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入秋,楚國的大軍已經駐在秦齊的邊境,而燎洛每日的行程也被人以最快的速度精確無誤的送到秦宮。

梓鳶同蘇離並肩倚坐在梓鳶的房中,逗弄著已經有兩個多月大的楚兒。

楚兒是梓鳶為孩子所起的小名,至於正式的名字卻一直未起。並且這宮中似乎也無人在意。就在楚國的大軍日夜不停的向秦國進發的同時,春亭君與靖國君兩人到底沒人肯讓一步,或者是共同退讓一步,結果便是偌大的一個秦國,卻群龍無首,至今沒有秦王得以即位。反正梓鳶也不去催促,這烏煙瘴氣的地方,她也從未想要她的楚兒久留。

其間,青空進來,例行的通報了燎洛的行程,然後出去。

梓鳶瞄了一眼青空最後的背影,隨即便轉過頭來,笑意盈盈的瞅著蘇離道:“姐姐,您可不對了哦。”

蘇離從青空背影的消失處回過神來,神態自若的問梓鳶笑道:“我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梓鳶抿了嘴唇偷笑,卻也不說什麽,隻是神態曖昧,惹得蘇離發噱。

將楚兒抱到懷中,蘇離表情柔和的道:“是時候宣靖國君和春亭君進宮商討一下了。”

梓鳶靜默了一下,點了點頭,然後便命人去宣兩人。

兩人進到宮中,梓鳶在外殿接待了兩人,蘇離抱著楚兒避在內間。

這時自秦先王去世之後,梓鳶第一次動用秦後的身份來召見兩人。

兩人此刻雖因衝突正劇。關係冷淡得毫無回轉的餘地,但在殿外碰頭地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向對方遞了一個詢問的眼色。然而彼此所接到的答案卻都是一片茫然,兩人無法,也就隻得抱著這樣迷茫的狀態覲見了梓鳶。

三人見麵,靖國君與春亭君還是分別的向梓鳶施了君臣之禮。隨後才坐了下來。

梓鳶一身素服,麵上也沒有怎樣施粉,完完全全地是一副悲戚柔弱的樣子。

然而兩人卻還是不免要對她的突然召見心生疑慮,所以坐定之後,靖國君首先向她問道:“王後此次召見臣下兩人,不知是所為何事?”

梓鳶淡淡的笑了一下,很是直接的問了兩人道:“聽說楚王燎洛現下正從楚國趕往我秦國?”

底下的兩人對視了一眼,仍由靖國君開口說道:“是。卻不知王後為何會突然關心這件事情。”他倒本以為梓鳶將他們叫了過來,是要催促秦王的王位問題,卻不料她竟會突然提到楚王燎洛。

梓鳶故意微微的蹙了眉頭,向兩人問道:“楚國大軍已經駐在秦國邊境,此刻楚王又將親臨,兩位大人卻為何一點都不關心秦國安危,至今仍無抗楚良策。”

靖國君有些譏諷地笑了一下,口中卻隻是淡淡的說道:“王後不需掛心,正因為楚王親來,所以我等認為楚軍並不是要跟我國開戰。而隻是要來和談的罷了。”

春亭君也接口說道:“的確,現下已經入秋,再過上幾月便是冰雪天氣,楚人都是南人。不耐寒冷,怎會在這種時候跟我們開戰!王後您實在是過於多慮了。”

梓鳶假意低頭沉思了片刻,道:“原來如此,我還在這裏疑惑兩位大人為何對於楚軍臨境一事如此漠不關心,原來卻是胸有成竹。隻不知兩位大人打算在楚國過來和談的時候如何應對呢?”

梓鳶問到這裏,兩人倒確是一愣,這兩個月來,兩人為了王位的問題爭執不休。誰也不肯有絲毫的退讓。而楚國大軍壓境雖看似情況危急,但他兩人也因料定楚國不會隨意開戰,所以也根本沒有真的放在心上。至於燎洛來時,兩人要如何應對,也根本沒有時間和時機坐下來好好商議。

靖國君囁嚅了一下,問梓鳶道:“不知王後是有什麽提議。”

梓鳶咬了咬唇。輕輕的開口向兩人說道:“梓鳶隻是一介女流。這樣大事,怎敢隨意插口。不過梓鳶畢竟身為秦後。也有些些自覺,若是秦國需要,梓鳶願犧牲自已,以保秦國安全。”

春亭君剛想笑說“王後這話是從何而來”,卻被靖國君的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隻聽靖國君沉吟了一聲,隨即道:“王後地意思是……”

梓鳶淡淡道:“我的意識是,楚國大軍前來,雖可能不占天時,但我秦國此刻也是剛剛失君,不宜交戰。甚至,楚國若是真的不顧寒冬將至,執意要趁我國失君,舉國皆哀的時候交戰,那對我大秦也將是一個重創。所以,若能避免這樣地一戰,那麽梓鳶願意送幼子到楚國為質,以泯消兩國之間的一場大戰。”

兩人聞言,俱是一愣,腦中轉了幾圈之後,也都明白了梓鳶這是要自願放棄讓其子繼承秦國的王位。雖然一個孩子對於兩人來說其實根本夠不成什麽真正的影響,但若真要從他手上搶到秦王之位,不論是對於兩人之中的誰來說也都是一件名不正言不順的事情,而今梓鳶自願讓其子放棄王位,兼且又是用這樣一個絕對可以成立的借口,兩人自然也沒有什麽反對的理由。

隻是瞬時之間,卻也誰都沒有說話,一切決議,三人心知肚明,但誰也沒有再宣之於口。

送走靖國君和春亭君兩人,梓鳶回到內室,蘇離正逗楚兒,抬頭見梓鳶回來,不由笑道:“這孩子也真是奇怪得很,竟是怎樣逗也都不哭。”

梓鳶笑著坐下,好氣道:“姐姐幹嗎還非得將他弄哭了呢!”

蘇離笑了一下,自己也覺不好意思,“隻是他都不哭,覺得有些奇怪罷了。”

梓鳶無限愛憐地撫著楚兒嫩嫩的臉頰,突然道:“姐姐,我給他取名叫北,你說好不好?”

蘇離一愣,半晌之後才喃喃道:“嬴……北嗎?為什麽?”

梓鳶笑道:“我知道這名字不好。可是……他走之前,總要取個正式的名字入籍。叫嬴北,是要他知道,他的家……是在楚國的至北一邊,要他記著,切莫忘了。”梓鳶說著,大滴大滴的眼淚打在楚兒地臉上,惹得他無限好奇地看著眼前不住哭泣的女人。

蘇離靜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道:“如果燎洛真地答應帶楚兒去楚國,那麽……你要怎麽辦呢?”

梓鳶抬了頭,雖是流著淚,卻還是微微笑道:“我今日送楚兒去楚國為質,是為了讓他在楚國得一條生路。可是,他畢竟是秦王的兒子,我不能不為他留下一條歸秦之路。所以,我要留在秦國,等他日,他長大成人,回歸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