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就像守衛邊疆的哨兵一般,盡職盡責的在慕辭身邊守了足足兩個小時。他順便拿了台筆記本電腦看公司的月份報表,但連鍵盤都不敢敲一下,生怕驚擾了慕辭的清夢。

顧淮看會兒屏幕,再抬頭看會兒慕辭。

這人睡覺的時候真的特別安靜,連呼吸聲都是小小的,淡色的唇微微張著,顧淮看著看著就定住了,目光就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移不開。

又過了十幾分鍾,慕辭才有點兒動靜,好像要醒了。

一般剛睡醒的人容易口渴,顧淮趕緊去倒了一杯花茶,端著湊到慕辭身邊,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慕辭皺了皺眉,不知夢見了什麽,臉色忽然變得驚懼起來,他大叫了一聲不要,緊接著整個人都彈坐起來,一把抓住了顧淮的手!

“不要,不……”

慕辭氣喘籲籲的睜大眼睛,顧淮能感受到他在劇烈的顫抖。花茶被撞撒了,清冽的茶水順著兩人交握的手往下流淌。

“你沒事吧?”顧淮眼疾手快的把茶杯移開,擱到一旁的小桌上,然後抽了幾張紙巾給慕辭擦手。

慕辭剛從睡夢中驚醒,腦子還轉不過來,驚懼之後就是茫然,頭蓋骨下麵差不多就是一鍋亂粥,咕嘟咕嘟冒著粘稠的泡。

他迷蒙的眨了眨眼,頭發被蹭的有些翹,就連顧淮拉著他的手,他都沒有反抗,任由顧淮用柔軟的紙巾仔細的擦拭著他的手指,連指縫和纖細的骨節都一個個的擦幹淨。

“你夢見什麽了,這麽害怕?”顧淮隨手把紙巾扔進垃圾桶,就保持著那個半跪的動作,微微抬頭看向坐在軟椅上的幕辭。

幕辭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抿住了嘴,沒有說話。

顧淮歎了口氣,拉過慕辭的手,貼在自己臉側,“我知道你還恨著我,不願意跟我講話,但是你要是想找個人傾訴的話,我就在這裏,好嗎?”

皮膚的溫度透過手心傳了過來,慕辭就像觸電了一般,猛的收回手,驚疑不定的看著顧淮。

他就像一隻曾遭受人虐待的小貓,就算主人一反常態,開始溫柔和體貼,他也沒法放下警惕了,就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膽小的厲害。

顧淮沒有強行去拽他,隻是溫柔的看著他,“你明白嗎,我愛你……之前對你做了很多殘忍的事兒,那是因為我太害怕失去你了,對不起,我為之前的所有事道歉,你能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嗎,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那麽……”幕辭終於開口了,“我想回去。”

顧淮的神經猛的一跳,眼神立馬就變了,但是他很快克製住了自己,輕聲道:“回哪兒?回那個大學生那裏嗎?”

早在把幕辭抓回來的第一天,顧淮就派人把他生活的地方調查了個門清,慕辭對此並不意外,他搖了搖頭,“不是那裏,我想回懿朝。”

“懿朝?”顧淮忽然想笑,“你怎麽回去?那都是六百年前的事情了。”

“我既然能來,就有辦法回去。”慕辭緊緊的盯著顧淮,那一瞬間他的眼神很亮,簡直不像一個抑鬱症患者,“顧淮,我來的時候,還是一個健康的人,可是現在呢,我斷過肋骨,腳也斷了,被強/暴過,逃過,被囚禁過,甚至現在還得了什麽…我從沒聽過的病。”

顧淮的臉色一點點的沉了下去,剛才那點兒笑意完全不見了。

“我不喜歡這裏了。”慕辭像一個任性的小孩子一樣說著,“你們家應該有一塊玉佩,那本來是我的,還給我。”

“啊?”顧淮有點兒不能理解慕辭的腦回路了,難道說抑鬱症患者的思維都異於常人,怎麽又扯上什麽玉佩了?這孩子是不是睡覺睡傻了?

慕辭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慢慢的把自己從巫明那裏知道的信息,都講給了顧淮聽。

從巫祝山,到解憂佩,再到季家與顧家的關係,顧淮一邊聽著,麵色一邊變得凝重起來。

最後他艱難的開口,“等等…你是說,季雲舒他,是我祖宗??”

他確實知道顧家從民國忽然發跡,之前是從季姓家族轉變來的,但誰能想到,這個季家竟是季雲舒那一脈。

就在轉眼之間,自己恨不得挫骨揚灰的情敵變成了自己祖先,這事兒何其操蛋!

顧淮莫名有種違背倫常的羞愧感,想想之前自己還曾想要倒了季雲舒的墓,這麽一看,那不就是要掘自己祖墳嗎?

顧淮給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設,心中默念,對不住了老祖宗,就算你季雲舒真是我們顧家的先祖,但是親兄弟還得明算帳,更別提中間隔了這麽多輩了,奪妻之仇不可原諒,該吃的醋還是要吃的,下次見到你的墳該挖的還是要挖,畢竟您的不孝後代顧淮就這麽個混蛋。

慕辭莫名其妙的看著顧淮那堪稱是風雲變幻的臉色,忍不住開口叫了他一聲,“顧淮。”

顧淮猛地從血緣大戰中回過神來,一臉殷切的看著慕辭,“怎麽?”

慕辭輕咳了一聲,“那塊玉佩本來就是我的東西,陰差陽錯的落到季雲舒手上,如果它真的流傳下來了,你要把它還給我,我要借助它回去。”

顧淮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你鐵了心要走?”

“是。”慕辭淡然卻堅決的答道,“隻要我活著一天,就不要留在這裏,你盡可以殺了我,我不怕死。”

“我…哪裏舍得,你這話可真狠。”顧淮苦笑了一下,他不知在想些什麽,沉默了很久。

就在慕辭以為他又要發火兒的時候,顧淮忽的又抬起眼,低沉的道:“好,還給你。”

慕辭訝然,就聽顧淮的嗓音有些低啞,“我可以把玉佩還給你,也可以放你回去,但是……”

慕辭還沒來及高興,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顧淮的眼中帶著無盡的眷戀和悲傷,全都沉在眼底,所以看向慕辭的時候隻是輕輕的一眼,似乎怕眼神太重了,都會嚇到他。

“你陪我三個月,隻是三個月,之後我就放你走。”顧淮輕聲道,“你總得給我留點兒念想吧,慕辭,別那麽狠心。”

他的聲音完全不像一個隻手遮天的家主,反而帶著些哀求在裏麵。顧淮在這一刻明白了,他恣意妄為了小半輩子,從來都快手恩仇,瀟灑肆意,這次是真的在慕辭身上栽了,一跟頭栽下去,完全爬不起來。

慕辭就是他的一道坎,是專門來治他的。

“這三個月……”顧淮頓了一下,輕聲說道,“一是讓你養好傷,二是…給我留下點兒好的回憶行嗎?我不想以後一想起你,就隻有強迫和痛苦。”

“我……”慕辭猶豫的看著他,顧淮眼裏有一種東西讓他不得不心軟,他簡直全身上下都是軟肋,偏偏還長了一副玻璃骨頭。他不太會恨人,雖然嘴上總說什麽一輩子都恨你,但比起恨意,他最難忘記的其實隻是自己的委屈和痛楚。

“你真的不會騙了我吧?”慕辭就像第一次被顧淮灌醉帶上床那般看著他,“這次要是還騙我,那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一句話輕飄飄的,落在顧淮心上如同千鈞巨石,他一把抓住慕辭的手,極力壓製著內心的狂喜,“這麽說你答應了?放心!我絕不會再騙你!”

慕辭閉了閉眼,輕輕出了口氣,“先帶我去看玉佩。”

……

顧家在市中心有一座半開放式的私人博物館,其實就是專門存放與展覽從古到今流傳下來或在拍賣會上得到的古物。

博物館隻在周一和周三開放,慕辭執意要去看的這天正好是周三,博物館裏的遊人不少,亂哄哄的,顧淮不願意把慕辭暴露到人前去,但他這麽一猶豫,慕辭就覺得他要反悔,立刻就擺了臉色。

顧淮就怕他這樣,隻好趕緊哄了兩句,讓館長中午閉館,遣散遊人,等下午涼快一些了,便帶著慕辭去了博物館。

慕辭的腿好了一些,不過自己走路還是有些困難。他又不肯坐輪椅,下車的時候就接過保鏢遞來的拐杖,試探的往下走。

顧淮看著他緩慢而艱難的動作,心裏針紮似的疼,他伸手想要抱他進去,慕辭卻躲開了,低聲道:“我自己可以。”

慕辭在這方麵有著固執的自尊心,顧淮也不好再堅持,虛伸著手護在慕辭身旁,緊緊的跟著他進去,生怕他摔了。

博物館的館長大概是要顯示自己豐厚的文化底蘊,在二十一世紀的當今留了一臉蓬鬆的大胡子,大熱天的穿著一套小馬甲西裝,隻可惜修身的剪裁完全把他的啤酒肚修了出來。

大胡子館長笑嗬嗬的迎上來,“顧總今天說要來,鄙人還嚇了一跳,趕緊收拾了收拾…啊,這位是?”

顧淮不留痕跡的往慕辭前麵擋了擋,“我來是要找一塊玉佩,你在這兒呆了幾年了,應該知道放在哪兒吧?”

“瞧您說的,若是對館裏的藏品都不清楚,那您不得開除了我?”館長笑眯眯的往後一伸手,“您跟我來吧,就在那片兒。”

他轉身的時候,顧淮低聲問了一下慕辭,“能走嗎?要不要我扶你?”

慕辭賭氣似的擠開了他,撐著拐杖跟在館長後麵走了。

顧淮苦笑一聲,跟了上去。鐺鐺鐺,我又來了!看到標題你們就知道這本書今天要上架了,而且是倒V,會從第二十九章 開始入V。

這是六妖第一次寫虐文——其實也不算特別虐吧。因為六妖自己是個經不起虐的玻璃心中年少女,所以始亂終棄替身虐戀這種寫出來都是在折磨自己。於是六妖在設定顧淮的角色時,就給他安了一個渣而癡情的定位,一下子就沒那麽虐了哈哈哈。

寫慕小受的時候也挺困難的,因為六妖比較喜歡流氓受,這種清冷的實在很難描寫,好多梗都玩不出來,憋得我隻好把搞笑擔當的大任交給白小零了……

總的來說這本的數據不算很好,我也確實是選了一個自己不太擅長的題材(以後還是乖乖寫甜寵吧_(:_」∠)_

不過六妖是個很負責任的老母親,會勤勤懇懇的把顧淮和慕辭的故事寫完的,最後親手把他們送到火葬場,啊不是,送到婚禮現場。

最後感謝大家,感謝所有人的支持,望往後同行,曲終而宴席不散。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