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仲遠跟著季伯山幹了四天農活,算是知道農民有多不容易了,每天清晨就要上山,趕在不太熱的時候趕緊把小麥種子播下去,不然太陽出來了,太熱,就不能在地裏幹活了,容易中暑。

但是也不能閑著,回家在堂屋舂米去,這時候沒有機械,舂米全靠手工,簡直要了人命,白花花的米出來,自家舍不得吃,要先挑去鎮上賣,換了銅板買些油鹽醬醋,日子過得緊緊巴巴。

稻田裏的田螺被樊雨花用家裏種的辣子炒了,放了不少醬油,味道足足的,季仲遠吸了個痛快,心裏盤算的是怎麽才能讓家裏過得好一點。

他倒是想了不少發財的路子,穿越文裏比比皆是,但是目前的問題是他沒有那個條件。

這個時代地廣人稀,除了村子就是山,想要去鎮上都要提前準備好大半天的時間,更別說弄點什麽東西去賣,他也沒有這個本錢。

所以在一段時間內,還是要靠力氣吃飯,季仲遠在村子裏晃了好幾天,盯上了村頭丁老頭。

丁老頭是個老獵戶,年輕的時候就在村子裏住,娶了媳婦,生了四個孩子,都是閨女,家裏基本靠他一人養家,年輕的時候基本每個月進山兩次,每次呆上半個月,現在老了,閨女都嫁出去了,就不那麽拚了,每個月上兩次山,也就住個一兩天便下來。

他一個人靠打獵養活一家人,還養得不錯,可見獵戶的日子比常人好過得多,這些年也不是沒人想跟著他去,但是大多熬不住寂寞,也有怕危險的,最後都回歸農田,隻偶爾在山腳抓隻兔子什麽的打打牙祭,這都是過得好的。

季仲遠起了這個念頭跟家裏人說,家裏人沒有同意的,都覺得進山太危險,這會的山可不像原世界那樣,幹幹淨淨,有幾隻野雞兔子就算不錯了,這會兒山上野獸多,林子密,就算是最好的獵戶,身上也多少會帶著傷,丁老頭的背上就有狼撲出來的抓痕,還被蛇咬過,虧得蛇毒性不大,不然人早就沒了。

季仲遠想的清楚,他並不想當一輩子獵戶,更不想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所以先幹上幾年,攢些錢財,後麵再考慮做點小生意之類的,那時候就沒有危險了。

家裏人拗不過他,隻能隨他去,於是他挑了個日子,跟樊雨花要了錢,去鎮上買了包果脯,提著去了老獵戶家。

丁老頭看著幹巴,身上力氣可不小,他見是村霸來了,原以為是鬧事的,後來聽說想讓他帶著去山上打獵,還有點不敢相信,不太想帶他,怕他惹禍。

好在季仲遠會磨,嘴巴甜,待了半個時辰就搞定了老獵戶,定了兩天後上山去。

兩天後早晨,樊雨花給他帶了四個大號雜糧餅子,又買了四個雞蛋給他揣上,才忐忑不安地送他出了門。

季仲遠去了丁老頭家,幫著推了一輛小板車,又看著他把一些粗細不一的草繩裝上車,背著一柄弓,帶了一兜子箭,那箭頭不全都是鐵的,大多數是木頭的,這年頭鐵貴,常見的小獵物用木箭就能搞定,鐵箭頭要省著用。

一切準備好後,丁老頭召喚家裏兩條黝黑獵犬,兩人兩狗就這麽上路了。

丁老頭人心眼不錯,一路上沒閑著跟季仲遠說話,大多是在告訴他山上的事情,比如上山必須要帶狗,狗能幫著捕殺獵物,還能防禦危險,遇到猛獸真敢站在主人身前,很護主的,老獵戶的這兩條狗已經跟了他十一年了,比自己兒子還親——雖然他沒有兒子。

再比如進山後要沿著土路走,遇到蛇要小心,盡量不要去招惹,但是有些毒蛇是很好的藥材,要是敢冒險捉到一條,拿去鎮上藥房能換不少錢。

一說到捕蛇,季仲遠立刻想到了以前見過的蛇夾子,長長一根杆,隻在頭上有堅固的夾子,操作地好的話,人不用彎腰就能把蛇抓住,十分安全,他跟老獵戶描述了一番,老頭立刻覺得可行,說是等回來就研究研究做一個出來。

又說年輕人心思活,他怎麽就沒想到這麽好的東西,弄的季仲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等到了山腳下,還能見到有半大的孩子在瘋,或是在挖些野菜之類的,見了季仲遠,都不太敢說話。

再往上就見不到人了,不知不覺走到了山中,四麵蟲叫鳥鳴,就是沒有半點人聲。

丁老頭把季仲遠帶到一間小院前,告訴他這裏是獵戶的落腳點,每個上山的獵戶基本都會在此處落腳。

院子不大,四四方方,中間位置一間石屋,造得結實堅固,也足夠簡陋。

“這院子在這兒夠用了,夜裏狼和狐狸都能擋住,但擋不住人熊,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這附近林子沒有人熊,狼也少,但是有野豬,須得小心著點,天黑之前一定回來,莫要在山裏逛。”

老頭一邊說著,一邊把東西卸下來,他也帶了幹糧,小屋裏有油鹽醬醋,也有劈好的木柴,見著季仲遠帶的幹糧,老頭說道:“下次不用帶雞蛋,多帶些餅子就成,山裏吃得多,現采些菌子也夠吃,帶多了累得慌。”

“好嘞!”季仲遠應下,麻溜地把屋子前前後後簡單打掃了一下,老獵戶見了很是滿意。

“你小子這把歲數了倒是學好了。”老獵戶心直口快:“從院子往東有河,我去提桶水,你先弄些柴把火燒起來。”

兩人忙活一陣,熱了餅子做午飯吃,老獵戶在院子裏存了些曬幹的菌子,用油炒了做菜吃,他放油不少,整盤菌子都油亮亮的,季仲遠咋舌,獵戶生活確實好。

“你莫要隻看到好的,幹獵戶不長遠,早晚把身子累壞,到我這個年紀舊傷就開始作祟,雨天冷天渾身都疼。”丁老頭笑道。

季仲遠邊吃邊說:“謝您提醒,我也沒打算長幹,這不家裏日子苦嗎,我想著先幹幾年讓家裏人寬鬆些,待攢些家底,我想著去鎮上做點小買賣,把家人接到鎮上住。”

他去過幾趟祥雲鎮,鎮子不大,但是對比村子來說算的上繁華,酒館客棧,各色鋪子,人來人往,總歸要比村子裏舒服多了。

丁老頭聽了直樂:“你小子想的長遠,要去鎮上住可不容易。”

季仲遠咧嘴笑道:“且走且說吧。”

午飯很快吃完,兩人稍微休息一會兒就出了門。

丁老頭告訴他,山上有不少之前設下的陷阱,這樣就算他不在山上,陷阱裏也多多少少會有些東西,省不少力氣。

“都說咱們獵戶是靠拳腳的,其實才不是呢,拳腳那是防身的,捕捉獵物主要還是靠陷阱,等會我教你設兔子套。”

丁老頭叮囑季仲遠記住陷阱的位置,山上陷阱各色各樣,數量也不少,一個不小心踩到了,可是會要人命的。

陷阱有大有小,為不同體型的動物們準備,丁老頭在山上呆久了,對於哪種動物會出現在哪裏都了如指掌,他帶著季仲遠一個個走過去,一邊給他解說陷阱的布置,一邊查看陷阱的情況,季仲遠都一一記在心裏,走了不多會兒,眼前一個陷阱塌了大半,丁老頭高興道:“定是有東西進來了。”

兩人過去一看,這是個不小的陷阱,底部布置了許多木刺,用來應對一些大型獵物,比如野豬之類的。

此時一隻體型不大的動物掛在木刺上,兩個人用力拉上來一看,丁老頭便樂了:“野山羊,看著不大,你瞧這血還新鮮著呢,應該是剛死不久,你小子有口福,今晚咱們把它燉了吃了。”

季仲遠也高興,來了這麽多天,終於見著肉了,肚子這會兒就跟著叫了起來,惹得老丁直笑他。

兩人又翻找了一些陷阱,卻是沒有這麽好的東西了,有些陷阱被動物踩過,已經損壞了,還要花力氣給重新補好。

不過在套野雞兔子的套索上倒是撿到了兩隻兔子一隻山雞,一隻兔子腿傷著了,沒精打采地掙紮著,山雞倒是精神,見著人來還敢較量一下。

當然,他們全都被綁走,扔進了石屋裏。

“這兔子不太行了,明天就得帶回去,不然死了就要臭了,賣也賣不出去,吃也不能吃。”丁老頭看看天,又說:“還有點時間,我教你認幾種菌子。”

老頭熱情又實在,季仲遠都記在心裏,乖巧地給老頭倒了水,裝進水袋中,走一會兒就主動給老頭喝兩口,老頭被伺候的舒服了,話也更多了。

撥開幾株腰深的野草,一大叢灰白的菇類出現的眼前,丁老頭笑道:“阿遠呐,來拾鵝子了。”

這是一種肉厚的菇,當地人叫它作鵝子,算是很常見的東西,一般人都認不錯,季仲遠的記憶中也吃過這種菇,味道還算鮮美。

他彎腰伸手將那一大叢鵝子全部摘下放進背後的竹簍中,又往前走,便看到一截木頭上長滿了木耳,丁老頭說道:“采些回去曬著吧,這東西得曬幹了泡了才能吃,這會兒不能吃的。”

季仲遠便又采了許多木耳,再往前走尋到了一種黃色蘑菇,卻是沒有更多收獲了。

老丁抬頭看天,對季仲遠說:“你記著,日頭在這個位置的時候就得回去了,再晚天就要黑了。”

季仲遠應下,兩人往回走,順手在石屋邊的皂角樹上采了半筐莢果,這棵樹是丁老頭移栽過來的,至今己有二十多年,樹幹粗壯,枝葉茂盛,結的莢果也多,采了莢果回去煮了水就可以洗衣服洗澡洗頭,能洗得很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