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臨坤興致缺缺地不答話。

衛國棟歎了口氣,在他身邊坐下,語重心長地道:“我說老陸,你就不後悔錯過阮桃同誌?”

沉默片刻,陸臨坤勾唇笑了笑。

“為什麽要後悔?”

衛國棟一噎。

被他氣的直翻白眼。

這人可真高尚,看見那麽好的姑娘也不給個笑臉!

話不投機,衛國棟隻好起身離開。

四周又安靜下來,陸臨坤緩緩閉上眼睛。

仿佛又回到兩年前那個雨夜。

那時,他身受重傷醒來,旁邊有個小姑娘一直哭哭啼啼的,但還是手忙腳亂的幫他止血治傷。

他沒看清她的模樣,隻記得她很膽小,也很愛哭。

明明怕血怕得要命,卻還是努力給他治療。

野外的夜晚,不僅危險還寒冷。他擔心敵特回來傷害她,讓她走。

小姑娘卻撕了自己的衣服給他包紮好,挪不動他,又不想他失溫而失去生命,便脫了衣服抱住他,用身體的溫度溫暖他的身子……

陸臨坤的夜視能力一直很好,他費力地垂下眼眸,終於看清了懷中小姑娘的臉。

那掛著淚水的酣睡的小臉,竟然是他認識的人?

“阮桃?”

陸臨坤驟然睜開眼睛。

人也一下坐了起來。

這才發現,他又做夢了。

夢到了兩年前的事情。

而且那張一直以來看不清的臉,突然就有了代入。

……阮桃?

“嘖。”

他搖頭輕笑,真是傻了,兩年前的晚上,怎麽會是阮桃!

當時他在邊境出任務,阮桃在京城念高中,她不可能跑到幾千裏外的邊境山區。

不過,那個小姑娘去了哪裏?

那荒山野外的,她一個小姑娘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能跑到哪裏去?

在他醒來後,掌心便隻留下一朵用野草編成的花。

它是唯一證明,昨晚她是真的來過,而不是他一個人的幻想。

後來他傷好了之後就嚐試找人,以大山為中心點,在附近的村鎮翻了個遍,也沒找到年紀相仿的姑娘……

陸臨坤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定要找到她。

隻知道,有個影子在自己心中生了根,發了芽。

他這輩子,很難跟其他女同誌處對象了……

…………

紅旗鎮距離陸臨坤他們部隊駐地不算太遠。

部隊駐地山腳下,就有去紅旗鎮的車,搖搖晃晃的,要兩個小時。

車費三毛錢。

這對本就貧窮的阮桃來說,是一筆不小的負擔。

但是她又不能靠腳走過去。

別說她本就不認識路,就算認識路,一個姑娘家孤身走在小道上也很危險。

等了一會兒,一輛破破爛爛,感覺隨時都會散架的車開了過來。

吱呀一聲在路邊停下,濺起的塵土撲麵而來,阮桃就算早有準備的別過頭去,卻也被嗆得咳了好幾聲。

她擦了擦眼淚,抬腳上車。

車上,一股難聞的腳臭味差點讓阮桃吐出來。

她屏住呼吸,捂住嘴,努力保證自己不會轉身就逃。

“同誌,這是去紅旗鎮的車嗎?”

坐在一旁嗑瓜子的劉紅英抬起頭來,看到阮桃後笑著回了一句,“喲,這不是小阮知青嗎?這是來部隊成為幹部夫人了?連回紅旗鎮的車都不認識了?”

阮桃懵懵地抬起頭,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

劉紅英鄙夷哼笑,繼續道:“你能耐這麽大,怎麽不讓幹部開車送回去呀?還坐我們這個車幹什麽?不怕我們這些窮酸百姓,過了你一身的窮氣啊?”

劉紅英的話足夠尖酸刻薄。

全是惡意。

對於這個書中世界,除了書裏有提到的主要人物外,阮桃對其他人沒有太多印象。

她努了努嘴,直接抬腳往前走,氣定神閑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然後轉頭,一本正經地看著劉紅英。

“同誌,你知不知道,人犯錯時,最大的錯誤源自思想?”

劉紅英不以為然地翻了個白眼,聽她又緩緩開口:

“偉人說過,勞動最光榮,你竟然公然嫌棄勞動人民身上有窮酸氣?”

“虧你還是汽車售票員呢,若你剛才這一番話被車站的領導聽到了,他們會怎麽想?”

“要不,我們去車站找領導問問?”

思想問題無從狡辯。

輿論高地,她來占領。

劉紅英沒想到不過幾句話,阮桃就要鬧到領導麵前。

她被嚇得臉色一白,心裏也湧起幾分恐懼。

她這份工作來之不易,可不能真的鬧到車站去了。

就先讓阮桃這個小賤人一次!

她倒要看看,沒有了工作的阮桃,到時候還怎麽笑得出來!

劉紅英強裝鎮定,也沒有回她,隻是一臉不耐煩地叫後麵上車的人買車票。

“買票買票,快點買票,車就要開了。”

上車的乘客都掏出了錢。

有個帶著藥材的老人可能錢不夠,少了五分,他想讓劉紅英寬容一下,說下次坐車一定補齊。

劉紅英怎麽可能答應?

抬手就把老人的筐丟下車。

“沒錢坐什麽車?滾蛋滾蛋!”

“同誌,你就寬容一下吧,我是去城裏供銷社交藥材的,出來急了真沒把錢帶夠……”

老人麵上露出苦色,苦苦哀求。

劉紅英雙手一掐腰,死活不鬆口。

老人一臉絕望,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忍了下去。

他彎腰撿起劉紅英丟在地上的兩毛五分錢,拿上自己的扁擔,慢慢地往車門走。

“這位爺爺,請您稍等。”

阮桃見狀,連忙開口叫住老人。

雖然現在的她很窮。

但她實在不忍心看著這位六十多歲的老爺子遭受這樣的對待。

她從兜裏摸出了兩張兩毛錢,遞給了老爺子。

“我借您四毛錢,您買車票去城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