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走到原先的石門前的時候, 果然發現高煥已經在命人把石門鑿開了,乒乒乓乓的聲音不絕於耳,在封閉的空間內震得人耳朵生疼。

蘇慕和柳瀟然很是心有靈犀地在此時各自把手都收了回去,狀若無事地默默站遠了些。

陸靈玨則是不堪重負地把人小心放到了地上, 這口氣還沒鬆到底, 就聽到那人幽幽地發出了一聲抱怨。

“好吵。”

如今密道裏沒什麽光線, 陸靈玨也看不清周圍狀況, 更看不清對方說話的模樣,頓時被嚇了一跳,從地上彈了起來,空間狹窄, 他一頭撞上了後邊的牆壁,痛得嗷地叫了一聲。

這聲音穿透力不小,門對麵的聲音停了停,高煥嚷嚷道:“你們怎麽回事, 現在才回來?嘿這聲音怎麽聽著像是辰初那個小子……”

“是我是我!高將軍, 就是我嘛!”陸靈玨把疼出來的眼淚給憋了回去, 捂著腦袋蹲下來緩了緩, 聲音依舊很是嘹亮,“您怎麽也來這裏啦?”

好一招反客為主,高煥被問得愣在了原地,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問問問,出來了再廢話,現在都給我安生點,言軒和那蘇小侯爺都在你邊上吧。”

“我在。”柳瀟然的聲音響了起來, “高將軍, 這裏大致還需要多久才能通行?”

高煥聽到柳瀟然的聲音後也安了心, 提留著旁邊工匠問道:“聽到了?還要多久?”

那工匠打了個哆嗦,顫顫巍巍地說道:“約莫,約莫再一炷香的時間便可以了。”

蘇慕知曉柳瀟然是擔心楊平得了消息逃出去,但眼下確實也急不得,外麵有多少人尚不好說,若是貿然告知高煥,萬一有人通風報信,反而難辦,如今能做的便是等到這裏能夠通行之後再立刻下手為強了。

他輕輕往柳瀟然的方向湊近了些,小聲道:“一炷香的時間,他跑不了。”

黑暗中他看不清柳瀟然的具體位置,因此也絲毫沒發現柳瀟然此刻也轉過了身,兩人幾乎是麵對麵地靠在一起,他的唇更是幾乎要貼上對方的臉,而他說話時帶起的一小股熱氣,則是輕輕拂過了柳瀟然的唇。

柳瀟然的大腦在此刻幾乎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也沒有回應他的話。

蘇慕以為是自己湊的還不夠近,因此又往柳瀟然那裏輕輕挪了幾分,隨即他便感覺自己的額頭貼上了一片冰涼的觸感。

不對勁。

他終於察覺出了異樣,這觸感像極了——

他貼上了柳瀟然的額頭。

這下輪到蘇慕大腦一片空白了,但慌亂中他依舊記得迅速拉開距離,甚至由於退得太急還踉蹌了一步,在下一秒就聽到了陸靈玨再度嗷了一聲。

“喻之你你你你——你踩我!”

他本來好不容易蹲回去想問問那人是不是清醒了,這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就被蘇慕狠狠地踩了一腳。

“我我我我抱歉,我那個,太黑了沒看清,不是有意的!”蘇慕覺得自己的臉現在一定漲得通紅,好在想必不會有人發現,他手忙腳亂地給陸靈玨道了歉,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柳瀟然。

怎麽說,自己沒想到離他這麽近?

他在腦中自動過濾起其他可能來,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剛剛自己貼上的可能是邊上的石壁。

柳瀟然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開口說道:“無事。”

陸靈玨剛揉著自己的腳緩過來,聽到這句話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麽自己大人還替自己應了呢?這不該是自己回答的台詞嗎?還沒等他琢磨明白,對麵就傳來了幾聲輕輕的咳嗽聲,他又被迅速地吸引了注意力。

“你醒啦?你還好麽?你知道自己是誰嗎?”他連珠炮似的問了一串,這幾天可把他憋壞了,這人不是在睡就是醒來了也呆呆的不說話,睜著眼睛看自己一眼後,就再度默默地閉上了眼睛,若非他對自己的長相還算是有點自信,他就要懷疑這人是不是被自己醜暈過去了。

但是嘛,這人確實長得好看。

陸靈玨從前辦案的時候也算是見多識廣,年紀小小就見過了不少人,但也是第一次覺得能用“美”這個詞來形容一個男子,他甚至覺得京城那些風月場所裏的頭牌姑娘在這人的麵前也不過爾爾。

要是個傻的,那豈不是白瞎了這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對麵又沒了聲音,就在陸靈玨認為這人多半又暈過去了的時候,外邊突然傳來了一個很是稚嫩的聲音,嗓門卻和自己不相上下。

“嘿咻!我來一起救你們啦!”

小石頭在外找了半天順手的工具,這會剛從廚房裏扛回來一個比他還高一截的鋤頭,興致勃勃地打算幫工匠一同開鑿,還沒開始動手,就被高煥一把提了起來。

“幹什麽幹什麽,小孩子搗什麽亂。”

“幹嘛,誰是小孩子,我是大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我力氣超大!”

陸靈玨正在好奇這小娃娃是誰的時候,耳邊就傳來了一道有些疑惑的聲音:“小石頭?”

“嗯?你認識?”陸靈玨的聲音不小,蘇慕和柳瀟然也都聽了個清楚,蘇慕更是確認了心中所想,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之後,他也跟著蹲了下來,小聲問道:“你是小石頭的師父?”

“小石頭?誰是小石頭?”陸靈玨一頭霧水,柳瀟然則是立刻明白了蘇慕所指。

“你認識小石頭?”那人的聲音依舊虛弱,但能看得出,他算是承認了蘇慕的話。

“嗯,這些說來話長,但如今他就在門外,你可放心,至於其他的,我們還是先出去再捋這些罷。”蘇慕溫聲道。

又過了一會之後,那邊才低低地應了一聲。

陸靈玨隻覺得自己好像被人遺忘了,剛打算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這一聲咳嗽還沒咳完,柳瀟然便堵住了他的話:“有什麽話,出去再說。”

於是他隻能委屈巴巴地憋著,好不容易過了一炷香,石牆終於被鑿出了一個洞,工匠們手腳很是麻利再接再厲,很快便清出了一條路來。

頓時,光線湧了進來,好在隻是燭火的光芒,適應起來快得多,他剛睜開眼睛,就聽到小石頭叫了一聲,隨即就看到他和炮彈似的從高煥的身邊衝了過來,把所有人都擠了一遍之後,扒拉上了自家師父。

“師父!師父師父!”他這會倒是沒先前那麽自在了,見人沒睜開眼,還以為自家師父就這麽英年早逝了,鼻涕眼淚都要出來的一瞬間,腦袋突然被人輕輕揉了揉。

“沒事。”

得以重見光明後,幾人很快兵分兩路,尚且沒搞清楚狀況的陸靈玨被留了下來,高煥剛想問問他們在裏麵有什麽發現的時候,蘇慕和柳瀟然卻是已經突然消失了。

蘇慕剛踏出房間門,墨書就從屋頂上跳了下來,神色似乎還有些自責,蘇慕知曉他是因為沒和自己一起進去而有些後怕,但現下來不及和他明說,因此蘇慕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和我來。”

高煥為了萬無一失,依舊沒有把府上的人放回家,因此蘇慕和柳瀟然要想找到楊平並不難,他們剛打開房門,楊平就一臉緊張地從凳子上站起了身。

“二……二位大人。”他打了個哆嗦,顫巍巍地行了禮,也不知道究竟是做賊心虛,還是演技過好,連這會都還依舊想著迷惑別人。

蘇慕一進門便很快地關上了門,還沒等楊平發出些什麽聲音,墨書就已經繞到了他的身後,將人輕鬆地擒住了,那人正想開口叫,柳瀟然冷冷開口道:“若是出聲,罪加一等。”

楊平一下子便被唬住了,他本就心裏有鬼,現在更是被柳瀟然的威嚴嚇得一動不敢動。

“望江刺史究竟是誰?這裏又發生了什麽?你現在尚有機會說個清楚,若是等到——”柳瀟然的神色更冷,連站在他身旁的蘇慕都感受到了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森森冷氣。

楊平左看看右看看,一句“我不知道……”剛想出口,墨書很是時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劇烈的同感從肩胛處傳來,柳瀟然的眼神則更是變成了與看死人無異,身心的兩相折磨之下,他很沒骨氣地妥協了。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那刺史究竟是誰,那同胞弟弟也是真的,這其他人都可以作證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之前究竟是大人還是……”他垂頭喪氣地回答道,“這望江府,與城外的一個山寨有著往來,我本來也不知曉,隻是有一回無意中撞見了李大人與那裏的人談話,這才——”

“但是我發誓,我沒做過壞事,我隻是知道,我從沒助紂為虐啊!”

蘇慕聽得隻覺得好笑,開口問道:“那看來陸司直還冤枉好人了?”

楊平聽了這話頓時一抖,眼神中頓時驚恐和慌張起來,甚至小幅度地掙紮了一下,但立刻便被墨書按了回去。

“不不不,我不是,那是——那是被逼的!柳大人!這望江城內,誰敢不聽李大人的話啊,小人尚有妻兒在家,這實在是不得不聽啊大人!”

蘇慕與柳瀟然粗粗盤問了一番,除了依舊無法確認李河與他的胞弟究竟是誰外,楊平將自己所知抖了個一幹二淨,就在柳瀟然思索該怎麽處理這人的時候,蘇慕突然眼睛一亮,附到柳瀟然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天時地利。”他眨了眨眼睛,看向了正一臉驚恐看著自己的楊平,“不如引蛇出洞?”

李河自從聽到了陸靈玨被人從密道裏救出的消息後便沉下了臉,而在聽到陸靈玨重傷尚在昏迷之時,表情又變得微妙起來,他像是無意地走到了進進出出頗為熱鬧的陸靈玨的房前,往裏麵探了一眼,那王大夫正長歎了一口氣。

“這情況,怕是要好一會才能醒了。”

而周圍幾個看熱鬧的衙役則是匆忙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道:“那位公子,怕是懸咯。”在看到李河之後,幾人趕緊閉上了嘴,正想離開的時候被李河叫了個正著。

“裏麵的人傷勢很重?”

“豈止啊李大人,那人就剩一口氣了,醒都不一定醒得過來。”

李河聞言微微點了點頭,心中卻是突然有了計較。

作者有話要說:

讓我們感謝楊平同學下線前為推動劇情做的偉大貢獻。(關於墨書——是蘇慕不讓他跟著進去的來著,在78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