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礦洞中,撞出一個大洞的懸蒼搖頭擺尾衝進去,等韓卿跟葉殘心也走進去時,它已經懟著一個牆角開始奮力挖掘。
韓卿四下打量一番,除了之前被撞開的洞,這處石室在東北角上還有一個小的洞口可供進出,也不知原本是什麽人弄出來的。
興許是血異族人挖礦時的休憩之所。
趁著懸蒼挖掘尋寶的功夫,她繞著石室轉了一圈,結果在西南方位的石壁上發現了一些東西。
那是一些用石頭刻上去的畫。
韓卿將浮燈放低,照亮那片刻著畫的石壁。
上麵畫著一棵樹,樹上開著花,樹下坐著兩個人。
這樣的畫一共有三十多幅,每一幅都有樹有人,區別隻在於人的數量,有時候是一個,有時候是兩個。
葉殘心在破洞處又留守片刻,確認沒有新的魘獸過來才走到韓卿身邊。
“這些畫有問題嗎?”
他問。
“沒看出什麽問題來。”
韓卿笑了笑,“好像就是一些日常記錄。”
作畫條件有限,所以石畫上的線條模糊又粗糙,隻能勉強辨別出人跟樹,至於人在做什麽,樹上有沒有變化,就難以分辨了。
“嗚嗚。”
懸蒼的聲音從角落傳出,兩人看過去,隻見這小東西嘴裏叼著一個東西朝韓卿快速跑來。
這是挖著好東西了?
韓卿心頭一喜,趕緊把浮燈挪過去,燈光照亮了懸蒼,也照亮它口中叼著的物件——跟韓卿想象中不同,那並不是盤古血礦,更不是礦源,而是一個殘破的劍柄。
“……這是什麽東西?”
韓卿臉上的驚喜凝固一瞬,不過還是給麵子的從懸蒼口中取走劍柄。
等東西拿到手上,韓卿才發現,這劍柄不光破,還是木頭做的。
探入靈力去試了一遭,沒有任何回應,所以這連靈木都算不上,就是一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木頭。
上交了劍柄的懸蒼高昂著小腦袋在韓卿腿邊不斷轉圈,看起來一副等表揚的樣子。
韓卿哭笑不得道,“你方才那麽激動,就是因為這個劍柄?”
懸蒼轉圈轉得更賣力了。
葉殘心從她手裏取走那個劍柄,握在掌心隨手揮了幾下,“這劍柄握著很舒服。”
韓卿聞言心頭一動,朝他伸出手,“給我。”
葉殘心將劍柄還回來。
韓卿也學著葉殘心的樣子握住劍柄嚐試著揮動,幾次後眉心微微一蹙,“的確……劍柄的弧度剛剛好,明明我們的手大小不一樣,可握著這個劍柄都覺得很舒服——雖是普通木頭,但必然是大師之作,懸蒼的眼光還真是可以。”
“嗚嗚!”
懸蒼伸長了脖子顯示存在感。
“做得好。”
韓卿敲敲它的背甲給予鼓勵,“這劍還有其他部位嗎?有的話一起挖出來。”
懸蒼晃晃腦袋,轉身鑽回自己挖出來的洞中。
韓卿看了眼手中劍柄,突然回過頭去重新研究那幾幅畫,隔不多會兒就從其中一幅畫上找到了些許端倪。
“殘心,你看這兒。”
她指著那幅畫中的小人,“這個‘人’手邊那根線條,像不像一把劍。”
像不像劍?
葉殘心默了一瞬,若要說實話,那自然是一點兒不像。
不過說不說實話總要看場合的,所以他開口道,“像。”
“我懷疑畫上的人就是劍主人,或者說,製造這把劍的人。”
韓卿將那三十幅畫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雖然找出幾處類似於畫中人拿劍的地方,但終究沒得到更多有用信息,於是她將注意力重新轉回手中那截劍柄,“這劍柄有些年頭了……做工細膩又不花哨,也不知製劍之人是否還在世。”
正說著,懸蒼又從洞裏鑽出來,顛顛兒朝韓卿跑來。
韓卿滿懷期待看過去,結果這次懸蒼叼出來的卻是一塊赤紅色的石塊。
走到韓卿跟前,懸蒼一撒口,赤紅色石塊從蛟皮護套內掉下,落地那一刻,地麵立刻冒起一陣白煙。
這次是盤古血了。
而且是純度非常高的盤古血。
韓卿取出特製的盒子來將那塊盤古血礦放好,見懸蒼還在那兒仰著腦袋等著,便笑著摸摸它腦袋,“太棒了!”
得到誇獎的懸蒼身子一擰,又鑽進洞裏。
在接下來的時間中,懸蒼陸續挖出來二十餘塊高純度盤古血礦,以及一塊曾叫韓卿牽念不已的盤古血礦源,但自始至終,木劍的其他部位都沒再出現過。
“好了懸蒼,別挖了。”
眼看懸蒼的洞越挖越深,往返費時越來越長,韓卿幹脆喊了停,“咱們收獲已經不少,甚至連礦源都挖到一塊,剩下的就別動了。”
這座盤古血礦是此地血異族安身立命之本,她取走一塊礦源已經足夠,若是拿走太多導致礦產衰竭,反倒種下因果。
算算時辰,外麵該天亮了。
韓卿將懸蒼搗騰出來的礦源礦石都收好,把它放回靈寵玉佩去休息,自己則跟葉殘心照原路退出礦洞。
快到洞口時,被放置在這兒當做眼線的燕雀圍過來,韓卿一眼掃去,發現少了一隻。
燕雀不是活物,當然不可能自己跑掉,韓卿想了想,幹脆掐法訣召出光幕來試著聯係失蹤的燕雀。
好在那隻燕雀還能傳回些許畫麵,看著光幕上黑漆漆的礦洞與清晰的地麵,韓卿判斷它是被什麽東西叼進礦洞,在接連發出幾道指令後,畫麵一直沒有動,韓卿知道這代表燕雀已經損毀到無法挪動,沒有回收的價值了。
散去光幕,將剩下的五隻燕雀收起,韓卿與葉殘心一道轉身出了礦洞。
外麵果然已經天亮,風雪也不知何時散去,兩人借著禦風符從山巔飛下,踩著一尺多厚的積雪走在下山小路上。
拐過一道彎,啞仔從一塊大石旁跳出來,攔到韓卿跟前兒。
“啊……”
不能說話的她努力張開口發出一聲氣音,同時把手裏捂著的小布包舉到韓卿麵前。
韓卿愣了下。
見韓卿不接小布包,啞仔連忙把小布包解開,因為動作有些急,布包一下子被扯破,一堆晶瑩剔透大小不一的淡藍色晶石從布包裏掉出來,滾落四處。
原來是斷浪岩的碎石。
韓卿一下子就辨認出那些晶石來。
啞仔見禮物灑了,趕緊蹲下去,把破了的布包攤在膝蓋上,兩隻紅腫泛紫的小手飛快撿拾著斷浪岩碎石。
韓卿蹲到啞仔身邊去,陪著她一起撿,等碎石全都撿完,她才取出一個嶄新的蛟皮包——這本來是給懸蒼準備的,方便它掛到脖子下——然後將撿起來的斷浪岩都放進去。
“這個包是給你的,不要讓別人看到。”
韓卿抬手將小包掛到啞仔脖子上,見對方抬眼看過來,她衝啞仔溫柔一笑,“別再費心思給我準備禮物了,當初在海上救你不過是舉手之勞,我不需要你的報答,懂了嗎?”
說完,她抬手揉揉啞仔的腦袋,“這些斷浪岩雖然碎了,但還是值些錢的,你拿去跟村子裏的人換身衣服再換些食物吧。”
衣服,她有。
食物,她也有。
可那些都是昆吾界的,她不能拿出來給啞仔。
啞仔低頭看看被掛到自己身前的小包,抬手將它拿下來,再次送到韓卿麵前。
“啊。”
她似乎並沒有聽懂韓卿方才的話。
韓卿眸光一凝,笑容裏登時浮出幾分無奈,最終她還是硬起心腸拒絕道,“啞仔,我不能要你的東西。”
這一次,啞仔該是聽懂了,她慢慢垂下手,望著韓卿看了一會兒,而後才抱住包轉頭朝山中跑去。
韓卿站在原地看著啞仔一路跑遠,而後歎了口氣,“走吧,下山。”
葉殘心將帷帽給她戴好,“走。”
“今天找機會打探一下孤舟雲缺的消息,然後我們就離開吧。”
走出去沒多遠,韓卿開口道,聲音中有一絲她自己都沒覺察到的低落。
葉殘心目光閃了閃,用力握住她的手,道了聲好。
之後,一路無話。
當兩人借宿的木屋遠遠出現在視野盡頭,韓卿腳下突然一頓。
“怎麽了?”
葉殘心低頭看她。
韓卿臉上神情變幻了幾下。
其實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忘記切斷與損毀燕雀的聯係,方才那隻破損燕雀突然又傳來了一些畫麵。
而出現在畫麵上的人,正是之前跑進山中的啞仔。
“啞仔進礦洞了。”
韓卿喃喃說出這句話,片刻後一轉身朝山上跑去。
這次,葉殘心沒有攔她。
礦洞內有魘獸,有腐蝕性極強的盤古血,那不是一個沒有自保之力的小姑娘該去的地方。
韓卿跑出幾步後腰上一緊,自後方追上來的葉殘心將她抱入懷中,直接禦劍朝礦洞方向飛去。
兩人很快趕到礦洞外,韓卿先試著再度聯係破損的燕雀,可這次損毀的燕雀沒能傳回來任何畫麵。
她眉心微蹙,索性揮手將剩餘的燕雀盡數放出,五隻燕雀猶如離弦之箭射入幽暗的礦洞中,在遇到礦洞岔路時散開,分頭尋找啞仔的蹤跡。
“殘心。”
舉步重新走入礦洞時,她開口道,“等找到啞仔,我想收她為徒,帶她離開北溟。”
葉殘心嘴角微微一揚,對韓卿做出的這個決定,他並不太意外。
所以他隻回了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