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聽過其他師弟師妹入劍塚後見到的場景。
二師弟慕商心思縝密，柔中且細。他曾是人世間的皇室子弟，故而所見也是盛世華景；三師妹扶星生性活潑好動，而她入劍塚之時萬物齊生，赫然一片暖陽春意之景，她的和春便是這萬花爭豔之中的魁首；四師弟闕陽正道大心，他是他們之中劍心最為純粹的，天賦極高且劍意淳樸，故而闕陽入劍塚之時，便直接見到一柄古樸重劍。
他們所見皆有生機，所到便有凜然劍氣。
可顧白隻見到了一片死氣沉沉的劍塚。
沒有劍氣，更沒有靈。
這就是他心中所想的劍道嗎？
這就是他的劍意嗎？
顧白安靜地站在那，目光逐漸茫然了起來。
一陣風沙襲過，卷裹起殘破的劍身。斷裂的殘劍碰撞著發出清脆之音，是這片荒涼天地裏唯二的聲響。
“居然直接看到了劍塚。”
冰冷的嗓音自顧白的身後響起。
那聲音要比顧白曾在幻境裏遇到的落雪還要涼上幾分，不帶著任何的情緒。
顧白動了動站得有些僵硬的腿，轉過身。
那人站在一片荒蕪之中，殘劍跟黃沙構造成的蕭瑟肅殺點綴著玄色衣袍的邊緣。銀白色的長發不受任何約束地披散在身後，襯著那張瑩潤如玉的臉。
顧白隱隱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可在對上那雙黑懨懨的眸子時，卻又很快打消了心中的那個猜測——
他在幻境之中見到的那個孩子，眸子是和沈寂一般的琉璃眸。
黑白分明的眸子靜靜地看了顧白一會，然後才抬腳朝著他走去。
走動間，衣料摩挲發生的細微聲響放大了落入顧白的耳中——
那人徑直略過顧白，朝著殘劍走去。
側身之際，顧白聞到了一股隱隱的清冽鬆香。
“顧白，你的劍……在哪裏？”
冷冽音色如同玉石相撞，卻無端透著一絲空。
他的劍？
來不及疑惑這人是誰，顧白很快就被他的話吸引了過去。
他轉過身，茫然地看著麵前的一片殘劍。
他的劍，會在這裏嗎？
隨著那人的走動，原本死寂的殘劍紛紛顫動了起來，劍鳴聲直直撕破了天地間的沉寂。
顧白看到那些破敗不堪的殘劍突然湧現出各式各樣的劍氣，最後盤旋著環繞在那人的周身。
他每走一步，周身的劍氣愈盛。強勁的劍氣劃破虛空，直直朝著顧白衝來——
卻在距離他不過分寸之間又驟然停住。
凜冽的劍氣卷起顧白的一縷發絲，在他的臉側留下一道極淺的血痕。
“你的劍呢？”
那人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安靜地注視著顧白，黑眸裏不見任何的倒影，仿佛一切都隻是虛無。
顧白隱隱聽到一聲歎息，可麵前的青年麵上卻沒有任何的變化。
“你很像我的一個朋友。”
顧白看著青年，突然笑了：“當然，隻是感覺而已。”
那人聽了顧白的話，身子稍稍一頓。
他似乎對自己的這般反應很是不滿，那雙深如沉潭的黑眸有了些許波動。
下一秒，空氣裏隱隱傳來一陣微不可查的波動。
“我也不知道我的劍在哪，”顧白聳了聳肩，“所以我在找它。”
“你要如何找它？”
顧白眨了下眼睛，狀似苦惱地皺著眉：“這裏劍這麽多，大不了我就一把把找過去。”
果然，聽到這話後，那人麵上顯出幾分不悅。
他冷嗤：“愚昧。”
“蠢人有蠢人的辦法。”
顧白一邊說著，一邊還真的低頭一把把找了過去，順便認真做著點評：
“這劍太柔了，不適合我硬挺的氣質；啊，這劍長相太粗獷，不符合我儒雅的外表；這劍……”
許是被顧白絮絮叨叨的聲音給吵到了，那人不耐煩地皺起眉，揮袖卷走了周圍的殘劍。
“你是望淩峰的劍修。”
他的目光略過顧白，看向了遠處：“劍修的劍，為了除魔而存在。”
話音剛落，那人的身邊赫然多了另外一道身影——
烏發白衣的劍修，昳麗臉上是顧白所熟悉的溫潤笑意。
“師兄。”
明明是兩個完全相反的人，可顧白看過去的時候，卻恍惚覺得那是同一人。
他皺了皺眉，有些不理解自己為何會產生如此荒誕的想法。
“他是魔，你為何不除？”
銀發玄衣的青年看著顧白，渾身氣質清淩淩的，像是一池永遠不起波瀾的寒潭。
一柄劍懸於顧白麵前。
他微微挑眉，詢問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青年。
“不除魔，你永遠也找不到自己的劍。”
青年言簡意賅，意思也很明確——
他要顧白殺了沈寂。
—
申通帶著闕陽急衝衝地往主殿走去，卻未曾想半路就遇到了同樣看上去一臉急色的衍啟。
“掌門師兄？”
申通有些訝異。他一把拉過衍啟的衣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開口：“我覺得沈寂這件事我們可以再——”
“先別管沈寂那有什麽事情了！”
向來好脾氣的衍啟此時顯得暴跳如雷。他直接打斷了申通的話：“小白進劍塚了？”
“是、是啊，方才就進去了啊。”
申通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衍啟麵色一青，說了一句“糟了”後就急急忙忙地朝著劍塚趕去。
申通眉心一跳，想也不想地抓住衍啟：“師兄，小白怎麽了？劍塚怎麽了？”
“你先讓我過去，晚些我再和你說！”
“你先和我說！”
“你真的——小師叔方才也進了劍塚！”
衍啟已經恨不得打死這個不見眼色的師弟了。
“小師叔？”申通訝異，但更多卻是不解：“小師叔進劍塚，那和小白有什麽關係？”
“可他進去的時候還帶了一絲沈寂的劍意！”
衍啟直接拂袖甩開申通的手，急急忙忙地朝著劍塚衝去。
申通愣了兩三秒後，一拍大腿，大喊一聲“糟了”後也急急地跟在衍啟身後：
“師兄，劍塚入口已關上，我們闖不進去了啊！”
——
蛋某：終於，小師叔祖出來了。修羅場也該開始了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