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憂、焦慮、絕望、無措,類似這樣的情緒蘇離幾乎可以在營區中的每一個人的臉上找到,雖然公子鸞成功突圍的消息傳來的時候,營區內曾經一度陷入到意外的狂喜之中,但是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卻仍舊沒有見到外援隊伍的到來,初時的欣喜此刻已被漸漸擊散。

蘇離因為蘇北的關係,得以在營中正常的活動,但其實也沒有什麽地方好去。到處都是一片慘敗的絕望氣息,絕大部分的人都被這樣一場爭權奪位的騙局所蒙蔽,沒有人知道這戰場上所有的死亡和傷痛都不過是為了讓一場戲演得更真而已。

信步閑走的時候,遇上齊王。他本是高大現卻佝僂的單薄身軀迎風站在高處,身旁隻有幾個親信陪著,柳慕卻不在其中。

蘇離在遠處站定了片刻,終於忍不住走上前去,向齊王施了禮道:“王上不覺這裏風大嗎?”

齊王的眼神黯淡,有些吃力的注視了蘇離片刻,才苦澀笑道:“哪裏風不大呢,哪裏都大。”

蘇離默然。

過了片刻,齊王突然向蘇離問道:“你覺得鸞兒還能夠回來嗎?”

蘇離輕輕的歎了口氣,不知該說什麽,卻仍舊隻得寬慰道:“會回來的吧。”

齊王聞言,點了點頭,卻又隨即搖了搖頭,自顧道:“能夠回來的話,早該回來了吧。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怕是凶多吉少了呀……”

蘇離道:“許是耽擱了。”

齊王有氣無力的嗬嗬笑道:“能被什麽耽擱呢?鸞兒要是真的能夠突圍出去,聯係上柳兒的軍隊,還不就馬上回來了嗎。他有二十萬軍隊,還有什麽能夠耽擱他呢。一定是沒有聯係上吧,我想也是,當初柳兒說要突圍出去的時候。我就說是太危險了。我們隻有一萬來人,別說沒法全帶出去,就算是全帶了出去,跟他們那十萬人一拚,還能剩下多少活著出去的呢。可是鸞兒不信,非說要試試不可,我就讓他去試了。沒有想到他竟真的能夠突圍出去。可就算是出去了,他現在身邊能有多少人呢?齊靜和蕭魯難道會任他出去而不追他嗎,到了他哪可能真地逃開,去聯係柳兒的軍隊呢。唉,回不來了。早在他一出去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他回不來了……現在果然……”

蘇離淡淡的道:“那為什麽還要讓他去呢?”

齊王愣了一下,旋即喃喃的道:“去了,好歹還有條活路吧。慶兒要的隻是王位,所以他不會輕易的殺我。畢竟逆謀之名也不是他所擔得起地,他還要我活著讓他的即位名正言順。一路看小說網所以他雖然圍困了我們,卻隻是打出清君側的名號。而不敢說要殺我。可是鸞兒卻不一樣,慶兒要想坐穩王位,怎都不會放過鸞兒,我讓他出去,是要給他一個機會。我知道鸞兒心裏其實一直都在怨我,覺得我厚此薄彼,現在我給他這個機會,生死富貴便在於他了。”

蘇離喃喃道:“的確。弑君謀反,這個罪名齊太子擔不起,可是,他所謂的清君側,卻究竟又是要清誰呢?”

齊王沒有回答。

蘇離其實也並不需要齊王來回答這樣地問題。因為這已太清楚不過,如果將他們圍困在此的人真的是太子。而他日他又真的成功的攻陷這裏,那麽最先要除地當然是公子鸞和葵陽君了。

然而齊王盡管知道這點,卻也覺得無所謂吧。

蘇離覺得這場談話其實是真的沒有什麽意義,正要告辭離開,卻突聽齊王身後一人大聲喊道:“王上,王上您看,那是馬蹄所揚起的灰塵!”

蘇離順著那人所指去看,果然見遠處一片塵土飛揚。

齊王艱難地挺直身軀,也費力去看,口中喃喃自語的道:“是誰呢?是誰呢?”

營區內的人們顯然也發現了一絲異樣,不覺開始**起來。半晌之後,一處了望塔上的士兵突然大喊道:“是鸞公子回來了!”

營區內靜了一秒,隨即突然爆發出各種興奮的呼喊。

蘇離也已經看見,遠處代表著公子鸞的旗幟迎風飄展在隊伍的上空,煞是招搖。

齊王呼出一口濁氣,臉上也現出一絲欣慰的表情。

隊伍在距離營區有一段距離地地方停下,公子鸞帶了一小支部隊回到營區。

蘇離幹脆隨在齊王的身後一同去迎了公子鸞回來。進到營區的時候,公子鸞及一幹隨行紛紛下馬,公子鸞來到齊王近前,叩首施禮道:“父王,兒臣幸不辱命,已將援軍領來。”

齊王老懷大慰,不住點頭稱好,然而半晌後卻又奇怪問道:“鸞兒,齊靜和蕭魯不是已經將我們包圍了嗎?你們是怎麽進來的?也沒……”

公子鸞的容貌依舊乖巧,神色間卻已多了一份輕狂,“父王,齊靜一時糊塗,被太子欺騙,不期然犯下了謀逆重罪。可是他及時醒悟,不僅在我突圍時暗中協助,而且他也已經擒下了蕭魯。在我帶著大軍回來地時候,齊靜便立刻帶了蕭魯的人頭向我請罪,我已代父王允他將功補過,收編他地軍隊了。”

齊王愣了一下,萬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得如此,不由一時有些反應不及。不過兵不血刃的平定叛亂,卻畢竟是一件好事,於是齊王愣怔了一下後,便馬上說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公子鸞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而且……孩兒因知齊靜早已幡然悔悟,所以也知他不會傷害父王,於是在帶兵回救之前,孩兒已經帶兵攻下大淖,將一幹謀逆嫌犯一並捕獲,其中隻是太子和王後卻已畏罪自殺了。”

公子鸞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本應乖巧的臉上卻現出一片唳色。齊王聞言,呆愣了一下,好像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終於了解了公子鸞話中的意思。他瞪大了眼睛,有些茫然的四顧了一圈,最後牢牢的定在已經走出營帳,卻隻是遠遠的倚立在一側的柳慕的身上。

柳慕身穿了一件白色的獵裝,風華絕代,神色卻冷漠而淡然得好似這一切都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齊王愣愣的看了柳慕半晌,抬起腿顫顫巍巍的走向柳慕,一旁有人想要扶他,卻被他一把揮開。然而並沒有走出幾步,齊王卻一下子踉蹌的摔倒在地上。他掙紮了幾下,沒有能夠起來,有人想要上前扶他,卻終於在公子鸞陰騭的眼神中縮了回去。

蘇離暗歎了口氣,轉身自回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