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洛問道:“離兒,你可知你這人最大的弱點是什麽?”

蘇離不懂燎洛怎麽會突然的來問這個問題,想了一想,也想不出燎洛究竟要說什麽,隻得回問道:“是什麽?”

燎洛笑道:“你這人,總是心太軟了。”

蘇離失笑,道:“就在昨天才有人誇過我為人冷酷。”

燎洛搖頭笑道:“你不是冷酷,隻是有些淡漠而事不關己罷了。不過那是對旁人,可一旦是麵對身邊親近的人,你就總是太過心軟了,所以你才會耐不得子沉的一求再求,從前是改了主意要幫天鸞留在楚國,現在又是要幫那個什麽橙衣。離兒,如果你隻是一個普通的孩子,那麽心軟一些也沒有什麽關係,一生順遂過去也就罷了。可你不是,你是楚國太子,而你可知道,身為上位者最忌什麽嗎?”

蘇離覺得這個問題似乎有些耳熟,一時之間卻又並未想起曾經在哪聽過。

隻聽燎洛繼續道:“身為上位者最忌露情,離兒,你現在無疑就是犯了這個大忌。誠然,雖人有多情寡情之分,但總歸都是有情的。可你身為楚國太子,若一味心軟,遷就子沉,那就等於是在那裏明明白白的擺了好大的一個空子等人來鑽了。”

蘇離愣了一下,終於想起蘇北似乎也曾對她說過類似的言論。蘇離腦中一下子像是清空了一般,隻能反射性的向燎洛問道:“為什麽?當初你曾說過,在你知道白枝草被換成了折枝草的時候就已知道,在背後主使的人就是蘇北。可是,燎洛,你是怎麽憑借這點知道是蘇北的呢?”

燎洛反應了一下,顯然也沒想到蘇離會突然提出這個早已過去的問題。燎洛道:“蘇北久病成醫,對於醫術和草藥的認識比之楚國的任何一個大夫都還要來得高超,而且他也一向容不得我,除了他外還有誰會來陷害我呢?所以我當時自然就想到他了。而且……他事後還特意派人送過書信給我……還說你出獄之後便去見過他了……離兒,我還一直想問,你在那之前也跟蘇北認識的嗎?”

蘇離“啊”了一聲,本來也還突然真的有些疑惑為何燎洛會知道蘇北將他的命相告訴於她的事情,此刻聽了燎洛之言,卻倒真的一直都是蘇北在其中挑撥,然而卻並不明白蘇北對於燎洛的這份執著又是因為什麽。蘇離道:“跟蘇北倒也沒有些什麽,不過是從前巧遇過一次罷了。”

燎洛哼了一聲,撇嘴道:“巧遇!蘇北倒真是很會巧遇!”

蘇離看著燎洛問道:“燎洛,你和蘇北之間是不是也曾發生過什麽?”

燎洛卻偏了偏頭,疑惑道:“也曾?為什麽要說也曾?”

蘇離頓了一下,道:“因為我總覺得蘇北和母親之間像是有些什麽過去的樣子,可是問過母親,她卻又一直像是不願再提了。”

燎洛抿嘴笑道:“你怎麽竟敢拿那種事情去問她呢?真是無知者無畏。”

蘇離道:“難道你知道些什麽嗎?”

燎洛摸了摸鼻子,笑道:“我當然知道啊,很多人都知道啊,不過是沒人再敢提起罷了。”

蘇離拉住燎洛道:“那你告訴我好了。”

燎洛搖頭笑道:“那可不行。”

蘇離奇怪道:“為什麽不行?你總不至於也是不敢說吧?”

燎洛咧嘴笑道:“當然不是,不過我實在是很喜歡看你急急切切想要知道卻又一直找不到答案的樣子,實在是有趣極了。”

蘇離翻了個白眼道:“這有什麽有趣?”

燎洛聳肩道:“當然有趣啊,誰讓你平常都是一副天塌下來也不為所動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可愛的弟弟。現在這種著急的樣子,可就可愛多了。”

蘇離放開燎洛,還順道推了他一把道:“我一點也不著急,不過是有些好奇罷了。你不說,就不說,我不信我就一直問不出來。”

燎洛懶懶的往旁邊一倚道:“你要向誰去問?相信我,這件事情,知道其中緣由的絕對不在少數,但是敢告訴你的,世間卻並沒有幾個。”

蘇離想了想,猜測道:“難道母親與蘇北之間曾經有過……”

蘇離說到一半就停了,以致燎洛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的問道:“什麽?”

蘇離遲疑的接道:“一段感情?”

燎洛瞬間瞪大了眼睛,然後就開始不可抑製的狂笑,直到將蘇離笑到惱羞成怒而開始打他時,燎洛才喘著大氣擺手道:“不……你怎麽會想到那方麵去呢?真……真是少女情懷……”

蘇離心髒一緊,推了燎洛一把,掩飾住自己的心虛而假裝生氣的道:“你說什麽?”

燎洛爬起身,卻還是就著攤坐在地上的姿勢攬著蘇離道:“別生氣,別生氣。我開玩笑呢。”

蘇離甩開燎洛,不說話。

燎洛終於止了笑,又靠近了蘇離一些,將她硬攬在懷裏,正色道:“離兒,這個世界可遠比你想象中的要可怕許多。我想要離兒在我的麵前可以可愛一點,不要總是淡淡的像是什麽也不關心,你才十三歲呀,就算不能像一般的孩子,譬如子沉那樣隨心所欲的生活,可也沒有必要在誰麵前都保持警惕。不過,那樣可愛的想法以後卻再也不要有了,什麽感情什麽的,這個楚宮中的事情,如果可以那樣簡單的話,那我們就都不會這樣辛苦了。”

蘇離靠在燎洛的懷裏,感情其實是最最複雜的東西,可有的時候,當拿它去跟這些王權鬥爭來比的話,卻又的確可以稱得上是簡單了。蘇離歎了口氣,好半晌後才喃喃的說道:“我不是小孩子。”

燎洛放開蘇離,退遠了一些,指著蘇離的鼻尖道:“隻有小孩子才會這樣說!”

蘇離失笑,比起燎洛,她的確算不上是孩子了,不過燎洛卻不相信,不相信也隨他吧。想了想,終於記起兩人一開始在說些什麽。蘇離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橙衣有些古怪?”

燎洛道:“還記不記得我剛剛一開始的時候說了什麽?”

蘇離翻了個白眼道:“你說我心軟。”又沒得老年癡呆症,還能忘?

燎洛煞有介事的點頭道:“心軟的人是最好利用的人。”

蘇離挑眉道:“你是說我被利用了?”

燎洛道:“這我不知道啊,不過如果我是橙衣的話,我可不會在別國做質子的時候唯恐人家不知道我多麽有治國之才似的猛去宣傳自己的治國之道。”

蘇離反應了一下,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覺得橙衣奇怪,就像燎洛所說,一國之太子若是在他國做了質子,心中所想便該是如何低調的熬到平安回國才對,怎會如此大顯其才呢?難道他就不怕此事傳到楚王耳中,楚王為絕後患,而將他永留楚國或是幹脆除去嗎?蘇離想了想,道:“可是,這雖奇怪,但他這樣做,不等於是在給自己招禍嗎?”

燎洛搖頭道:“他是在兵行險招。”

蘇離不解道:“什麽意思?”

燎洛道:“離兒,我說過了你心軟,不過你可知你最容易對什麽樣的人心軟嗎?”

蘇離低頭想了想,她自來這裏之後,所親近的人也隻有子沉、燎洛而已。若說還對什麽人心軟過,那大概也就隻在之前曾經憐惜過子憂的明珠暗投,誤入宮廷吧。蘇離想了想,遲疑道:“你是說……橙衣是故意顯示才學……好引起我的注意?”這樣想,會不會自作多情了一點?

燎洛聳肩道:“也許不是,隻是橙衣生性如此。不過若他真是故意要讓你注意,那我想他的背後應該還有其他人在施為才對。畢竟隻有相當了解你的人才會知道,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博得你的注意。不僅如此,而且這個人還要相當的了解子沉喜歡好管閑事的性子,還要能夠安排王守一的行動……”

燎洛說時,蘇離的腦中便自動的跳出蘇北的名字。蘇離歎了一口氣,難道真是她想平安的熬到成年出宮,也是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