的男人,這種人不但油嘴滑舌而且好大喜功,他的性格倒與茉莉氣味相投,二人都愛慕虛榮、好出風頭。

雖然荊白白也混跡於藝術圈裏,但他除了一張甜嘴,一無是處,沒房沒車沒票子,是個地地道道的“三無”分子,這種人怎麽可以托付終身呢?所以,茉莉並不想輕易與藝術怪胎分道揚鑣,由此可見茉莉也頗有心計。

三角關係遮遮掩掩延續了一段時間,荊白白和茉莉之間的感情卻越發濃厚,兩人越發想真正在一起,就這樣,一個陰險而又周密的計劃逐步在二人心中醞釀成熟——那便是除掉真正的藝術怪胎,讓荊白白取而代之。對他們有利的條件是,反正世人都沒見過藝術怪胎的真實麵目。

不知用了何等手段,藝術怪胎在觀眾麵前蒸發掉了,大家以為他真的退隱山林,不問世事,但誰也不知道,其實此人已然消失在了人間。

相隔很長一段時間後,荊白白這個假冒的藝術怪胎就聯係上一個落泊的有錢人,這個落泊的有錢人,就是我和康冰拍攝《淘寶異事》的那幢民國時代小樓的所有者。小樓是此人祖上流傳之物,他本以為可以用小樓換些錢花,可沒承想小樓卻麵臨拆遷的命運,於是乎他與荊白白一拍即合,拿出小樓預付的拆遷費,冒險投資了荊白白接下來的藝術表演,也就是暗藏在小樓地下室裏名為“骷髏幻戲”的裝置藝術。

結合《淘寶異事》的拍攝及隨後的偶然發現,把“骷髏幻戲”這個裝置搞得更加神秘莫測,加之桃木門上貼著的報紙年代,大家便誤認為此作品在十年前已然完成,“骷髏幻戲”一直默默地沉睡在地下等待著有緣人的發掘,十年後,這東西如同出土文物一樣被發現,確實出人意料,大有噱頭。

加之合理的炒作,大家這才發現,原來藝術怪胎已然“前衛”到了如此地步,十年前就先知先覺了人們如今的這種疲憊的、無法解脫的“傀儡人生”。隨著片子兩個版本在電視和網絡上熱播,藝術怪胎的名聲就越發的響亮了。

無論是電視台、投資人還是荊白白這個冒牌的藝術怪胎,都從中獲益匪淺。既然這是一場成功的表演,那麽沒人較真細節問題:比如,那副骷髏是誰?“骷髏幻戲”的裝置是否真是十年前放置在地下室的?發現地下室的過程過於巧合,是否是人為故意設置的等。

觀眾認為藝術怪胎其實並沒有遠離塵世,隻是隱藏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沉澱著自己的藝術追求,或者說,這次的“骷髏幻戲”就是他回歸的一個前兆。

可悲的是,哪裏有人知道,真正的藝術怪胎正從幽深的眼眶中,窺視著自己的靈魂被盜用,自己的愛妻上了別人的床,而他的身體卻真實地融入了藝術,成為“骷髏幻戲”的一部分,因為他此刻已經化作一副骷髏。

我的脊椎自下而上瞬間涼了,腦後生風,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麻酥酥的恍惚。

難道我和康冰在地下室發現的那副骷髏,不是別人,而是藝術怪胎那含冤的屍骨?

茉莉和荊白白豈不是一對奸夫**婦、殺人凶手?如果沒人把這些說出去,再有經驗的警察想破腦袋也未必就能破獲此案。但我很快就清醒過來,誰又能保證老江的一番話不是胡編亂造出來,誣陷荊白白的?

“馬老師,難道說了這麽多事實,你還在懷疑我嗎?”老江看穿我心中所想,“如果我說的是假的,那麽茉莉怎麽會牽扯進來?你稍微分析一下,就不難看出茉莉的目的其實很明確,她就是想創造一個較為合理的身份加入進來,先前說過,她可不是個安分的女人,不但愛出風頭,而且……”

“而且什麽?”我問。

“而且還想登上大熒幕,成為大明星,嗬嗬!”老江冷冷地笑了笑,“或許這是所有漂亮女人都有的夢想!”

腦子一時間亂成一團,我低下頭默不做聲,假設老江所言非虛,荊白白和茉莉謀殺了藝術怪胎,而後把他的屍體製作成一副骷髏標本,居心叵測設計了“骷髏幻戲”,最終向世人成功證明藝術怪胎並沒有死去,而且還把荊白白替換成了藝術怪胎。

天!這計劃未免也太高明、太周密了!

茉莉並不擔心自己凶手的身份遭到懷疑,而且還借助齊小傑和康冰,以合理的身份混進了故事中來,企圖從中獲得更大的利益。茉莉長得的確嫵媚,但從表麵看並不像老江說的那樣老謀深算、頗有心計,難道是她城府太深故意掩蓋不成?

接下來,令我更加不解的是,如果老江沒有騙我,他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

“老江,既然你知道荊白白和茉莉是殺人凶手,你為什麽不去報案?”我看著他,老江卻垂下頭似乎有難言之隱,我沒有放鬆,繼續逼問,“這背後的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難道你也是他們的幫凶?”

老江苦笑一聲,竟從**站起身來,他背著手踱到窗邊,麵對漆黑如墨的窗戶,沉默片刻,然後他緩慢地轉過身,那張臉變得有些蒼白,他嚅動幾下嘴唇,這才說出了一句更加令人感到恐懼的話,“因為——我就是那個落泊的投資人,那幢民國小樓的真正主人!”

聽了這句話,我就覺得眼前一黑,請注意,這不僅僅是心理作用上的描寫,而是真實的黑暗——旅館裏的電源再次被人適時地掐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