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你沒有殺他們對不對？”
沈寂的手腕被扣住，他聽到那人聲音帶著一絲雀躍，又帶著莫名的高興。
他微微愣怔。
沒有等到沈寂的回答，顧白揮劍打斷衝上來的村民，又執拗地問了一遍：“你沒有殺人，對不對？”
沈寂眼前已然是一片血色，可那人烏灼灼的眸子太過於熠熠發光，像是在一片深淵荒蕪之地辟出了一線陽光，然後整個世界都被一點一滴地照亮——
那一股的酥麻顫栗從脊骨猛然升騰起，手腕上和那人接觸的地方一瞬間滾燙灼人。
沈寂反手握住了顧白的手，把他往回一拉，手中的鐵劍打落了衝上來的村民手中的農具。
“嗯。”
顧白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個簡簡單單的字竟能讓自己如此開心。他臉上的笑容還未完全綻放，這時才注意到沈寂一雙眸子已然赤紅。
心底似乎有個地方被撞得柔軟了下來。
“沈寂，你——”
顧白有些費力地支撐起一道屏障，暫時阻隔住那些已經發瘋了的村民。
他有些猶豫地看了一眼沈寂。
雪白的衣袂上混濁了血泥的汙漬。墨發隨意用赤紅發帶束起，隻是如今連發梢末端都浸了血。原本溫和清冷的五官在眼尾的那一抹滴血的紅下跌宕出別樣的妖豔。
沈寂微微偏頭，一雙赤紅的眸子盯著顧白，像往常一般扯出一抹安撫的笑：“我都聽師兄的。”
話音未落，沈寂便代替了顧白的位置，渾身劍意凝聚成無形的屏障，接緩上顧白那搖搖欲墜的靈力屏障——
在這樣的魔氣壓製下，顧白的靈力消耗得要比往常快了十幾倍。
顧白不知道在魔氣占據上風的情況下，沈寂催動靈力凝聚劍意會產生什麽樣的後果，如今他滿腦子隻剩下要摧毀掉那枚碎玉的念頭。
快些、他得更快些！
神龕周圍沒有任何一絲魔氣，淡淡的光亮像是能驅趕這世上所有的黑暗。但實際情況是，倒在神龕附近的柳飛白和何梁已然是行將就木的模樣，眉目間更有黑色的魔氣纏繞。
“你……你瘋了！”
看到顧白衝過來的那一刻，何梁就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柳飛白死死按住。
“我們都會、都會死的！”
何梁仿佛一瞬間恢複了力氣，朝著柳飛白大吼，眼中更是流露出了深深的害怕：“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
“你早就該死了。”
柳飛白壓製住了何梁所有的動作。
在方才顧白衝過來的同時，幾個玉瓶就掉在了柳飛白的身邊。他有些費力地吃掉了幾顆靈藥，這才稍稍恢複了一點力氣。
柳飛白看著麵前醜態百出的何梁，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所有堅持都在瞬間瓦解，悲涼和無力席卷了全身——
這居然是他曾經放下所有身段、甚至背棄師門也要深愛的男人！
“你早就該死了。”
手上不知何時握住了何梁之前斷裂的劍刃，柳飛白看著他，低低地說：“在你殺死唐心兒獻祭給碎玉的時候，你早就該死了。”
話音未落，劍刃狠狠地刺中何梁的心口。
飛濺出的血沾上了柳飛白的臉，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表情驚恐的何梁，沾滿了鮮血的手愛撫似的劃過何梁的臉：
“你放心，等我贖完罪——”
顧白並不知道另一邊的情況，他隻是匆匆把身上能拿出來的靈藥都給了柳飛白後，就試圖去砍碎那神龕。
然而沒有用。
神龕周圍有無形的阻力在阻攔著顧白的靠近，氣流一陣翻滾湧動，平地乍起的風此時化為鋒利的劍刃，殘忍地割破顧白的衣袍，留下一串串深可見骨的猙獰血痕。
顧白隻覺得自己半邊身子已經疼到快沒有知覺了，但更讓他在意的，是那道無形的威壓，以及瞬間停滯的靈力。
這場景，就和當初他在搶奪那朵天羅仙露的時候一模一樣——
這方世界的法則又出手了！
“狗東西！你再不出手，我就拉著你一起死！”
顧白咬緊了牙關，努力舉起仿有千斤重的手臂，重重地朝著神龕砍下。
“狗東西！”
就在顧白再一次舉起手的時候，他隱隱約約聽到了一聲歎息。下一瞬，原本靈力快要枯竭的體內湧入了另外一股強大的靈力。
那股靈力與他體內本身的靈力不衝突，卻在進入他身體的瞬間滋潤了經脈，像是給原本幹涸的河床注入了新的水流。要不是時候不對，顧白差點要感歎一聲“舒服”了。
但是很快，顧白就發覺了不對勁。
那股靈力還在不斷湧入他的身體，洶湧如同大海，不斷地衝刷著本不是過於堅固的河床，甚至還在不斷強行拓寬。
原本的舒適被一陣酸脹疼痛所取代，白皙的額角迅速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水。顧白咬緊了牙關，低低地罵了一聲“操”。
滋潤了經脈的靈力迅速朝著丹田湧入，很快顧白就隱隱察覺到自己原本處在心動修為的瓶頸即將突破——
他要晉階了！
在這個時候晉階，這不是純屬搗亂？
顧白氣得想罵娘。
然而下一秒電光火石之間，顧白神色一僵，頓時反應了過來——
劫雷！
他就不信這神龕在劫雷下還能不碎個稀巴爛！
想及此，顧白不斷壓抑住那些進了他丹田像是回到了娘家一般歡悅的靈力，咬著牙衝破了神龕周圍的屏障。
四周的風刃更加鋒利，輕飄飄地落在顧白的手背上，就是一陣鮮血淋漓。
但好在這一次，顧白成功碰到了神龕。
他眼睛一亮，不管不顧地抱起神龕，衝出了祠堂。
好在這些村民被魔氣控製著都湧向了祠堂，祠堂外是一大片空地。顧白隨意找了個方向跑了出去，跑得遠遠的，靈丹內的靈氣已經滿到快要壓抑不住。
原本就烏雲密布的天空如今更是黑沉一片。
顧白抬頭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劫雲，咬了咬牙，朝著那劫雷豎起中指：
“小爺我就站在不動！你有本事就狠狠地劈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