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崩——”

一聲高嚎, 群臣齊齊下跪。

隨之而來的是,是圍宮之軍的異動。

京城之外,漠北軍駐紮於外遲遲不歸,就連尋常百姓, 都已經嗅到了空中彌漫的不詳味道。

“殿下, 皇上, 駕崩。”影衛將消息火速遞到了京城, “皇上最後一個見的人,是安定侯。”

季景宸露出一個了然的笑來,拍了拍自己的衣擺便站起了身:“很好,找到玉璽和遺詔, 然後,把他帶回來。”

“也是時候,該和我那個好哥哥說說話了。”

與皇上駕崩的消息一同傳來的,還有行宮被圍困的消息, 京城城門已閉, 漠北軍臨城下, 壓迫感籠罩在每一個人的頭上。

如今季允澈是太子, 是承襲皇位最名正言順之人。

但若是誰先一步拿到了玉璽和遺詔,便可改變這個局麵。

蘇慕知道這個道理。

漠北軍的主力顯然在京城外,而圍在行宮邊上的,隻是很小一部分的人馬,即便如此,也依舊將他們困在了行宮之內。

他們的耐心有限,最多——最多再兩日, 便一定會闖入行宮。

金吾衛的人數對上他們便是螳臂當車, 自己必須要尋找別的出路。

“城門已閉, 任何人不得出入!”

黑夜中,守衛攔下了騎馬欲出門的人。

“聽到沒有!退回去!”

披著黑色鬥篷的人並不說話,但卻也不讓步。

就在雙方僵持之時,又有一道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緊接著,一枚神策軍的令牌便出現在了守衛的麵前:“放人。”

夜色掩蔽之下,無人發現城門口已經悄然打開了一條縫,而一人一馬,隨即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侯爺!侯爺!他們……他們開始逼近了!”

蘇慕立刻轉向了金吾衛的統領藍雨:“藍將軍,最多能攔幾時?”

“侯爺,恐怕,最多抵擋三日。”

三日,也不知道京城那邊是否能有餘力來對付這邊的行宮。

蘇慕苦笑了一下,合著這個香餑餑隻有寧王眼饞,這太子坐擁名正言順的位置,就不管這邊死活了?若非是答應了旁人,言而無信怕是會遭雷劈,他也很想撂挑子不幹了。

“盡力而為,如今隻能盡可能拖延時間了。”

攻破一座圍城最好的方法,就是火箭,四處燃起的火焰,使得本就惶恐的宮人更加不知所措,剛撲滅了這邊的火,那邊便又燃了起來,也有人試圖打開門逃出去,卻很快又被逼得隻能躲回了宮中。

“西側宮門有人襲擊!”

“南邊……南邊又燒起來了——”

混亂的環境讓蘇慕總覺得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耳畔皆是嘈雜的聲響,讓他甚至無法靜下心來思考接下來的應對之策。

這支軍隊顯然是有人授意,雖然發動了攻擊,卻又並不趕盡殺絕,更像是在不斷逼其中的人做出選擇。

想死,還是要活。

唯一薄弱的防線隻有北邊的山林,那裏雖然也有軍隊,卻並不如其他地方那樣森嚴,山林形勢險峻,不是普通人能夠離開的路徑。

要是自己也有一身的武功,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帶著東西從後門跑路,然後徹底解決這個麻煩了?

蘇慕已經不止一次就這個問題發表感慨了。

怎麽偏生是自己在這裏?

若是柳——不對,蘇慕這個念頭剛出現就被自己扼殺了。

他不想讓柳瀟然出現在這裏,這裏實在是太危險了。

隻是因為他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所以表現得格外比其他人淡定一些。

“侯……侯爺!”

這聲音一出現,蘇慕便是眉頭一皺,按照先前的規律,這回應該是對方留給自己的喘息的時間,難道對方已經放棄了這個政策,打算強攻了?

“北邊,北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人?什麽人?”蘇慕警惕起來,單槍匹馬出現,莫不是想要降低自己的警惕性?

“不知道,那人好像……好像不會說話!”

什麽?

不會說話?

難道是……

蘇慕迅速地站起了身:“我去看看。”

“當真是墨書——快開門!”蘇慕見到那人的時候,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如今雖然夜色正濃,但也保不準對方隨時會發現,他立刻吩咐人將門打開,把墨書接了進來。

“墨——不是,應該是景煦,你怎麽來了?”

這個突然的改口讓賀景煦自己都很是有些不習慣,他扒拉著蘇慕的手有些笨拙地表示道:“公子還是叫我墨書便是。”

確實自己叫著也很是別扭,蘇慕便也不推辭,立刻改了口。

“我來看看公子。”賀景煦的臉上滿是著急的神色,他在京中便得知了行宮出了變故,但是京城同樣遭遇了圍困,他便隻能孤注一擲地選擇了夜闖城門。

“是柳大人送我出來的。”墨書仔細回想了下當時的場景,又補上了一句,“柳大人,好像成了神策軍中的人。”

“什麽?”蘇慕懷疑是不是自己認錯了墨書的字,“可是言軒他……”

他怎麽會回到神策軍中?

但墨書對此也一無所知,隻能不住地搖頭,示意自己也並不清楚。

也罷,隻能回去之後再問清楚了。

蘇慕伸手拍了拍賀景煦的肩膀,看他風塵仆仆的模樣,心上便是一陣感動。

這般情況之下,墨書居然還會為了自己趕到這裏……這份情誼,自己合該好好記在心上。

突然間,一個想法浮上了心頭,蘇慕轉過身仔細打量了番賀景煦,斟酌再三之後,還是開口問道:“墨書,我確實有一事犯難,欲求你之助,隻是,這件事凶險,若是出了意外,便很有可能危及性命,你——”

話還未說完,賀景煦便已經用力點了點頭。

“公子吩咐。”

怎麽都不聽人把話說完的。

蘇慕在內心深深地歎了口氣。

若是此番真的能夠成功,回去之後,他定是要包上最好的酒樓好好請墨書吃飯的。

第二日,宮門開了一條縫,緊接著,北邊的山坡上便起了**。

“有人逃出來了!追上去!”

“那人的衣飾華貴——很有可能便是安定侯!都給我追!”

山上的地形複雜多變,各種磐石樹根交錯,很容易便讓人迷失了追尋的方向,饒是漠北軍驍勇,遇上這樣的地形也占不到什麽便宜。

而與此同時,各處宮門紛紛被人打開,無數人湧了出來,更有甚者遠遠地朝著軍隊叩首,大呼小叫地表達著自己的憤怒。

“我們都看見了!安定侯跑了!安定侯跑了!”

“放過我們,放過我們吧!”

“那玉璽,那玉璽還在他的身上!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啊!”

這樣的變故使得駐紮在此的將士也無法定奪,隻能暫且將人全部扣下,隨即立刻稟告寧王此事。

“追,將人都扣在宮內,給本王仔細地搜。”季景宸如今的語氣算不上好,京城這邊的對峙,對麵也未曾落下風,倒是他這邊要麵臨糧草斷絕的問題,如今正焦躁得很,“若是找不到,便把這群人一並殺了。”

我拿不到的,別人也別想拿到。

京城之內,亦有消息傳回,安定侯帶著玉璽與遺詔離開了行宮,下落不明。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陸靈玨百無聊賴地趴在柳瀟然的桌邊看著對方畫布防圖,而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陸靈玨當即蹦了起來。

“什麽!喻之離開行宮了?”

他立刻看向了柳瀟然,柳瀟然此番重回神策軍,為的便是讓京城守軍有餘力前往行宮支援,卻沒想這邊的援軍才剛上路,那邊蘇慕竟然已經離開行宮了。

“怎麽辦啊大人,喻之的身上可是帶著玉璽的,這這這還不得被人追殺到天涯海角啊?”等人一走,陸靈玨就開始著急地滿地轉圈。

柳瀟然雖然沒有言語,但心上卻浮現出了許久未曾出現的焦躁情緒。

帶著東西自己離開,把自己徹底置於危險之中,這不像是蘇慕的性格會做出來的事情,他是不是……還有什麽其他的計劃?

他甚至想要直接請奏季允澈,放自己出城去找蘇慕,將人平安帶回京城,但隨即,理智便告訴他,這似乎是不可能實現的。

而且如今,沒有人知道蘇慕究竟在哪裏。

他輕輕地撫上了自己的心口,那裏有一張蘇慕黑紙白字寫下的契約,等著他來兌現。

“大……大人?”陸靈玨看著桌上被柳瀟然生生抓出的指印,鋪天蓋地的壓迫感使得他甚至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自家大人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這般表情了。

“將圖送去給金將軍,神策軍如今在城中過於分散,若是城門被攻破,便很有可能被徹底衝散,需要盡快按照上麵的示意布置好防線。”柳瀟然麵無表情地把圖折好交給了陸靈玨,隨後便站起了身。

“大人,你要去哪裏啊?”害怕柳瀟然一個情緒不穩做出什麽事,陸靈玨冒著被柳瀟然修理的風險問道。

“去見太子殿下,這般僵持下去不是辦法。”柳瀟然的眸色冰冷,說話也毫無情緒波動,“不破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