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趕慢趕,好歹在下雨之前趕到了家,說來時間也巧,兩人剛進了屋,外麵就落了豆大的雨滴,不過幾分鍾時間,天色昏暗如夜,傾盆大雨跟地麵有仇似的,狠狠砸地,濺起一朵朵黃泥花。

屋子裏一個人都沒有,季伯山把東西放到正屋,焦急地往外看,說道:“下這麽大的雨,人都去哪兒了?”

季仲遠也有些擔心,說:“之前不是說去孟嬸兒家裏了嗎,咱們去看看吧。”

季伯山立刻同意,兩人在儲藏室拿了兩件蓑衣披上,又帶了兩把傘便出門了。

雨越下越大,很快在地麵上匯成河,不好走路,兩人隻能脫了鞋子,換上下水田幹活的草鞋,蹚著水往孟嬸子家走。

孟嬸子家距離他家不算遠,繞過三四戶人家就能到,季伯山在門外敲了門,喊了一嗓子,裏麵就有人跑出來給他們開門,是孟嬸子的大媳婦趙桂兒。

趙桂兒見了他倆,說道:“來找人的吧,快進來,都在這兒呢。”

季伯山和季仲遠連忙進了門,一邊走一邊問:“什麽事兒啊這是?”

趙桂兒歎口氣道:“說來話長,你們進來再說吧。”

季伯山和季仲遠進了屋,兩人一身水,趙桂兒拿了布巾給他們擦水,樊雨花聽見聲音走了出來,見到這兩兄弟,嗔怪道:“這大雨天,你倆跑來做什麽。”

季仲遠笑嘻嘻:“我們回來見家裏沒人,心裏著急不是。”

樊雨花瞪他一眼,又看看裏屋,歎了口氣:“走吧,咱們回家去。”

說著她又回了裏屋,對孟嬸子說了什麽,不一會兒幾個人就都出來了,田小野跟在常小惠身後,見著季仲遠,忍不住就想過去,但又覺得不好,隻能站在那裏,偷眼看他。

門簾掀起時,能聽見裏屋有陣陣哭聲,季仲遠使了個眼色,想問問怎麽了,被樊雨花一個眼神頂了回去。這時候孟嬸兒也走了出來,和兩兄弟打了招呼,又拉著樊雨花的手客套了幾句,便放他們離去。

然而季家人抬腳剛想走,裏屋小旋風一樣跑出來一個姑娘,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撲到了季仲遠腳下,哭著哀求道:“仲遠哥,我嫁給你行不行,我能生孩子,我還能幹活,求求你。”

季仲遠嚇了一跳,趕緊往後撤了一步,莫名其妙地問:“什麽情況啊!”

樊雨花也嚇了一跳,不過她反應快,立刻站在了季仲遠身前,氣道:“風鈴兒,你們家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不要扯我們家行不行,虧得嬸子今天給你說了那麽多話,你就這樣回報我?”

被叫做風鈴兒的姑娘哭得涕淚橫流,一個勁地哀求:“嬸子求你了,我知道你想讓仲遠哥留後,我能生的,我不要彩禮,什麽都不要,求你把我帶走好不好?”

季仲遠驚魂未定,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他下意識地抬頭去看田小野,就見田小野低著頭,試圖遮掩麵上的難過。

他伸長手臂把田小野撈過來,對風鈴兒說道:“風鈴妹子,我不知道你這邊什麽情況,但我是有家室的人,你這樣可不好。”

風鈴兒大叫道:“他都不能生孩子,你不想要孩子嗎?”

“夠了!”樊雨花氣道,她轉向孟嬸子,不滿道:“阿蘭,你們這是想幹什麽!”

孟嬸子大概是被閨女這一頓猛如虎的操作驚呆了,這會兒才反應過來,破口大罵道:“你個不要臉的東西,給我滾回去!”

說著,她便揪著風鈴兒的衣服將她拖進了裏屋,關上門,而後像樊雨花道歉說:“雨花你別生氣,我剛是嚇傻了,這丫頭不知好歹沒羞沒臊,我會收拾她的。”

她又對季仲遠扯出一個笑臉,道:“仲遠,你別當真,嬸子對不住你,改天去你家給你賠禮哈。”

季仲遠搖搖頭:“我沒事。”

至此再無什麽話說,季仲遠和季伯山披上蓑衣,就要帶著家人出門,然而隻有兩把雨傘,隻好把傘給了樊雨花和季雲朵,常小惠和田小野則被兩人拉過去塞進蓑衣裏,一路捂著回了家。

大雨一點沒有要停的意思,到了家不管是打傘的還是披蓑衣的,都淋濕了衣裳,於是都默默無言回了自己房間換幹爽衣服去不然可容易著涼生病。

田小野在季仲遠的懷裏捂了一路,小小的蓑衣下被季仲遠的氣味填地滿滿當當,他無處可逃,隻能一路暈暈乎乎紅著臉回了家。

他身材要小些,季仲遠又將他捂得嚴實,因此隻濕了鞋襪和褲腳,但季仲遠就沒那麽好運了,蓑衣有些舊,他的肩頭和後背都濕了。

田小野顧不得自己,紅著臉就去拿季仲遠的衣服,季仲遠的衣服不多,卻都被他洗過補過,疊地整整齊齊放在櫃子裏,成套放好,所以一拿出來就能直接換,不用翻找。

季仲遠接過衣服,催促道:“你快把自己擦幹,換好衣服。”

田小野應了一聲,抱出自己的衣服,轉頭卻見季仲遠已經脫了衣服,背對著自己擦身子,露出一身漂亮結實的肌肉來。

田小野的心髒像是要爆炸了,兩人雖然已經成親,但從來沒有夫夫之實,更沒有這樣“坦誠”相對過,男人的身軀帶著濃烈的荷爾蒙和源源不斷的熱量,把整個房間都給侵占,田小野紅著臉站在那裏,連道地縫都找不到。

季仲遠擦完身體披上裏衣,沒有聽見屋裏另一個人的動靜,奇怪地看了田小野一眼,就見他抱著衣服呆呆站在那裏,腳下還踩著淌水的鞋子,一下就急了。

“你怎麽不換衣服,這樣受涼了可怎麽辦?”季仲遠說著,顧不得係好自己的衣服,袒著胸膛蹲下身子,一手抓住田小野的一隻腳腕,輕而易舉就將他的鞋子脫了下來。

田小野被他弄得一個趔趄,連忙扶住床沿,急切道:“我自己換就好。”

“那你倒是快換。”季仲遠沒有察覺到田小野的別扭,一邊說著一邊又脫下他的襪子,露出白皙的一隻腳來,他用布巾包住那隻腳擦了擦,趕緊拿了鞋子給他穿。

田小野羞到無地自容,可不敢再讓他動下去了,趕緊製止住他,接過布巾說:“我來我來。”

季仲遠嗯了一聲,隨手扯了田小野腰間的褲帶,說:“褲子也得換,快脫……”

褲帶被抽開,褲子立刻作勢往下落,田小野驚呼一聲,連忙抓住褲子,羞臊不已,不知該如何做了。

褲子落下一個角,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腰,季仲遠眼睛被晃了一下,突然神識歸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

他這會兒衣冠不整,還脫了人家雙兒的鞋子,又扯了人家褲帶,可不就像個登徒浪子似的,再看田小野緊緊抓住褲帶,局促難安的緊張模樣,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連忙背過身去,說:“抱歉抱歉,一時情急,忘了你是雙兒,你快換吧,我不看你。”

田小野大眼睛錯愕地看著他背過去身,慌忙穿好衣服的樣子,不禁微微泛紅,點點淚水在眼眶打轉,他咬著唇,低著頭迅速把自己擦幹,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心裏卻是難言的委屈。

新婚之夜的話猶如刀刻般印在他的耳朵裏,他清楚地記得季仲遠說過不喜歡他,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季仲遠待他很好,季家人也似乎真的接受了他,他們甚至還規劃著一起擺早餐攤掙錢,這些都讓他以為自己已經是季家人了,差點忘了那句話,可是今天這一出,卻猶如當頭冷水澆下,撲滅了他一切自我安慰的幻想。

季仲遠是真的不喜歡他,對他好也隻是客氣而已。

而季仲遠也飛速穿好衣服,回過身來一眼就看到了田小野紅紅的眼睛,立刻自責不已,心中暗罵自己禽,獸,始終記不住人家雙兒的性別,一邊說著尊重,一邊就冒犯了人家,這算怎麽回事。

他隻好認真和田小野道歉:“對不起,我是真的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雙兒這種性別,在我看來你就是個少年,剛才也沒有把你當雙兒看,所以是我冒犯了,你要不打我兩拳,或者你想怎麽辦?”

田小野更難過了,他想問問季仲遠,自己哪裏做得不好,這麽不受待見,又想問問他要怎麽做才能做他的夫郎,但是又覺得問出口就將兩人之間脆弱的關係完全戳破,以後會更尷尬,隻能搖搖頭,小聲道:“我沒有生你氣。”

那就是嚇壞了,季仲遠在心裏歎氣,他隻好轉移話題,道:“我給你買了布做新衣服,要不要去看看?”

田小野垂著眼,輕輕點了點頭,心裏更難過了,隻覺得要是季仲遠這麽不喜歡自己,為什麽不直接把自己趕走,為什麽還要給他買東西,一邊對他好一邊又推開他,這太讓人難過了。

但他舍不得走,也沒有勇氣說離開,他還貪戀這個家帶給他的溫暖,貪戀季仲遠的好,哪怕這些都是表象,也想多待一天是一天,等到被趕走的那天也無憾了。

他們來到堂屋,隻見其他人已經在那裏翻看布料了,季雲朵抱著那塊鵝黃的料子開心極了,又蹦又跳,常小惠也摸著暗粉色的料子愛不釋手,樊雨花比量著藍色的布料看了半天,見著季仲遠來,便招呼他:“你看這顏色小野穿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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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季仲遠:早知道你是這麽想的,我就……

低頭看了一眼扯在手裏的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