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也不覺得有什麽好生氣的，畢竟人性使然。
再說，我都已經穿越到了這個時代了，如果隻顧著生氣，大約會如同那河豚一般，要活生生的將自己氣死了。
無論在任何窘況之下，努力的掙紮著活下去，都不算是什麽丟人的事情。
可是瞧著蕭封禮那如臨大敵的模樣，我忽然起了壞心思，假意不知道，故意問詢：“我確實不知，還請太子殿下給我解疑答惑。”
蕭封塵盯著我瞧著幾個呼吸的時間，嗤笑一聲：“裝模作樣。”
便轉過頭去，不再搭理我了。
我也自討了個沒趣，但並不覺得有什麽不爽的地方，反而興致勃勃地瞧著車窗外的景色。
趕路十分的乏味，從京都到晉中，我們幾乎是走了小半個月，才隱約窺見了晉中城的邊緣。
一路上倒是遇到了不少逃荒的黎明百姓，瞧著他們灰褐色的眼睛，瞳孔因為絕望而失去了鮮活的生命力，我的心裏就一陣陣的難過。
說到底，我如今的靈魂還是個現代人的靈魂，見不得這樣人間煉獄的場麵。
這日，我們距離晉中僅僅隻有二十裏地，加快馬鞭，估計一炷香的時間也就差不多到了。
可走在半路上的時候，一個麵黃肌瘦的女人忽然抱著一個小小的包袱攬在了我們的車前，她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布料，東拚西湊的一件衣服，不少地方還漏了洞。
她懷中的，怕是一個小嬰兒，許是餓的厲害，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求求大老爺們，賞我們一口飯吃，家鄉鬧了饑荒，實在是日子過不下去了。求求你們了，實在是求求你們了。”
我瞧著她生的瘦弱，臉頰的肉幾乎都凹陷了進去，實在是可憐，明知道這種情況下，不應該動惻隱之心，卻還是忍不住地皺起了眉頭來。
別看這車道上幾乎沒有任何的行人，可隻要我們一給她食物，立馬就有更多的逃荒者湊上來，問我們要吃的。
雖然說我們並沒有攜帶著糧食，而是早就已經讓糧食先行一步了，可眼看著有人就要在我們的麵前餓死了，我是真的硬不下心腸來。
我素來知道我是個軟弱的人，既然幫不了，就隻能閉著眼睛，假裝是看不見。
可是女人的聲音還是能夠鑽進我的耳朵裏。
“大人還能忍一忍，可是小孩子真的要餓死了，我女兒已經有三四天滴水未進了。”她的聲音格外的淒慘，我聽著心裏一陣陣的揪心，十分的難受。
也許是顫抖的眼睫毛出賣了我，蕭封塵忽而冷聲說：“你若是真的於心不忍，也不必強裝，丟一兩個吃食下去，也算是予他們一條生路了。
我在心裏微微地歎了一口氣，心想，這位太子爺是真的不知人間疾苦。
竟然能說出這樣天真的話來。
在他抬手就要給恩惠的時候，我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以一種悲憫的語氣說：“太子殿下從前從未出過宮？”
何不食肉糜如此之明顯。
隻怕是被保護的太好了。
不過，想來這樣的人，勢必是沒有那樣吃不飽，膽戰心驚沒有明日的煩惱的。
蕭封塵不悅地看著我：“你想說什麽？”
“太子殿下，這附近必定不是隻有這一個流民，想必還有其他的流民在伺機等待。我們若是真的伸出援手，他們這些早就已經餓了十幾日的人，隻怕是恨不得要將我們都剝光了吃。所以，遇到這種事情，隻能假裝看不見。”
蕭封塵冷冷地盯著我：“你與洛雪兒終究是不同。”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對這話沒有太大的表示。
管它有什麽不同呢，終歸我隻是普通人，又不是身懷氣運的大女主，能夠讓他們這麽多人喜歡。
我淺淺地笑了笑：“隻是尋常人的求生之道而已。”
奢望這些人能夠理解我的痛苦之處，算了吧，我可沒有想過這種事情。
身在皇室出身的人，怎麽可能會體諒到普通百姓的痛苦呢。
很多時候，跟不上時代潮流的普通人，不過是被時間這個浪濤給衝洗掉的泥沙而已。
偏偏風華正茂，卻拚盡全力也趕不上時代這趟列車。
我又在胡思亂想了，忙把思緒給拉了回來，鬆開了蕭封塵的手：“不過如果殿下並不相信我，執意要去嚐試一下的話，便隻當我的話是胡說的，不值得一聽就好了。”
蕭封塵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外麵那女人的哭聲越來越淒厲。
他微微偏頭，道：“福伯，你帶著人把我們帶來的一車食物找個近處的地方，分發給流民們。”
外麵的福伯應了一聲。
那女人哭啼聲逐漸遠去，我掀開車簾，見一隻浮現出了青澀屍斑的小手從女人懷抱著的包裹裏掉下來。
幾乎是同時，我便覺得喉頭一甜，我忙把車簾放了下來。
這孩子……恐怕早就已經死了。
隻是女人不肯接受事實……
我閉了閉眼睛，心裏各種情緒沉雜。
“我與你不同，我既然是未來的儲君，便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黎民百姓陷入水深火熱裏而什麽都不做。”蕭封塵忽然開口，“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但我想，總還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的。”
聽到這番話，我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說實話，在我的認知裏，一直覺得不論是蕭封塵、蕭禮、蕭楚雲，乃至於蕭羽玄，都是非常扁平化的人物。
畢竟看書的時候，我也隻記得那些情節而已。
可現在聽到蕭封塵說出這番話來，我心中又湧出另外一股滋味來。
也許，是我對他們的認識過於淺薄了，便總覺得他們就合該像我一開始看到的那樣，隻能遵循著作者的設計去過完這一生。
被設定愛上某個人。
被設定為某個人犧牲自己。
甚至洛雪兒，她也被設定為是這些人的愛人。
有時候想想，洛雪兒是否真的會喜歡這樣的身份呢？
福伯很快就回來複命了，在蕭封塵的耳邊耳語了幾句，蕭封塵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對了。
他問：“我們還有多少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