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林林總總的擺著六個精致古典的展櫃,打著展示燈,防彈玻璃下的玉佩擺在天鵝絨中,一個比一個金貴好看。

“這個是您兩年前在南方的拍賣會上買下的,您還記得吧?”

顧淮掃了一眼,倒是沒什麽印象了,兩年前他去過南方談生意,可能是看著好看就買了吧。

“還有這個,這個可有年頭了,是從您祖上……”

館長在一旁絮絮叨叨的時候,慕辭已經把六塊玉佩都看了個遍,衝顧淮失望的搖搖頭,“沒有。”

顧淮心裏一瞬間就樂開了花,簡直要掛兩串鞭炮放個滿堂彩。沒有玉佩慕辭就回不去,回不去就隻能留下,簡直沒有比這更高興的事兒了。

但是顧淮麵上還是做出一副可惜的表情來,還裝模作樣的幫慕辭問館長,“除了這些,還有別的玉佩沒有?”

“有是有。”館長猶豫的道,“那些不是很出名的,我都包裝起來放在庫房了。”

慕辭一下子打起了精神,顧淮真想抽自己一耳光,多嘴那一句幹什麽?!他的臉色簡直晴轉多雲,恨不得拔光這死胖子的胡子,踢出門去。

“那就拿出來給我們看看。”顧淮咬牙切齒的笑著,“是不是?”

館長莫名從那狠狠的笑容中看出點兒毛骨悚然來,他狠狠的哆嗦了一下,以為顧總是嫌他手腳不麻利,便趕緊跑回庫房,殷勤的找出所有玉佩盒子,都擺在了顧淮麵前的桌子上。

他討好的笑著,“您看看,都在這裏了,保證一個不缺。”

你要缺了才好了!這麽盡責幹嘛?!保存的這麽全活幹嘛?!

顧淮心裏有火發不出來,就看著慕辭踉踉蹌蹌的挪到桌子前,一個一個的打開盒子看。

顧淮就希望他找不到呢,也不上去幫忙,倒是館長熱心的過去了,結果人家手氣好,剛開了一個,慕辭一看,眼睛立刻亮了,指著那玉佩道:“就是這個,我認得。”

“……”顧淮在心裏默默的又捅了館長一刀。

“他把我的玉佩留下幹什麽…”慕辭握著解憂佩,溫涼的觸感,“既然都是在騙我,為什麽又要留下它。”

顧淮在旁邊聽得心驚肉跳,生怕他又舊情複燃,想趕緊上去說幾句季雲舒的壞話。

卻又聽慕辭恨恨的罵了句,“騙子!”

等他轉過身來,神色已經非常冷漠了。

顧淮從他手裏輕輕奪過了那塊玉佩,低聲道:“約好了的,三個月後再還給你,我先替你保管著。”

慕辭眼巴巴的看著顧淮慢條斯理的把玉佩放回盒子裏,扣上了金色的小鎖,那目光幽怨得就像一個沒到飯點吃不到蛋糕的小孩子。

顧淮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發,柔聲安慰,“好了,又不是不給你了,找到了不是挺好的嗎,這下可以放心了?”

慕辭憤恨的瞪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抓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

顧淮歎了口氣,看了看自己的手,回憶著剛才那頭發柔軟的如同綢緞一般的觸感:算了,操之過急了,還是慢慢來吧,滿打滿算還有三個月呢。

成功找到玉佩對慕辭來說是件大喜事,至少顧淮不是在騙他,也許他真的能回去了。

不過說實話,對慕辭來說,他最希望的結局是能回到巫明那邊,繼續過平凡而幸福的日子,但是那樣的話,和顧淮同處一個世界,總有遇到他的一天。

而回懿朝雖然還有諸多麻煩,但起碼顧淮不可能追過來。

慕辭歎了口氣,把拐杖交給保鏢,上了車。

回去的路上有點兒堵,正好趕上人們晚上下班了。車堵在商業街的時候,慕辭透過車窗看到了一間冰淇淋小店,他記得這個牌子,是他在外麵吃過的,五塊錢一個的奶油冰淇淋。

慕辭眼也不眨的盯著那個穿著紅色圍裙的店員瞧,看著她利索的做冰淇淋,或者是打冰可樂。

顧淮注意到了,“你想吃?”

慕辭點了點頭,正要開車門,顧淮卻不冷不熱的道:“不行,外麵的東西還不知道幹不幹淨呢,別再把你吃壞了。你想吃冰淇淋,我記得家裏有個德國廚師會現做…”

“我就要吃這個。”

慕辭少見的在這種小事上固執起來,顧淮詫異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外麵的小店,終於歎了口氣,妥協了,毫不客氣的指使司機,“算了,你下去給他買。”

慕辭緊跟著加碼:“要草莓味的。”

司機穿著筆挺的黑襯衣,帶著帥氣墨鏡一臉苦大仇深的下去了——

好歹他也曾是個前線雇傭兵,好歹他現在也是一大豪門的首席司機兼配槍保鏢,好歹他也是刀尖舔過血,手上殺過人的,能不能別讓他做這麽跌份的事兒?!

您能想象一個人高馬大一臉殺氣的黑衣漢子擠在小窗口前跟人家姑娘說要一個草莓冰淇淋的場景嗎?

不用想象,慕辭已經看見了,那店員小姑娘嚇得哆哆嗦嗦的,差點兒把冰淇淩杵司機大哥臉上。路過行人也紛紛側目。

一片兵荒馬亂中,慕辭心裏很擔憂:不要把我的冰淇淋碰掉了啊!

……

又過了些日子,慕辭和巫明聯絡了一下,告訴他自己一切還好,不必擔心,玉佩也找到了。

巫明放心不下,打算在考試前來這邊探望他一次,慕辭卻擔心巫明在顧淮前露了麵,會惹上禍端,畢竟顧淮對這個曾和自己同居月餘的年輕人敵意很大,慕辭自己也不敢保證,真把他氣急了會幹出什麽事情來。

慕辭在電話裏安慰了他半個小時,總算是把他那顆躁動的心給勸住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輕聲道:“巫明,謝謝你,我走的時候會再打電話跟你道別的。”

巫明在電話那頭一愣,“他,他真的準你走?”

慕辭沒把那個三個月的約定告訴他,隻是嗯了一聲,“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巫明卻很沒數,如今慕辭落入龍潭虎穴,怎麽能放心?他警匪片看多了,腦洞也大:雖然慕辭在電話說的好好的,但誰知道電話那頭是不是有人拿槍指著他的腦袋,逼他這樣說。

巫明還想說什麽,但慕辭卻把電話輕輕掛了。

慕辭抬起頭,看向剛剛走進房間的顧淮。

顧淮忍不住笑了,“你跟誰打電話呢?一看見我就趕緊撂下。”

“是正好講完了。”慕辭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想要站起來。他試探了一下,發現自己的腿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用拐杖撐著也可以下地,隻是有些疲軟。

顧淮喜出望外的迎上來,不由分說的扶住他,低頭去看慕辭的腿,“還疼嗎?是不是好了?醫生說也差不多是時候該康複了。”

慕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熱的道:“你當初要是稍微手下留情一點兒,我也不至於到現在才康複。”

這話對顧淮來說真是殺人誅心,他靜默了一瞬,憋出三個字來,“…對不起。”

“我有個條件。”慕辭看了顧淮一眼,顧淮眼裏精光一閃,敏銳的注意到慕辭口中說的是條件,不是請求或要求什麽的,他問:“你這個條件,對應的是什麽需求?”

“……以後不在你麵前提腿傷的事情。”

簡單的說,就是不會再拿這事兒來戳你的心。

顧淮遲疑了一下,“你想幹什麽?”

“我要去見見鄭許然。”

顧淮一下子笑了,“這麽點兒事兒搞得那麽嚴肅,嚇死人了。”

他伸手一把將慕辭攬進懷裏,親了親他的頭發,“去看就去看唄,老公不至於這點兒自由都不給你,你想什麽時候去,我跟景政打個招呼。”

慕辭掙動了一下,卻沒掙開顧淮的手臂,他不自在的看向窗外,“明天吧。”

顧淮笑了笑,故作一副輕佻的樣子,“行,老公準了。”

“……”慕辭很想罵什麽髒話,但他確實又不會,憋了半天隻能狠狠的瞪他一眼,轉身出去找小狗了。

恨也是需要力氣的,慕辭的力氣差不多都在前段時間耗盡了,剩下的隻有冷漠與疏遠,像是煙花炸裂之後的一地狼藉。

他第二天就見到了鄭許然,慕辭不留痕跡的打量了他一番,見他身上沒有明顯的傷處,才堪堪鬆了口氣。

但緊接著他想起了景政那種令人發指的懲罰方式,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他沒怎麽樣你吧?我打了你的電話,可是卻是空號,你怎麽能……”

“我費勁了心機……”鄭許然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著他,“慕辭,我想盡了辦法,才把你送出去,可是,你還是被抓回來了。”

慕辭一怔,隨後十分愧疚的低下了頭,“對不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道歉,但總是覺得對不起他,好像是因為自己的疏忽,讓鄭許然的努力和犧牲全白費了。

“腿傷了是嗎?”鄭許然看向慕辭的小腿,“我在景家也聽說了一點,那幾天很不好過吧?”

“……是,很疼。”慕辭遲疑了一下,趕緊說道,“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是,沒事了……”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鄭許然的眼神忽然變得非常疲憊,他沉重的歎了口氣,低聲道:“我錯了,慕辭,當初我說你可以離開,過上更好的生活,是我太天真了,我們兩個,根本敵不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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