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父子對話
周昌邑諷刺笑了笑:“蘇朝恩告訴李婉,以真消息擾亂他們判斷的計謀是伯玉所獻,他結識她,讓她愛上他,與他兩情相悅都是鏟除李翰計劃的一部分。李婉剛失去了父親和兩個哥哥,又聽見這,無異於五雷轟頂,痛不欲生。
蘇朝恩這才命人將軟禁的伯玉放出來,帶到紫宸殿外,眼前所見血流成河,屍體遍地,又見李婉恨之入骨的眼神,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蘇朝恩這時又當著李婉的麵誇伯玉孝順,念在他喜愛她,可以繞她一命,不予謀反論處,隻是以後要她改名換姓嫁給伯玉,問她是否願意。”
商淩月聽到這裏若忽視蘇伯玉幫蘇朝恩幹過的壞事,當時的情形他也真是被人擺布可憐至極,歎息道:“朕也是女子,李婉姑娘那時隻怕是恨不得將阿兄千刀萬剮了,怎麽會答應。”
周昌邑點點頭:“李婉姑娘也是烈性子,當場怒罵伯玉,同時拔出押解她的禁衛軍佩劍刺向他胸口,他根本不閃躲,隻麵色蒼白看著她,幸好他身邊的禁衛軍做了阻擋,她的劍才刺偏,隻傷了他的胳膊,蘇朝恩震怒,要處死她,伯玉不顧自己傷勢擋在李婉麵前跪下求情,求放她一命,蘇朝恩本已有所動搖,李婉卻是一心求死,拔下頭上的發簪又插入了刺向伯玉,蘇朝恩離得近看見親自救了他,怒將九泉追魂散扔到了李婉麵前讓她自盡,縱使伯玉再求也不允其活命。
李婉拿起毒藥再未看他一眼,就出了紫宸殿到他父親和兩個哥哥身邊,伯玉追出去想阻止,蘇朝恩命人控製住他,李婉含很服毒死在了他麵前。蘇朝恩允許伯玉安葬她。李婉生前最喜歡梨花,他將她葬在了郊外一座梨園中。
蘇朝恩因為此事蘇伯玉中立,看出他念父子之情,覺得還可以繼續用他,才中斷了下毒,否則再繼續給他服毒半年,伯玉便會毒發身亡。
伯玉後來知道李翰兵敗的真相,也曉得了蘇朝恩給他下毒,蘇朝恩疑心太重,一旦生疑,絕不會消除,暫時中斷下毒,未來終究還是不會留他性命,才徹底死了對他的敬慕父子之心,決定忠誠陛下,步步為營除去蘇朝恩。”
商淩月聽罷是敬佩李婉又心疼,若她隻因兵變失敗而死,那是死得其所,蘇朝恩這老東西的一番話,卻是徹底毀掉她了,她如何能接受是自己引了蘇伯玉這條狼入室,害了自己父親和兄長,周昌邑口中其他事情真假難料,但李婉和蘇伯玉的事情必然是真的,蘇朝恩老賊說的話可以驗證,麵上流露得也是真情,可惜道:“你怎會知道的這麽詳細?”
周昌邑恭敬道:“陛下年齡小,怕是忘記了。當時李翰將軍與蘇朝恩雙方廝殺時,您與大行皇帝避禍在紫宸殿二樓上,有重兵保護,臣也在場的,就陪在蘇朝恩左右。”
頓了頓,他眸有慚愧笑凝她道:“代宗皇帝駕崩前五年,臣便已經是蘇朝恩的男寵,與他形影不離,他做的所有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蘇朝恩也從不避諱臣。”
商淩月暗一驚,差點兒就漏了餡兒,月兒故事裏也沒提他在場,笑恍然大悟:“那時朕隻一個勁兒的躲在皇兄身後,聽得打打殺殺,嚇得身子直哆嗦,一點兒都不敢看,這種血淋淋的事情還是忘記的好。”
周昌邑笑道:“當時陛下才十歲,害怕也正常。”
說完,他麵上笑意突然散去,撩起衣擺就跪在了她麵前,坦然肅眸道:“臣本出身書香世家,隻是到了臣父時家道中落,已是一貧如洗。臣雖有一腔學識,可惜蘇朝恩把持朝野,聞達不知何年何月,一時鬼迷心竅為了榮華富貴便憑侍美貌做了他的男寵,一夕登天,為討他歡心也做了不少錯事,後來伯玉規勸,臣報國之心也從未因男寵身份就忘卻,上蒼垂憐,賜了天時地利人和,臣便答應助他成事。
表麵我們依然為蘇朝恩效力,暗中伯玉則恩威並施對待蘇朝恩掌管的南北衙禁軍和各部太監們,這些人見蘇朝恩年老再活不了幾年,為了以後的榮華富貴不倒,紛紛轉而投靠了伯玉,徹底架空蘇朝恩,蘇朝恩之所以還能調動命令他們,全是伯玉暗中下令一切照舊,不讓他發覺,隻待合適時機再為陛下處置他,隱忍四年,如今終於成事,陛下寬宏大量,既往不咎依然任用臣,臣感激不盡,定肝腦塗地以報答陛下恩典。”
商淩月聽到這裏心頭諷刺,真把她當傻子哄呢,為了她處置蘇朝恩,蘇伯玉野心勃勃,想當第二個蘇朝恩繼續掌控她擺弄朝政才是,故事是故事,同情歸同情,好壞忠奸她還沒蠢到分不清楚,麵上故露出了感動,走近扶著他笑道:“阿兄和你忠心耿耿,那日要不是你們殯宮一番演戲搬倒了蘇朝恩,朕恐怕就是真的中毒身,你們忍辱負重這麽多年,要不是你說出這些事,朕還無法明白鏟除蘇朝恩是如何艱難,阿兄隻字不提,你該早些告訴朕才對。
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你不必耿耿於懷,朕剛剛登基,一對朝政不熟,二正是用人之際,能有你和阿兄盡心輔佐,求之不得,當初蘇朝恩掌權,連朕都自身難保,更何況你們為保性命不得已會做些事情,如今蘇朝恩伏法,朝廷清明,這些年的忍辱負重都值得了。”
周昌邑順著她的手站起,謝過恩典後,凝視她道:“方才臣有一事未說,蘇朝恩數月前又曾命臣給伯玉下了另一種毒----九泉追魂散,要讓他半年後毒發身亡,若非臣早有反意,並未繼續下毒,隻怕除掉蘇朝恩,半年後也會因沒有解藥毒發而死。”
商淩月直覺相信這事是真的,周昌邑沒必要騙她,蘇朝恩對蘇伯玉越狠,才越能激起她的好感,冷靜自有主意,故作怔了下,麵色一變,急問他:“那阿兄現在可還有事?”
周昌邑複雜笑了笑:“他暫時不會有事,陛下不用擔心。臣未給伯玉下九泉追魂散,隻是四年前所下的那種毒並未解,伯玉身上還有,日後需要想辦法解了。”頓了頓,他眸有黯然:“若是解不了,隻怕伯玉活不過四十歲。”
商淩月怔了一怔後才回過味來,蘇伯玉那不就是必死無疑,四十歲,他現在二十六,也就還有十四年,那時她才二十八歲,縱使什麽都不做,她隻要好好活著,都能妥妥得熬死他,大喜過望,太振奮人心了這信息,老天真是有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一定不能讓他找到解藥。
麵上卻是另一番模樣,她擰著眉著急一把抓緊他的胳膊:“這怎麽是無事!沒有阿兄朕要怎麽辦?不惜一切代價都要給阿兄找到解毒,你跟阿兄好,你給朕操心這事,交給其他人也不放心。”
周昌邑聞言笑了起來,感激凝視她行禮:“多謝陛下,臣定想辦法,這種毒不是九泉追魂散,有解藥,找到隻是時間問題,陛下寬心,切莫擔憂。”
商淩月暗壓了壓心頭翻湧的激動,咬了咬舌頭勉強擠出絲笑道:“朕曉得,阿兄定會平安無事的,朕會祈求列祖列宗庇佑阿兄。”早點兒毒發身亡,這消息是除了蘇朝恩死外,最能安慰她的了。
周昌邑看天色不早,隨後說了些讓她節哀的話就恭敬告辭離開。
商淩月目送他離開後眸底笑意刷得散去,重新跪在了商恒之靈位前,眸光堅毅果決。
沒想到今夜就是月兒口中兵變的日子,李翰將軍,李婉,那夜死去的所有人都值得她永遠銘記。
周昌邑口中四年前的蘇伯玉或許當真是良心未泯,可惜李婉怎麽也不會想到,四年後的他成了另一個蘇朝恩,若是她當初真為了蘇伯玉活下來,也該是悔不當初。
就在周昌邑見商淩月時,未辰宮死牢中,燭光明亮,綾羅綢緞隨處可見,家具物什,幹淨華美,還點著鎏金香爐,陣陣誘人香氣飄出,絲毫沒有一點兒其他牢房的陰冷潮濕。
一陣鎖鏈的摩擦聲,蘇伯玉命人打開了牢門,見蘇朝恩站在開著尺許窗口的牆壁邊,背對他仰望著夜空,聽到牢門打開也毫無反應,走入後,命身後的人關閉了牢門:“幹爹對這牢房可還滿意?”
蘇朝恩這才回轉,雪白的頭發依然如往日用金冠束起,麵容沒有絲毫落敗的狼狽,依然戾威不改,陰冷笑道:“你一直都是個孝順的孩子,曉得為父需要什麽。”
說罷走到矮桌邊坐下:“坐下吧,陪幹爹說會兒話,兩日後你我父子就再不能說話了。”
蘇伯玉如言坐下,如往常伺候他一樣,親手斟了杯茶放在他麵前:“我本來的計劃是找個替罪羊,頂替幹爹去死。幹爹辛苦了一輩子,能乘機過過清閑日子,讓您在京外別業頤養天年,五郎一盡孝心,為您養老送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