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洞中,兩人一邊警戒著四周一邊快速前行,燕雀至今仍未傳回任何有用的訊息。

韓卿手中法訣不斷變化,催動燕雀飛往不同的方向。

她要盡快找到啞仔。

身後驟然傳來一陣破風聲!

葉殘心抱住韓卿一個錯身,另一手拔劍揮劍一氣嗬成,但聞一聲嘶吼,偷襲之物與一歲枯榮迎頭對上,當場被劈作兩半!

偷襲的魔獸臨死前飛濺出一片慘綠色血液,葉殘心足尖輕點,瞬間連韓卿一並向左飄出,躲開那些有毒的血液。

韓卿則抬手放出一道靈火焰,直接將毒血與那偷襲之物的屍身齊齊燒做飛灰。

頭頂傳來一陣咕嚕聲,韓卿抬起頭,隻見礦洞頂上趴著一物,頭似蜥蜴身似豹,爪似鷹隼尾似蛇,全身覆蓋著幽綠色硬鱗,見韓卿看向它,那東西還慢慢吐出暗紫色的舌頭舔舐了下眼睛。

原來這就是方才偷襲者的真麵目。

韓卿心道。

洞穴身處又傳來一片咕嚕聲,她放眼望去,發現礦洞內探出數十個蜥蜴似的腦袋。

“五階魔獸蛇尾蜥。”

葉殘心手掌一翻,拿出一把傘撐開塞到韓卿手中,“跟好我。”

話音落,人便往空中一躍,刹那間好似雲層乍破、月華傾瀉,如水的波光伴隨無形劍氣,所到之處遍野哀鴻,蛇尾蜥群被殺的潰不成軍。

韓卿依照葉殘心的話撐傘跟在後麵,隻聽傘麵上一陣急促的劈啪聲響,緊跟著便是無數斷肢殘骸隨血雨一起墜下。

嘖。

韓卿在心裏搖頭,可惜了這把傘,以後是不能用了。

想罷將手中掐著的靈火訣打出,血雨不等濺到她靴子上便被燒得一幹二淨,又過了一息,就連地上那片殘骸積血也都燒沒了。

黑暗中,啞仔手捧著一隻碎了半邊兒身子的燕雀朝前走著。

這條礦洞裏沒有點燃長明燈,但啞仔不在意,她霧蒙蒙的瞳孔深處此時浮著一圈淡金色,對他人來說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在她而言卻跟白天沒什麽區別。

走到一處正在開采的暗紅色礦區,她停下腳步,將壞掉的燕雀小心翼翼放到一旁。

那個人不喜歡食物,也不喜歡藍色的石頭。

如果是這種紅色石頭的話,她會喜歡吧?

那些聲音很難聽的人都喜歡這種紅色石頭,每隔一段時間出現的陌生人也喜歡這種紅石頭。

雖然挖它們的時候有點疼……

啞仔低眼看看身前的小包,而後抬起頭,徒手挖向麵前的盤古血礦。

礦洞中,剛剿滅一群蛇尾蜥,轉眼又來一群魘獸。

韓卿一錯身,躲開第一隻魘獸揮過來的烏黑指爪,在她身旁,葉殘心手中長劍上挑,青光旋落,魘獸被刺穿魘核當場身亡!

其他魘獸並未被同伴的死亡嚇退,自四周團團攻來,大有將兩人一舉分而食之的架勢。

魘獸的攻擊方式單一,但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但它們快,葉殘心的劍卻更快。

有他在,韓卿幾乎不必動手,葉殘心手中的長劍忽而疾狂如驟雨突來,忽而和緩如靜水沉淵,第二場遭遇戰隻持續了不到一炷香,圍攏過來的魘獸便盡數變成一地斷骨殘骸。

“找到啞仔位置了嗎?”

葉殘心反手甩掉刃上殘血,隨口問道。

韓卿複又看向掌心托著的微縮光幕,片刻後低呼一聲,“有了!”

葉殘心又將手摟上韓卿的腰,“方位。”

“左手第二條礦洞。”

在韓卿根據傳遞回畫麵來的燕雀判斷出方位後,葉殘心劍氣一甩,帶著人直奔目標礦洞飛去。

暗紅色的礦洞飛速向後退去,身側浮燈的光也在高速飛行中化作一條長長的暖黃色的絲帶,遙遙綴在蜿蜒礦洞內。

啪嗒。

輕微的腳步聲自礦洞深處傳來。

韓卿拍拍葉殘心胳膊叫他停下放自己下來。

腳步聲不輕不重,由遠及近一聲聲回**在礦洞中,韓卿手一抬,身側浮燈立刻迎著腳步聲飛上前去。

一雙皮肉焦黑還在流血的腳率先映入燈光中,接著是遍布傷痕的小腿。

最後是舉在臉前擋著光線的、一雙幾乎已經快要看不出原樣的手。

韓卿的表情瞬時凝滯,等看到那個眼熟的小包以及包裏一堆暗紅色石塊時,她已經不知該說些什麽。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笨的傻孩子呢。

她把浮燈挪遠,深吸一口氣而後衝啞仔道,“啞仔,來我這兒。”

聽見韓卿的聲音,啞仔立刻放下手朝她看來。

“來我這兒。”

韓卿衝她走去,“我帶你出去。”

“啊。”

啞仔小跑幾步迎上來,抬手將裝滿盤古血礦的小包舉到她跟前。

韓卿目光閃了閃,從啞仔手中接過那個沉甸甸的包。

一直沒有表情的啞仔忽然自眼中淌下淚來。

“怎麽了?傷口在痛嗎?”

韓卿被這突如其來的眼淚弄得心裏有些慌,她趕緊低頭去雲水戒裏找傷藥,找完又回頭看葉殘心,“咱們的藥她可以用嗎?”

葉殘心的目光先挪向韓卿手中丹藥,而後又挪回啞仔身上,“可以。”

韓卿將丹藥倒出來,以靈泉化開,“啞仔你哪裏痛?我給你抹藥。”

流著眼淚的啞仔定定看著韓卿,慢慢搖頭。

她用正在慢慢愈合的手衝韓卿心口一指。

“我這裏怎麽了?”

韓卿一時間沒明白啞仔的意思。

“阿卿。”

葉殘心直到這時眼底才閃過一抹了然,開口道,“之前是我判斷錯了,啞仔她不是人類。”

韓卿聞言一怔。

葉殘心走到啞仔跟前,“她是天哭。”

天哭,似人而非人的荒族異靈,口不能言,不知喜怒哀樂,卻能感知萬物心音,並根據感知到的心音表現出相應情緒。

你喜,她喜。

你悲,她悲。

所以啞仔會哭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韓卿。

因為她的心在哭。

“據古籍記載,天哭數量稀少,因為自身沒有任何攻擊力,所以隻願意接近心音溫暖之人。”

葉殘心話音落下之時,啞仔手腳上的傷口已經痊愈,除了看起來還有些髒,再沒有其他痕跡殘留,“阿卿,她喜歡你。”

“啊。”

啞仔用小手輕拍了幾下韓卿心口,明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淚卻止不住地朝下滾落,一滴滴墜落的淚珠,倒映著韓卿看起來並不悲傷的麵容。

葉殘心的話叫韓卿沉默許久,最後她伸出手去,將啞仔輕輕抱住,“啞仔,你願不願意認我當師父?我收你為徒,帶你離開這裏好不好?”

血異族村落中,海神祭的準備已經進入尾聲。

“把我女兒放下!”

一個妖族女子嘶吼著衝向新布置好的祭台,祭台上方,一個被捆住手腳的小女孩正在啜泣。

“阿紫,不要胡鬧!”

換了一身祭典裝束的路奇在一眾族人擁簇下走來,“之前你捆走山神之子妄圖用她代替你女兒當祭品的事兒已經惹來不少麻煩,還好海神寬宏大量不跟你計較,你要是再鬧下去,這次海神祭你就跟你女兒一起當祭品吧!”

“我可以當祭品?”

叫阿紫的妖族女子卻隻留意到最後一句話,神態於是更加瘋狂,“那換我去!換我去!不要殺我的女兒!”

“我看你是瘋了!”

路奇氣得用手中拐杖一個勁兒敲地,“阿蠻路寧,把阿紫拖下去關押起來,海神祭結束前誰也不準放她出來。”

“是!”

兩個被點到名字的壯年族人立刻站出來,拖著阿紫朝外走。

“阿娘!”

祭台上的小女孩哭得愈發淒慘。

“楠朵!我不走!楠朵!路奇你把楠朵還給我!”

被拖走的女人跟小姑娘都哭得聲嘶力竭,在場其他血異族人卻隻能硬起心腸裝作視而不見。

不是他們冷血,這樣的場景每年都要出現一次,就連路奇族長,也曾親手把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送上祭台過。

忽然,一道耀眼的火光劃破暗沉的天空,徑直飛來。

在眾人驚疑不定地注視下,火光從天而降,正好落在位置最高的祭台上。

上一刻還在哭嚎的小姑娘在火焰中發出一聲淒厲尖叫,眨眼就被燒成灰燼。

一雙火焰紋長靴施施然邁出,紅發紅眸、額頭正中還燃著火焰紋的俊美青年在烈焰中現身。

“喲。”

畢方衝在場所有的血異族微微一笑,“人還挺齊。”

又有一團火分離出來,飄浮到畢方身側,須臾化作一柄與火焰同色的長刀,刀刃映著烈烈火光,仿佛仍在燃燒。

“……在下寒山血異族族長路奇。”

路奇壓著狂跳不已的心髒朝前邁出一步,衝畢方拱手道,“不知這位大人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你殺了楠朵!!”

阿紫掙脫兩名族人,瘋了一般衝向畢方,“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

悲憤的嘶吼還未喊完就戛然而止,刀刃夾帶火光一閃而過,阿紫的身體被分作兩半,緊接著也在火光中化為灰燼。

“貴幹談不上,我今天隻是——”

畢方很隨意地將火焰長刀架到肩膀上,盯著路奇咧嘴一笑,“來殺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