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封塵此時對這些普通民眾們所釋放出來的善意是我從未想到的,完全不符合他平時的形象,更不符合書中的形象。

此時的我還不知道,這個世界,早在我進入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出現了變化。

如那蝴蝶效應一般。

兩件看似沒有任何關係的事情,早就已經有了千絲萬縷的聯係。

隻是我仍舊抱著遊客的心態,隻想在這個世界苟全。

眼見著他犯傻,我到底是沒忍住,勸慰了一句:“太子殿下,你能幫得了一個,你又能幫得了幾個?朝廷幾十萬銀兩的賑災糧下來,仍舊填不飽這些人的肚子。這是天災。”

亦是人禍。

晉中早已經幹旱數月,朝中不可能半分反應都沒有。

聖上也肯定早就已經派遣過一批人馬運送糧食了。

但晉江的情況依舊沒有得到任何的好轉,不是實在是災禍厲害,就是有人故意克扣了銀錢。

貪官汙吏,一向是治不清的,更是查不完的。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老祖宗早就已經把道理告訴我們了。

“我知道。”蕭封塵盯著我說,片刻,他微微簇起眉頭,“你這人很是奇怪。”

外麵的哭嚎聲傳來,我閉著眼睛不想看,卻不想聽得更清楚了。

聞聽蕭封塵此言,心裏立刻哆嗦了一下,該不會是被發現了吧?

“我聽聞父皇之所以讓你陪同,是因為你曾在三弟的禪院內,直指他的鼻子,斥責他浪費銀錢修繕國佛寺。”

我睜開了眼睛:“啊?這有什麽問題嗎?”

這一刻,我的腦瓜子轉的實在是快,仔細地將當日的情形在腦海之中複盤,生怕自己有什麽地方是做錯了被人看出了漏洞來,而我本人卻是不知的。

“你當日尚且能夠在三弟的禪院裏指責他鋪張浪費,怎麽真的到了災民聚集地,反而失了那份善心?”

我很是大無語。

反正都已經在晉中了,這裏荒涼,蕭封塵作為賑災救濟使肯定每天都很忙,無暇分身他顧。

如果我趁亂逃跑……

也不是不能。

我的眼底劃過一抹狡黠,整個人較為鬆弛,方才道:“太子殿下懂什麽啊?慷他人之慨容易,真的到了犧牲我自己來成全別人的時候,那肯定是不行的。”

蕭封塵似乎是被我這番話給說得很無奈,眸光在我的身上掃過,然後又收了回去,似乎是懶得同我再計較了。

福伯已經清點好了我們隨身攜帶的紋銀,沒顧及我在場,直接了當地說:“紋銀尚有百八十兩,銀票千兩,其他的,便是一些衣服首飾了。”

出門在外,還是要想辦法多帶點銀錢在身上,其餘的其他東西就沒有銀錢重要了。

當然了,在晉中這個情況下,即便是有銀錢,怕是也沒有任何的用。

還是要保住現在這些吃的,才是最重要的。

我看向了蕭封塵:“太子殿下,我奉勸你一句,即便是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也未必能夠買到糧食。現在你把所有的糧食都分發出去了,我們進入晉中之後能不能吃到東西,都還不一定。”

“放心,不會少了你的。”蕭封塵冷冷地掃了我一眼。

大約是覺得我過於冷靜和理性了吧。

反正都已經跟著他們到了這裏,我還能如何?

雖然擋路的人暫時沒有了,可馬車啟程,路邊就有越來越多的流民們。

有大善人發糧食這種事情傳得很快,畢竟現在餓肚子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都等著這一口救命的飯呢。

然而他們隨身攜帶的糧食早就已經發完了。

可越來越多的流民卻聚集起來,擋在了馬車前,跪成了一片。

“求求大善人,賞我們一口吃的吧。”

“賞一口吃的吧。”

“我家的孩子都要餓死了,求求大善人了,求求你了。”

哀求的聲音,小孩子哭鬧的聲音。

各種各樣的聲音響起來。

我隻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就迅速鬆了手。

不論是書中還是電視劇裏,表現災荒的時候,都描寫到了幹瘦的,不正常的人。

可沒有人寫本應長滿了葉子的樹是光禿禿的。

沒有電視劇將鏡頭對準荒蕪的土地。

土地上,別說青草,就是連樹根都沒有看到。

能吃的東西都拿來吃了。

不能吃的,也想辦法做熟了吃。

旱災的時間太長了,這片土地幾乎被吃絕了。

能走的人都走了,不能走的,才想辦法留在這片土地上。

可莊稼種不出來,但是有一點野生動植物,都被人搜羅來吃了,長此以往下去,這片土地得不到休養生息,自然而然的也就陷入了惡性循環裏。

蕭封塵似乎並沒有預料到當下這種情況的發生。

他的臉色不算好看,但仍舊十分的鎮定,畢竟是被當做未來這片江山的繼承人來培養的,遇事臨危不亂,本就是個幹大事的料子。

福伯已經取了部分的銀錢出來,讓跟隨而來的小廝們去周邊買點糧食。

不過這個辦法,我認為是不必抱有任何希望的。

危難來臨之前,人的本性就徹底的暴露了。

晉中城中必然也有那種因為家中資產富足,但因為在晉中,所以不舍得偌大的家產離開晉中的,這樣的人家裏,早在旱災冒頭的時候,就已經存了不少的餘糧。

如今晉中的情況,怕是隻能從他們的手中購買糧食了。

隻是……如今的情況,怕是他們也不舍得手裏的這點保命糧。

我單手撐著下巴,飛快地想著該怎麽辦。

這麽多人,我是不可能逃得出去的。

更何況,在晉中這個地方逃走,我又沒有實力,又不是洛雪兒那樣的女主,真的離開了蕭封塵,別說離開晉中了,就是活下去也必定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福伯,派出去買糧食的人回來了嗎?”蕭封塵問。

“公子,還沒有回來。”福伯語氣略有幾分焦急,“咱們距離晉中還有一段路程,瞧著眼下的這個情況,怕是這段路不好走。”

我打了一個哈欠,知道福伯說的是對的。

畢竟晉中荒蕪良久,消息早就已經傳出去了,正常人都不會走這條路。

而這些流民們,好不容易見到一個達官貴人的車子,怎麽肯輕易的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