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梯走上來,除去廁所那道窄門,一共有五扇門。
也就是說,二樓有五間客房,而且都在樓梯對麵那一麵牆上。
白天,我和康冰“密謀”時,就在樓梯口對著的第一間客房,而其餘四人則在走廊盡頭的那一間,也就是第五間。此刻血點消失的地方,正好對著第三間客房的門,無論從哪邊數,都是第三間,也是中間的一間。
如果受傷的人是茉莉的話,血點消失在那裏,會讓人聯想到她很可能進入了這扇門裏。康冰握著門把手,一陣亂搖,門上鎖了。
“茉莉,茉莉……”康冰對著門喊叫著,“你要是在裏麵的話,就答應一聲啊!”然後他把臉貼在木門上,似乎並沒有聽見什麽求救的聲音。
“怎麽辦?”他看向我,我把他推到一邊,抬起腳就朝門鎖上踹去。
沒兩下,鎖就壞掉了,屋裏沒開燈,所以非常黑,我站在門口等待片刻,覺得沒什麽危險了,就伸胳膊進去摸開關,開關的位置和其他房間的一樣,哢嚓幾聲脆響傳來,但就是沒有光線從裏麵射出來。
我再次打亮打火機,火光並不能夠照多遠,我舉著那一點光亮走進屋中。這間客房和我們住過的那間不一樣,空間非常小,似乎是個單間,在昏暗的光線下,隻能看見靠窗的位置擺放了一張雙人床。
就在我抬腿打算深入這個小房間時,腳下突然被什麽東西一絆,身體失去重心,直撅撅就趴在那張雙人**,還好床比較柔軟。
“誰在那?”範彩彩的聲音。
我的神經本就繃緊著,她這一喊我登時就從**翻下來,從剛才腳下的觸感得知,地下很可能躺著一個人,也或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我趕緊撥動打火機,可越著急卻越是打不著火。帥男的性子更急,居然俯下身把地上那個人拉出了屋子。
火光終於亮了,地上趴著一個人,但絕對不是茉莉,而是一個瘦高的男人!
我本以為這會是老江的屍體,可當光線湊近男人的臉時,我卻看見了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這張臉屬於旅館老板,或應該稱他為霍三神!
“他還活著嗎?”範彩彩用手拍了拍他的臉,他皺著眉十分痛苦地轉動一下脖子,連眼睛都沒睜開,於是我抬起他的腳,帥男抱住他的頭,把他抬到樓梯正對著的第一間有燈光的客房裏。
這人確實是假冒旅館老板的霍三神,既然他是幕後黑手,為什麽好像也被藥迷暈了?
康冰此刻心裏忐忑不安,十分擔心自己的茉莉,他雙手攥住那人領子,用力地搖晃起來,嘴裏還說了一些威脅的話,還好,不大一會工夫,**的人就被他搖醒了。
“別搖了,我的頭好暈,求求你!”聲音聽起來有一絲熟悉,缺少了霍三神的嘹亮,少了些老板的低沉,是兩種語氣中和在一起的聲音,或許這才是他本來的聲音。
“你快告訴我,茉莉哪去了?你把她弄到哪裏去了?牆上的血手印又是怎麽回事?”康冰被帥男和我拉開,可他嘴裏依舊大聲詢問著。現在我倒是安靜了下來,隔在他們中間,說:“康冰你別急,幕後之人都被我們抓住了,你先冷靜冷靜,想想怎麽審問他……”
“什麽!你說什麽?”那人的眼睛本來就大,此刻圓睜著,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裏滾出來,“什麽幕後之人?我可不是,我隻是個跑龍套的啊!”
“霍三神是不是你扮演的?”我一邊問,一邊仔細打量這個人的臉,其實他的年紀比我大不了幾歲,隻不過臉上抹了一層暗淡的油彩,顯得有些飽經風霜。
“霍三神確實是我。”他毫不猶豫地承認了,“旅館的老板也是我,不過那都是有人指使我幹的,不關我的事啊!”
康冰再次逼近他,“茉莉在哪,快說!”
那人抬起頭看向我們每一個人的臉,視線最終落在了我的臉上,我被他看得心裏一哆嗦,隻聽他低聲說道:“幕後之人,他沒在你們當中!”
“請不要耍小聰明了!”我冷哼一聲,“不是你還會有誰,是你在我們吃的東西裏下了蒙汗藥!”
他聽我這麽一說,竟然坐直身子理直氣壯起來,“如果我是謀害你們的人,怎麽自己也被迷暈了躺在地上?”
“誰又能證明你不是裝的呢?”範彩彩插口道。
“我現在解釋不了這個問題,反正我沒有騙你們,不信,你去問那個指使我的人!”
“是誰指使你?”我越聽越糊塗。
“指使我的人就是你們稱為‘老江’的那個人!”
“老江?怎麽又是老江?”我自言自語,忽而又冷笑著問,“老江已經不存在了,死無對證,所以你才說他……”
“不存在是什麽意思?”他打斷我。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用近乎平淡的語調說:“因為我發現了他的屍體,他被凍死在了冰櫃裏,而且我也知道,謀害老江的人非你莫屬……”
那人霍地一下從**彈起來,嚇得眾人連連後退,他全身哆嗦地念叨著,“他們真的動手了!我的天!太快了!這這這……根本就不是當初設想的那樣,根本就不是一場遊戲,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他們會殺掉每一個知情的人,這就是滅口,對!殺人滅口!”
隻見他的情緒失控了,嘴唇發白,全身都哆嗦起來,我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假惺惺地安慰道:“你別激動,不是還有這麽多人嗎?你要是把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全部說出來,或許還會有人幫你,你盡管考慮一下……”
“別在我麵前演戲了,我大小也是個導演。”康冰又要發飆,一個沒攔住,他就一把把那人推倒在**,“我最後問你一遍,茉莉在哪裏?你把她怎麽樣了?”
“我……我不知道。”那人慌了神,眼神搖擺不定,“真的不知道,你們得去問老江,不不不,老江死了,被滅口了,我哪裏知道,或許茉莉也被……”
帥男抱住康冰抬起來的腿,我攔在中間,伸出雙手對他們二人說:“事情還沒弄明白,你們都先別激動,康冰,你先聽他把話說完,隻有事情水落石出了,才能順利找回茉莉。”我又湊到那人身邊,伸手把他從**拉起來,“你也看見了,就算不說,你肯定也過不了這一關,不管是被人利用,還是裝傻充愣糊弄我們,我勸你還是說實話的好!”
他聽了我軟中帶硬的幾句話,長歎一口氣,點點頭說:“那好,我並沒說要隱瞞什麽,也沒有那個必要,其實……怎麽說呢,其實我們早就見過麵,應該說相互認識……”
難道他真是荊白白?我頓了頓,又問,“你到底是誰?”
“我叫荊白白,就是那個考了七年美院均落榜的倒黴蛋,人送綽號——藝術怪胎!”
“原來真是你——藝術怪胎?”我與康冰互望一眼。
“是的。”他點點頭,“其實我不喜歡這個綽號,我希望你們叫我的全名——荊白白。唉!我自幼喜愛藝術,尤其對那種自由的、沒有條條框框束縛的、無意識肆意揮發靈感的藝術形式更加著迷,因為那是我個人最向往的。可是,我那種繪畫風格不適合考學,沒有院校承認我在藝術上的造詣,七年的重創,你們根本就體會不到我受過多大的打擊。物極必反,這句話在我身上應驗了,當我像一條狗一樣流浪在北京街頭時,我遇到了一個朋友。”
“他是我的老鄉,以前曾一起求學過,當然,現在人家不但從高校畢業,而且還考上了一所知名院校的研究生,與我相比,那叫春風得意,而我與之相比,簡直落泊得一塌糊塗。故友相會,必然要敘談一番,他問我近況如何,我敷衍他說還算湊合,他說他認識一幫搞行為藝術的朋友,可以介紹給我認識。”
“聽了他的話我不以為意,其實當初我對行為藝術不太了解,隻想考上美術學院,畢業後從事藝術工作,隻要是和藝術沾邊的工作,我就心滿意足了。我那朋友留下一張名片就走了,還好我當時把名片放在上衣口袋裏,回想起來真慶幸沒有順手丟掉。”
“一個月後,我遭遇了一件事,舊事多談無益,我還清楚地記得,當時我口袋裏的錢隻夠坐兩次公共汽車。嗬嗬,不能用走投無路來形容,那樣太悲觀了,我其實是個還算樂觀的人,不然經受過這麽多年的打擊,或許早就心神俱疲了。”
“我是偶然間掏出那張名片的,別驚訝,因為那身衣服從穿上就從沒洗過。我用四毛錢給那朋友打了一個電話,我說我現在混得很吃力,有沒有工作介紹給我。他說有,就是擔心我不肯做。我笑了,說隻要不犯法,我還有什麽不敢做的。就是這樣一個偶然的電話,卻令我成為一個小有名氣的行為藝術家,嗬嗬,說起來真是滑稽。”
“我記下了朋友給我的地址,於是用僅有的兩塊錢坐上公交車,而後又步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來到一個地方,據說當時搞前衛藝術的人都聚在了那個地方。在那裏沒人問你是哪裏畢業的,也沒人注意你的穿著和言談舉止,那些人很熱情,或許他們和我一樣,都是些走投無路但熱愛藝術的可憐人。
”
“有個禿頂的矮胖子,戴著一副黑邊大圓眼鏡,留著胡須,看起來是這些人的頭頭,他說他正在策劃一場行為藝術表演,問我願不願意加入到他們的隊伍中來。那人的語調很高昂,並且極具煽動性,他像元首一樣在空氣中揮舞著雙手,說得我一陣陣熱血澎湃,如果他是戰爭時期的一位首領,很有可能,我下一秒就會奮不顧身衝上前線。”
“他問我對行為藝術了解多少,我毫無顧忌地對他說一無所知,他點點頭,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接著,他就開始介紹起他用自己的身體從事過的一些藝術表演。他說去年夏天,一個最悶熱的下午,他,赤身**並且全身塗滿蜂蜜,像彌勒佛一樣端坐在花叢中,讓身上落滿了蜜蜂,他說這個行為藝術的名字叫《回報》……這些千奇百怪的行為藝術的表現,越來越極端化和不可理喻,或許隻有那些喜歡尋求刺激的人才能接受。”
“這樣的例子他舉了很多,當時,我想當然地把行為藝術理解為:是一種隻要不怕丟臉,敢為人先的一種出人頭地的表演方式。當然,這種理解肯定是錯誤的,真正的行為藝術作品,應當給人以善意的啟示,反映出人們的內心世界和精神追求,表達對社會問題的理解,闡發某種時代精神和曆史理性……”
“好了!”康冰已經忍無可忍,“不要說什麽行為藝術了,我的茉莉哪裏去了?”
“康冰你別著急,先坐下,聽他把話說完。”此刻我聽得入神,把臉對著霍三神,不,應該稱其為荊白白,“接下來你幹了什麽,或者說表演了什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藝術怪胎’這個綽號就來源於你接下來出演的行為藝術。”
“你猜對了。”荊白白抬手摸了摸下巴,似乎是他扮演霍三神太過投入,忘記了現在那裏已經沒有了胡須,“我加入了那群人,或者說為了生存和發展,他們接納了我。很快,就有投資方找到我們,策劃出了一場名為《天外來客》的表演。”
“《天外來客》這名字是不是和外星人有關?”範彩彩站在一旁好奇地問。
“對。”荊白白點點頭,“我們用收購來的輕金屬廢料,製造出了一架飛碟,飛碟是圓形的,和電影裏的相差無幾,但它更像一個風箏,一個降落傘,因為飛碟的下麵必須可以吊著一個人,所以名字才叫做《天外來客》。”
我似懂非懂地問道:“那麽吊著的那個人,就是你?”
“沒錯,當然是我。”他抬起頭看向天花板,兩條眉毛皺在了一起,“因為這個表演存在著危險性,所以那些上了年紀的藝術家勝任不了。對了,我必須聲明一點,我們所策劃的行為藝術,有別於……怎麽說呢,我們的更偏向於商業性。”
“哦,原來如此。”我這才恍然大悟,“你們所謂的行為藝術,更像是廣告,就像店鋪門前站著的那種廣告人?”
荊白白一臉慚愧,“也不能那麽比較,我們起碼經過策劃,而且更偏向於藝術性,就像一部電影大片,裏麵也有廣告,但你不能說整部影片不是藝術,其實,廣告也是一門藝術……”
“好了,好了。”我打斷他,“藝術的問題咱們以後有空兒再談,你接著說《天外來客》那個……那個藝術。”
“至於投資方是誰,出於什麽目的,我不便告訴你們,不過,《天外來客》的細節我倒是可以說一說。”荊白白的眼睛睜大,好像即將要說的是件振奮人心的事,“記得那天是個熱鬧的日子,地點也是個遊人紮堆兒的地方,那裏聚集著幾個大賣場,是個購物中心,有一幢樓非常高。當時我窮怕了,雖然這個表演很危險,但依仗自己年輕,而且報酬頗豐,我就抓住了這個機會。”
“按計劃,天一擦黑,我就登上那幢最高的樓,具體二十幾層記不清了。到了樓頂,已經有幾個人等在上麵,他們把飛碟組裝起來,並給我穿上了一件特殊的衣服——大手大腳大腦袋,尤其腦袋非常的大,眼睛像黑色燈泡一樣突出,一張小嘴,沒有鼻子,鼻子的地方隻留兩個氣孔,衣服全身都是銀灰色的,其實就是按照好萊塢電影裏外星人的造型製作的。為了不讓我受傷,衣物裏麵填充了大量防震海綿,所以腦袋才那麽大。”
“一切都順利地進行著,飛碟已經組裝完成,他們把我像跳傘隊員那樣綁在飛碟下麵,飛碟就成了我的降落傘,我將從二十幾層高的樓上跳下去,當我站在樓頂邊緣時,我就立刻後悔了。人生多可悲啊!雖然有句老話說得好,天生我材必有用,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想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無論貴賤,每個人都不例外,可我呢?我還不到三十歲,就站在了生命的邊緣,我隻是想當個藝術家,而不是用命去賭博。天啊,就在那一刻,我領悟到了很多東西,對,應該叫頓悟,我覺得每個人其實生活得都很艱辛,背後總會有一隻無形的手掌控你,你其實隻不過是那隻手裏的一個傀儡而已!”
“沒人擺脫得了那隻手,無論你多有錢,還是官位多高,就算古代皇帝也不例外,或許那隻手是無形的上帝之手,可誰又能保證上帝後麵就沒有人操控呢?算了,我認命了,隻要我跳下去,自主地跳下去,我就能當一回自己的主人——那一秒鍾,是我主宰了我自己。”
“唉,事與願違啊!我雖然這樣想,但還沒有行動,卻被身後的一隻手一推,身體連同飛碟一起就跌下了樓,回想起來真是可悲,生死一線的時候,我又被幕後之人操控了!”
我聽了他的話確實頗有感觸,對荊白白這人的看法也有所改觀,或許他追求藝術的道路真如他說的那樣坎坷,可是他最終還是成功了。或許每一個成功者背後都是道不盡的心酸,你所能做的就是——不去想,不去看,隻有堅持、堅持、再堅持。
“掌控我的人以為我害怕了,反悔了,所以就把我推了下去。飛碟的受力麵很大,結實的金屬骨架外麵還包著一層厚實的雨布,據說就是從降落傘上裁下來的。我沒有感受到風的力量,因為衣物實在是太厚,設計者曾言之鑿鑿,穿這套裝備絕不會有生命危險,但能不能防止受傷致殘,他可沒敢保證。”
“說實話,當時我真沒感到緊張,因為衣服又悶又熱,有飛碟般的降落傘保護,使我下降的速度也不是很快,要是非要形容一下,那感覺晃晃悠悠像極了在做夢。飛碟製作得也很巧妙,圓形外邊是一圈亮白色的燈,在風力的作用下,一圈燈飛速地旋轉起來,光線耀眼,還真有幾分飛碟的效果。很快,下麵的人群中就有一個孩子指著天空說:‘媽媽,我又看見飛碟了!’孩子他媽怒喝道:‘為什麽要說“又”,小孩子是不可以說謊的!’說罷也抬頭朝孩子手指的方向一看,她臉上的表情比孩子還驚訝。”
“很快,抬頭看我的人以幾何倍數成倍地增長,無數的目光射過來,我就像演唱會剛一出場的明星,有種萬人矚目的感覺,那種感覺令人眩暈、著迷,同時也令人**澎湃,所以,為了不辜負我的觀眾,我決定臨時耍個花樣。”
“我豎起自己的巨大的拇指,人們立刻就發出一片驚呼,我很驕傲,於是乎朝他們點點頭,又做出一個敬禮的動作,那些人更躁動了。我逐漸頭腦發熱,還想玩兒個更高級的動作,那就是轉著圈地踢腿。你問我為什麽會那麽做,因為時間短暫,我也想不出更高明的,其實那個動作,完全效仿了小時候玩的大型遊戲《街頭霸王》。我這一舉動登時便激起了‘80後’們的共鳴,他們居然都鼓起掌來,還以為《街頭霸王》已經流傳到了外星球。我聽見掌聲,心裏更激動,像打了雞血一樣,轉動的速度更猛烈了,但很快,我就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身體上與飛碟相連的繩子纏在了一起,這也沒什麽,但由於我的一條腿高高抬起,使得重心偏移,這可就不得了了,隻覺得身體一斜,下落的速度明顯加快,我抬頭一看,原來飛碟傾斜了!這樣一來,受力麵減小,眨眼的工夫,我的身體連同飛碟就一起斜著飛了出去。”
“飛碟撞擊在了對麵的玻璃窗上,我被彈回來,玻璃卻完好無損,飛碟的角度再次偏移,我又朝另一個方向斜刺過去,耳邊是呼呼的風聲,風聲夾帶著人群的呼喊聲。接近地麵十米左右的地方,飛碟撞擊在了電線上,細一些的電線被割斷,爆射出璀璨的火花,歪打正著使得視覺效果更加多變,畫麵的層次更加豐富。”
“電線沒能困住飛碟,隨著火花四射,飛碟最終‘降落’在了一個圓形的垃圾桶上。幾秒鍾的平息,眾人便發現飛碟底下微微的顫抖,膽大的人掀開飛碟,我正趴在垃圾桶上奄奄一息。嗬嗬,好在垃圾桶是圓滾滾的,如果是尖的,或許當時我就掛了!”
“警察趕來維持秩序,我被送進了醫院,肋骨斷了兩根,並沒有刺破內髒,這些瑣事不提也罷。反正,報紙、網絡上都出現了一則新聞——某商業中心,有一名藝術家,表演了一場名為《天外來客》的行為藝術,至於藝術家的真名實姓還未曾知曉,暫稱其為‘藝術怪胎’,其下,僅有幾張模糊的手機照片。”
“新開發的商業區就此出名了,另一個一夜成名的就是我,但可悲的是,沒人認識我,他們隻看見了穿外星人衣服的藝術怪胎。雖然藝術怪胎在藝術圈裏名聲很響亮,但荊白白卻無人問津,你們說,究竟是上帝給了我一個機會,還是我再次被黑暗中的操控者愚弄,是可悲還是可笑呢?”
客房裏安靜了幾秒鍾,康冰再次忍不住了,對我喊道:“馬爺,你可千萬不要同情他,被那一派胡言所感染,茉莉還生死未卜,你不是還看見老江的屍體……”
是啊,身處險地,竟然被個可疑的陌生人一大段所謂的親身經曆所打動,誰又能證明他不是騙子,誰又能證明這個自稱荊白白的人不是又在演戲?想到這,我重新打量坐在**的荊白白。
他個子比我高一點,但偏瘦,眼睛不但大而且兩眼距離偏近,這樣麵相的人,不是聰明就是神經質,反正不會太正常,但是我卻並不熟悉這張臉,如果臉上的滄桑少一些,稚嫩一些,或許我還能認出他。
“你想起來了?”荊白白看著我,我沒答話,等待他繼續說,“你我年輕求學的時候,我們曾在一起學過素描……”
“荊白白,你少費口舌!”康冰衝到他麵前,指著他的鼻子,“要是茉莉有個三長兩短,我絕饒不了你!”
“茉莉不是我殺的!”荊白白語出驚人,康冰雙眼一黑,險些昏倒。
我也是大驚失色,瞪著眼睛問他,“茉莉她……死了?是誰……是誰幹的?”
荊白白雙眼無神,抓住我的手臂,顫聲說:“幫幫我,我不想被他們淘汰掉!天啊,我還沒享受屬於我的美好人生,馬若水,現在隻有你能幫助我,在幫助我之前,你必須先要信任我,你要發揮你的智慧,像海燕一樣撕裂暴風雨來臨時的那一片黑暗……”
尤其是最後這一句,使得整段話聽起來更像是段台詞,這究竟是他多年來養成的說話風格還是在演戲?難道我們這些人隻不過是戲裏的幾個角色,被幕後的導演和編劇無情地操控著?這就像一場噩夢,即便是噩夢也不可怕,因為總有一天我們會睜開眼看見第二天的太陽。
“‘他們’究竟是誰?是策劃這個陰謀的人還是……”我問。
“馬若水,你千萬不要低估了他們,如果你還想豎著從這裏走出去,就得聽我把話講完。”荊白白的嘴唇抖動著,似乎又在醞釀一大段獨白。
“我在陰樓裏的舉動確實都是表演性質的,陰樓本身也非鬧鬼凶宅,而是一處廢棄的樓房,被劇組美工搭建成了那種樣子。你們進入陰樓遇到了我,我引領你們去看茉莉假扮的屍體,不怕你們笑話,這些都是出自我的手筆。我沒讀過多少書,隻能把故事編得離奇恐怖去吸引觀眾。”
“陰樓那場戲拍完後,你們都撤回旅館,我也卸了妝準備回旅館繼續充當老板。就在這時,老江居然用蠟燭把屋子點燃了,陰樓裏麵放置了許多易燃物品,轉眼間,火光衝天,成為一片火的海洋。”
“老江對我和茉莉解釋說,有人暗中交代他,拍完戲後就把房子燒了,省得之後警方追究起來,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他又對茉莉說,讓她跑回旅館去敲馬若水的門,並把事實歪曲了告訴眾人,茉莉很不解,老江說這都是上邊安排的,她隻管照做就是了。其實,參與進來的所有人,都被秘密地告知了一些隻有他自己才會知道的秘密,到了特定時間,這個所謂的秘密就會被秘密地進行,所以對於老江這樣的安排,我並沒有感到吃驚。”
“我尾隨著茉莉一起跑回旅館後,就在樓下櫃台後麵的那間小房間裏躲起來,而茉莉則跑上樓去敲開這間客房的門,告知你霍三神很可能被大火燒死了。出乎意料的是,你被茉莉嚇暈了,康冰他們並不知道實情,茉莉也不能告知他們,於是康冰、帥男還有小範幾個人上山去救火。”
“有幾個好心腸的島民幫忙一起救火,火滅了,但仍舊濃煙滾滾。康冰擔心砸了自己的飯碗,臨危不懼跑進廢墟裏尋找霍三神,沒想到他卻無意中看見了一副枯骨埋在灰堆裏,他當事者迷,登時就崩潰了,因為他表麵上是此次拍攝工作的導演和指揮,這回出了人命,就算全身是嘴也說不清楚,飯碗肯定砸了,前途也是一片漆黑。”
“康冰所表現出的那種狀態,你們也都看到了,他受到命運之手的重擊之後,就成了那副鳥樣子,平常在演職人員或下屬麵前那種耀武揚威的舉止**然無存……其實,人在很多時候都很脆弱,甚至還不如一根野草,野草被火燒沒了還能春風吹又生,人卻沒有這種‘複活’的機會。”
“天亮了,你們又去了一次廢墟現場,不知是疏忽還是馬若水過於聰明,居然看出骷髏是假的,霍三神並沒有死,你們回到旅館後,馬若水就跟康冰坐在這間客房裏密謀,就在這個過程中,老江曾下樓找過我一次,他讓我把事先準備好的小點心送到樓上給你們吃,至於為什麽要這樣做,點心裏有沒有迷藥,我當時並不知道。”
“我端著盤子上樓時聽到馬若水說要離開這裏,於是急中生智,就現編出一段警察要來旅館了解情況的謊話,為的是暫時穩住你們,畢竟每個人在旅館中都是不可或缺的角色,如果少了某一個人,那麽這個故事將不再完整……”
“聽你這口氣,好像我們仍舊在故事中?”我打斷荊白白,“老江的死和茉莉的失蹤都是劇情需要,都是假的?”
“嗬嗬,”荊白白冷笑著,“如果你這樣想就錯了,當初他們找到我,我也以為和以前一樣,隻是一個遊戲,一場演出,但現在我才覺得,他們想要達成的目的並沒有那麽簡單……”
“你說了這麽多,並沒有說出他們到底是誰,以及他們究竟要達到什麽目的。”我的嘴還沒有閉上,誰也沒想到,整間屋子突然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