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柳瀟然開口詢問,蘇慕就點著足跡解釋起來:“痕跡太重一個普通女性是不可能能夠印出如此深的痕跡的。”

他撥著灌木叢往回走了一段,指了指地上其他稍顯雜亂的痕跡:“這樣的大戶人家,花匠來補土的時間必然不會在很久之後,前一夜的泥土雖然可能相較那時來說鬆軟,但相差並不會太多。這邊花匠的足跡是一個成年男性應該有的深度,而這個足跡甚至比花匠的足跡還要重得多,根本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能壓出來的痕跡。”

“可是這腳印的大小應當是……”柳瀟然皺著眉,卻也是突然間想通了腳印的奇怪之處,“難道是有人穿著梁萱萱的——”

“是,這個鞋印的前腳掌比起腳跟重得多,我猜穿鞋子的必然不是個女性,至少也是穿不下梁萱萱的鞋子的人,導致這個人穿著她的鞋子前行時,被迫需要微踮腳。”他伸手比劃了下,“才會有這麽明顯的特征。”

“所以這裏沒有回去的腳印,很有可能是因為那個人倒退著走在了自己的腳印上。”蘇慕拍拍手,從地上站了起來,揉了揉自己有些酸麻的膝蓋,“能夠把這每一步都想清楚的人,實在有些過於精明了。”

“但是我有一點很好奇,這樣精明的人為什麽不走平日裏人們常走的泥路,那裏足跡眾多,若是走在那裏,我們今日是絕查不出這樣的線索的。”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柳瀟然緩緩開口道:“若是這些痕跡是他特意留給我們來看的呢?”

蘇慕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嗯?”

“溺水案本不該如此草率結案的,我們之所以看到的是這副無人問津的模樣,是因為本地縣令是個好吃懶做之輩。”柳瀟然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若是旁的縣令稍微負責些,定是會來現場勘驗一番的,而他留下這些足跡,常人若非有你這般——”

說到這裏,柳瀟然頓了頓,還是正色道:“細心明察,是看不出這腳印上的蹊蹺的,如若又沒有傷痕在先,定然就此以自盡結案,絕不會有人在追查下去。”

蘇慕驀然挨了柳少卿的誇讚,多少都有點驚訝,而且由心底產生了一陣淡淡的欣喜,連帶著眼角眉梢都沾了些笑意。聽完你對方的分析後,卻又沉下了臉色。

“倒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這證據竟還是凶手遞到我們手裏的。”蘇慕說道,毫不掩飾言語之中對凶手算計的嗤之以鼻,“這般心思縝密,作案後還能如此從容,若不是個殺人的慣犯,那必然是早有算計。”

他正打算再仔細看看,卻發現在這些腳印的某一處,還留有一個大小痕跡與其餘都不同的腳印,比起花匠的腳印來說稍小些,但比起女人的足跡又大了些。

“誒?這是……”

還沒等蘇慕說完,柳瀟然就神色嚴肅地比了個噤聲的表情,一手拉過蘇慕把人往下一按,兩人就掩進了樹叢裏。

蘇慕被拽得幾乎整個人都挨到了柳瀟然的身上,但柳瀟然似乎沒有鬆開手的意思,一隻手還按在他的肩膀上。他便也隻能委委屈屈地屈著腿,跟著屏氣凝神地蹲在那兒。

腳步聲逐漸靠近,而人的交談聲也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一個稍顯年輕的聲音似乎是在抱怨什麽:“……最近都不能……”

一個威嚴且年長的聲音打斷了他:“不能什麽,如今家裏有著白事,再去外麵尋樂我打斷你的腿。”

蘇慕和柳瀟然了然地對視一眼。

這聲音既然不是他們日前見過的洪思齊,那定然就是洪承羽和洪逸塵了。

洪逸塵刻意拖長了語調說道:“哦?原來大哥是覺得我在外尋樂不對,所以這才在內——”

後麵意味深長的停頓讓兩個躲在暗處的人都覺得心神一凜,洪逸塵此舉必然是意有所指。

果不其然,洪承羽的聲音也為之一頓,隨即是他刻意壓低聲音的反駁:“你胡說什麽?”

洪逸塵嗤笑一聲,回道:“我可還什麽都沒說呢,大哥你急什麽?”

隨著腳步聲漸遠,兩人的說話聲也逐漸模糊,再聽不真切。等到確認兩人都走遠了,兩人才鬆了口氣,到這個時候柳瀟然才發現,自己剛剛隻顧著拉人,全然沒發現自己和蘇慕的幾乎是緊貼在一塊,自己的手還一直按著蘇慕的肩,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從前也不是沒有和其他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但卻從沒生出過這一兩分怪異的感覺來。

等到蘇慕回過神,柳瀟然已經站好恍若無事發生。

“看來那兩個人有大問題。”蘇慕摸了摸自己的從發繩上垂下的流蘇,覺得自己的鼻尖還隱隱約約地纏繞著一股檀木清香。

那味道清冷而疏離,和柳瀟然本人倒是很像。

蘇慕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偷偷瞄了眼站在對麵正思索著問題的柳瀟然。

柳瀟然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望了一眼過來,蘇慕隻能又接了一句:“那句在內值得我們去仔細查一查,或者讓陸大人去查一查。”

柳瀟然顯然也很讚同這一點,因此等陸靈玨剛坐下還沒喝口熱茶,柳瀟然就開口問道:“打探了這麽久,可有什麽消息?”

陸靈玨頓時噎住了。

那個……打聽到了碧水縣最有名的竹影樓裏的醉蟹極好吃算嗎?

陸靈玨自然是沒敢這麽說,他隻能求助地看向了蘇慕。

蘇慕收到了他的信號,輕咳一聲:“這來來往往的人對府內的事物都是一知半解,想必即便說了點什麽,也是道聽途說做不得數,我們查案還是要小心為上。”

陸靈玨趕緊點頭,順著杆子往下爬:“是啊,他們說得越發離譜,想必是沒有什麽參考價值的罷。”

柳瀟然輕輕地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蘇慕,後者也沒怕他,眯著眼睛笑了笑。

蘇慕自然是有恃無恐的,柳瀟然更不會為了這等小事責罰陸靈玨,畢竟在和府內的幾位主事人打交道這件事上,陸靈玨比自己和柳瀟然都要拿手得多。

“你可見到這府上的主人了?”看著柳瀟然像是默認似的沒繼續說話,蘇慕便和陸靈玨攀談起來。

“一開始就見到了之前咱們見過的那位,洪二老爺,其他的,好像還遠遠望見了洪四公子和……應當是洪家如今當家的吧,走過來和他說話,倒是沒看到那位傳說中那位洪三小姐,其餘的,奧!”

陸靈玨把茶杯往桌上一擱,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差點給忘了,其實是有看到些奇怪的地方的,我還見到了大夫人,就是洪大老爺的那位夫人,據說很是溫婉賢良,但是我看到的時候,卻見她雖然與人交談時和顏悅色,但看見洪大老爺走過來的時候,神色頓時就變了,我也說不出那是什麽神色,似乎有些害怕在裏頭,幾乎是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

“當時看的人多,便有人開口問了洪老爺,洪老爺隻說是最近因為瑣事鬧了矛盾,但是吧……”陸靈玨喝了口茶,頓了頓繼續說道,“我覺得他說話的時候心虛得很,一句話愣是結巴了三次,這裏麵應當不是他說的那般輕描淡寫。”

陸靈玨的話一出,蘇慕和柳瀟然都對那句“在內”有了一種更為清晰的揣測,若是這個想法被證實,那麽凶手殺死梁萱萱的目的,或許就近在眼前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靠近水邊,容易變得不幸!

(關於我國古代的喪葬習俗,是否吃席,各個地方的習俗並不一樣,一般在中原地區還是有這個習俗的,是因為古代喪禮是大事,一般是需要親朋好友來幫忙這樣,所以你需要請人吃飯,這裏我把時間提前了。而且不用擔心屍體下葬了就那沒證據啦,古代下葬還要選日子還挺麻煩的,幾天內是不會下葬滴,這也是柳少卿要求不打草驚蛇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