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隻是看到輪廓, 但懷玉城和靈鑄山莊的人很好分清楚。

懷玉城的人衣服的左袖邊,都繡著淺淺的雲紋。

靈鑄山莊的人,衣服上則是鑄靈鍛造所用的鐵錘紋路。

懷玉城在前, 靈鑄山莊微微落後, 正如無邊台上所說,這一行人,是以懷玉城為首。

終於,馬車停在了天涯客棧的門前。

“城主, 到了。”小姑娘聲音清脆,撫|摸著身旁靈馬的馬鬃。

眾人的視線, 立刻集中在馬車上。

門簾微微一動。

*

此時,無邊台上的行程貼, 正在瘋狂刷新。

無數不在現場的修者,也都在遙遠的各處, 與現場的修者一樣,伸長脖子等待著最終的結果。

可現場消息的停滯,讓這些人心中著急,更加瘋狂地發帖回複。

{怎麽沒人說話了?有道友說說現場什麽情況嗎?}

{看不到現場我好著急啊!溫瑾拿的什麽等級的無雙令, 快跟我們說說!}

{反正我押去不了的是等著輸錢了是吧。}

{回複樓上,那不一定,說不準,溫瑾沒什麽實力,單純過去想刷臉套近乎進拍賣會呢,往常又不是沒有。哈哈,到時候, 就有打臉好戲可以看了!}

{玄級!玄級!玄級!}

{地級!地級!地級!}

{天級!天級!天級!}

{想刷臉!想刷臉!想刷臉!}

各路押注者開始瘋狂頂帖刷新, 瘋狂刷著自己押注的結果。

而現場的人, 他們的注意力早就被這一行人吸引,如今那傳說中的溫瑾城主就要現身,自然不會有一個人有閑心回帖。

修長如玉的手,搭在了門簾上。

他們呼吸都微微滯住,眼神緊緊釘在門簾上,恨不得眼神化手,親自將那門簾掀開。

“哎呀呀,溫城主大駕光臨,小店真是蓬蓽生輝,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有人從客棧中快步走出,他身材微胖,看著四十餘歲的年紀,黑麵長髯,露出一副笑模樣,對著馬車微微拱手。

正是天涯客棧的主人張誼。

圍觀修者們皆是一驚,很多人忍不住往腳下看,看是否太過興奮忘形,踩出了張誼規定的邊界。

這張誼雖然現在是一副笑模樣,名義上是天涯客棧的掌櫃,可在這海角城,卻是不可小覷的人物。

人們不知道他的修為,可目前為止,上至天級,下至刷臉的,無論是什麽修為來挑釁的修者,全都被他收拾地服服帖帖。

凶名在外,便沒人再敢造次。

而張誼也對客棧外候場賭盤的修者們下了規定,明令表示,他們所站的位置,不能超出街道的十分之一。上一個不小心當他麵超出的人,還半身不遂地在家裏剝豆角。

當然,不當他麵,偶爾超出一下,他看不到,便也不會計較。

張誼代表著天方一水閣和天涯客棧最高的禮遇,往常隻有重量級客人第一次參加拍賣會時,他才會出門迎接。

這一次,他也隻是出門迎接了第一次率眾參加的魔尊岑樓,連第一宗門上弦宗的宗主,他都沒管。

修者們再看向馬車的眼神已有駭然。

溫瑾,竟能讓張誼親自迎接嗎?

這一打岔,氣氛緩釋起來,有押“來不了”的人預感到賭盤失敗,心灰意冷,便自暴自棄地開始回複行程貼,現場直播如今情況——

——{張誼親自出來迎接了。}

立刻有人回複:{艸!兩個隱世宗門加起來,麵子真大!}

{和靈鑄山莊沒關係,張誼出來,迎接的是溫瑾。還挺恭敬的。}

{!!!}

{!!!!}

{哈哈哈,鐵定天級無雙令沒跑了!老子隻是信他人品支持一波,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行程貼中刷新迅速,大輿論趨向是天級,但還有押注其他的修者們不肯相信,垂死掙紮回複著——{令牌沒拿出來之前,什麽都說不準的。}

這邊。

馬車門簾終於掀開。

看到溫瑾的第一眼,在場的修者,無論男女,通通隻有一個念頭——

修真界的美男榜,應該更新一下了。

把這個人漏了,還配叫什麽美男榜!

隻見男人紫冠束發,長身玉立,容顏如玉,像是畫中的真仙。他的眼眸很黑,明明嘴角掛著客套溫和的笑意,卻添了三分冷淡疏遠,讓人更覺是天邊明月,高不可攀,隻能仰望。

他著一件黑衣華服,飄逸雲紋以金線織就,周身氣度,有大家之風,一城之主的威嚴,遠不是旁邊那位靈鑄山莊的袁霄少爺可比的,如同皓月秉燭,夏蟲語冰。

讓人看著,不覺壓迫,可莫名低了下來,連帶著那些平常不注重外貌和衣著的,都覺得自慚形穢。

“張掌櫃客氣了。”溫瑾拱手,衝張誼笑了笑。

他的聲音溫和清雅,衝淡了疏離和壓迫,圍觀修者們隻覺得心中一鬆,再看溫瑾,剛剛的震撼仍在,卻添加了更多的親近友善之感。

溫瑜將眾人反應盡收眼底,很是滿意。

身為懷玉城主的第一次亮相,她本沒想弄得太大陣仗,可懷玉城城民卻將這當成了一件大事,從知道溫瑾要參加無雙拍賣會,就開始鉚足了勁給他準備衣服、熏香和配飾。

身上雲紋浮動,隱有流光,作為裝飾已是頂級,而其中繁複紋路,同樣也疊加著穩靈陣、環溫陣、反擊陣等六個陣法,將吸靈、防禦、攻擊、舒適度等都發揮到了頂級。

這是城西以繡品為生的林大娘和隔壁製衣鋪的陶家夫婦合作做的。

而且還做了十餘件。

水向上被托著送衣服時,傳達了對方的原話——“城主出門絕不能馬虎,這些衣服,城主盡管穿,保管沒人比得上,城主請一天換一件,不,一天換兩件!”

當時的溫瑜:……懷玉城確實藏龍臥虎。

總是會有新的驚喜呢。

城民拳拳之心,她自然不會浪費,如今看眾人反應,她唇角微翹,笑意多了一絲絲微弱的真心。

若是林大娘和陶家夫婦知道,應該會高興的。

係統察覺到溫瑜所想,微微發愣,這可是自世界30之後,溫瑜第一次對任務之外的人,表示出在意和關心。

即使微弱的一閃而過,連笑意都快看不出來,可係統明明確確地感覺到了。

它連忙捂住嘴,生怕說了什麽,驚散了那一點屬於人類的溫情。

無邊台上實時刷新——{終於見到溫城主真人了,當初甄清澤那影像貼太沒底線了,城主這顏值,都能剪成那樣!影像貼無下限啊啊啊!}

{媽呀,我感覺我桃花來了。}

——這是位感情外放的女修者。

{你桃花明明是我,雖然他長得好看,但隻允許你再看十眼。}

——這是就站在女修身邊,雖然想吃醋,但是竟然醋不起來的未來道侶。

{不是,能不能別聊長相了,賭盤結果呢?我想知道是輸是贏啊!}

——這是遙遠的捧著連玉簡祈求能贏的賭徒。

回複樓上——{別急別急,他們客套完了,該看無雙令了。}

天涯客棧外。

溫瑾與張誼引見了袁霄。

這位靈鑄山莊的少爺,自上次被打擊和逐出魚塘後,倒是意外的沉穩和聽話起來,被袁璐氰派來懷玉城,賣了個人情,交給溫瑜鍛煉(毒打)了。

溫瑜也想考察下這種逃離魚的堅守概率和回塘概率,順便有個幹活的也不錯,便將袁霄留了下來。

要照袁霄以前的性子,袁璐氰讓來,他肯定不願意,再不撒嬌再不偷跑,這一次,他很聽話地來了。

而來之前,袁璐氰苦口婆心,先是教育警醒了一番,將以前因為過分溺愛沒說的補上了點,又提醒道。

“霄兒,你此去懷玉城,還有一件事要上心。”她聲音加重:“若是可以,你需盡量爭取溫城主妹妹的好感。”

見袁霄微愣,袁璐氰說道:“是,你沒聽錯,溫瑾還有一個妹妹,雖不知年紀名姓修為和樣貌,但溫瑾如此人物,想必他妹妹也不差,而從我跟他的接觸看,他對這個妹妹很是看重,星星月亮都給得。”

“這是個秘密,與你隨行之人並不知道。你自己心中有數,若是他的妹妹年歲合適,我靈鑄山莊便爭取與懷玉城結秦晉之好。

“懷玉城不可小覷,若兩宗結親,百利而無一害。你可明白?”

袁霄隻是應了。

他正值人生的第一次大低穀,雖不甘願被安排,但也沒什麽別的想法,便隨波逐流,先按照吩咐去做了。

而且,他心中想著,既然沐顏不可,那是誰,又有什麽所謂呢?

袁霄來到懷玉城後,很快便與溫瑜一起前往海角城,而他對結親一事也並不熱絡主動,甚至基於過往的經曆,還隱隱有一點隻一見麵,對方便會主動倒搭讓人厭煩的自信,所以從未主動詢問和提及妹妹一事。

因此,溫瑜現在還並不知道,靈鑄山莊和袁霄已經把主意打到了妹妹的身上。

她隻是虛虛一推袁霄,衝張誼笑道:“勞煩張道友,先為靈鑄山莊的人辦理入住吧。”

張誼仍舊笑著,他微微頷首,看向袁霄:“袁少莊主,按照規矩,還請您出示無雙令。”

袁霄抿著嘴,取出一枚弧邊方形的令牌,令牌正麵成拱形,上有豎線紋路,像是微微隆起的貝殼,正麵一個天字,隱隱發出藍色。

“是天級無雙令!”人群中有人驚呼。

“啊,天級嗎?”有靠後個矮看不見現場的,抱著搶發消息的心態,當即在行程貼中更新——{結果出來了,溫城主拿的是天級無雙令。}

然後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反正他沒參加賭盤,單純是來賣消息看熱鬧的。

很快,他的回複就被人噴了:{那是靈鑄山莊的無雙令,溫城主的還沒看到,樓上的不要瞎說!雖然溫城主大概率也是天級了。}

樓又開始往下蓋。

一堆人開始嗷嗷地刷{天級!天級!天級!}

現場中,靈鑄山莊的一行人則是由袁霄帶著,先進入客棧辦理了入住。

當然,是店小二辦的。

主人張誼仍舊站在門外,堅定不移地要服務溫瑾。

袁霄雖進入店內,但事物都交給了隨行手下去辦,他則是站在後麵,關注著門外的情況。

他也好奇溫瑾的令牌。

無雙令是對修者全方位的評級,袁霄手中的那枚天級是袁璐氰收到給他的,他並沒有收到。

他雖麵對溫瑾有所泄氣,可也受兩個台的影響,好奇著懷玉城的溫瑾,到底能有個什麽評級。

畢竟,懷玉城和以鑄造靈寶著稱的靈鑄山莊不同,一心避世,就是偏安一隅的小城,頂多有些鋪子家產,似乎並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特長,不像是能評天級的樣子。

張誼看向溫瑜:“溫城主,還請您出示無雙令。”

這話立刻引得所有視線,都看向了溫瑜。

眾目睽睽,溫瑜則是笑了。

“張道友,在下沒有無雙令。”

!!!

炸了炸了!

行程貼迅速刷新。

{反轉了!反轉了!溫瑾沒有無雙令!他親口說的!}

{靠,那他來海角城做什麽?害的老子押錯了!}

{別是想刷臉蹭進來吧,懷玉城前陣子不是很火?}

{惡心,竟然想刷臉,張掌櫃的鞋,可是好久沒踹人屁|股了!}

{期待張掌櫃!踹死這個刷臉騙人的!}

{踹他!踹他!}

張誼眼帶一絲不耐,他觀周圍人群反應,以為溫瑾是嘩眾取寵,故意為之,當下也沒客氣:“溫城主,沒有無雙令,可加不了無雙拍賣會的,也住不了天涯客棧。”

“那城主帶著這一大幫子人,要住哪呢?”

話到此處,溫瑾該把無雙令拿出來了吧。

可誰知溫瑾笑容和煦,聲音溫和,向街道對麵的碧濤客棧指去:“我們住這家。”

眾人齊齊一愣。

行程貼迅速刷新出十來條新回複,大同小異的震驚。

{溫城主說要住碧濤客棧!}

{他說沒有不是耍人玩的?!}

{靠,看張誼這通融的模樣不像沒有啊。}

因著無雙拍賣會引動無數修真界的大佬到來,一隊動輒宗門上下十餘人,也帶動發展了不少副產業。很多修者拿不到無雙令,也會來海角城,趁機會掙靈石買靈寶和大佬搭線等。

這些人,住不進天涯客棧,便住在對麵的碧濤客棧。而溫瑾這話,在大家的眼裏,就等同於說“別問了,我確實沒有無雙令”。

張誼笑容沒變,隻微微有些僵:“溫城主真愛開玩笑。”

他“哈哈”兩聲,僵硬卻配合。

溫瑜沒說什麽,她隻是笑笑。但懷玉城的人在水向上的帶領下,井然有序,已經開始去碧濤客棧辦理入住,收拾行裝了。

張誼這才意識到,這不是一個不好笑的笑話,忙按住四月牽靈馬的手,本隻是作勢攔一下,可沒想到,小姑娘頭都沒回,拉著韁繩的手輕鬆,卻像是有千萬斤重,反帶的張誼腳下不穩,險些一個趔趄。

他到底修為深厚,迅速站穩,並未叫眾人發現,隻是看向小姑娘的目光,隱含驚詫。

再對上溫瑾時,更添了幾分真心的小心和恭敬,那點不耐早已灰飛煙滅。

同時,他也明白了,為何懷玉城年年不來,上頭年年送上天級無雙令,而這一年,更是有不下三個人親自傳信吩咐他,要他“禮遇溫瑾,千萬不可怠慢”。

天方一水閣掌消息,因此才能對修者進行評定,多年來也卻有威信。張誼的目光掠過周圍驚詫回帖的眾人,心中微歎,如今看來,溫瑾和懷玉城的強悍,隻怕他和這些人一樣,知道的隻是冰山一角。

“溫城主,”他微微拱手:“在下記得,城主收到的天級無雙令,怎麽城主要住碧濤客棧呢?”

圍觀群眾豎起耳朵:有反轉!

“若是在下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還請城主海涵。”

“張道友說笑了。”溫瑜笑笑:“我確實收到了天級無雙令,隻是我將令牌贈與了別人。如今沒了令牌,自然不能壞了規矩。”

!!!

圍觀群眾雙眼發亮:又反轉了!

這拿到了又送掉,賭盤結果怎麽算?

張誼斟酌著用語:“若是城主的朋友,那與城主一起入住天涯客棧也可以。而且,持有天級無雙令的修者,可以帶一人同行進入拍賣會,城主不需轉贈,可以用您的無雙令,帶這位朋友入場。”

“我知道。”溫瑜微微頷首,公子端方,唇角一絲無奈寵溺:“可她非要自己來。”

張誼:???

圍觀群眾狼血沸騰:!!!有情況!

行程貼一下子刷出了三十多個新回複。

{溫城主拿的是天級無雙令,他竟然將天級無雙令送人了!}

{聽他的意思,還是對方要的,這寧願丟麵子住碧濤酒店,也要給,寵了寵了!}

{是個女子呢,啊,真羨慕。}

{樓上,你桃花我還站這呢,克製一下,雖然我也羨慕……不如你努力下?以後拿到天級寵我。}

這倆層秀恩愛和反轉兩性關係的,立刻又吸引了三十多個新回複。

一方說{女子當自強,女修也頂半邊天!};

另一方說{你不努力想吃軟飯,這是吸血奴役妻子!};

還有個第三方說{女的居家能吃軟飯,男的就不能吃了?};

第四方立刻加入混戰{你敢說居家女修是吃軟飯,她們的付出你看不到嗎!}。

樓層越吵越歪,越杠越凶,還有人反複橫跳,但無邊台的管事甄清澤很是迅速,很快就把這些鬧事的號封掉抽樓禁言了。

並且讓人追根溯源,發現這些人在玉簡台上很是活躍,是專門做炒氣氛引風向的內部人士,立刻又砸錢找了一夥專門裹亂的,還到玉簡台上去。

與此同時。

海角城中,懷玉城的人勤奮且迅速地開始往碧濤客棧卸貨,不僅驚呆了張誼和一係列圍觀群眾,就連碧濤客棧的掌櫃,都站在門邊,不知所措地看向張誼。

這入住辦理也不是,不辦理也不是。他等著張誼拿主意。

圍觀群眾則是震驚於誰能有這麽大的麵子,竟然能讓一城之主贈予天級無雙令,還不捎帶著自己,寧願自己這一大幫子人去住客棧。

行程貼中已經猜出了十幾樓了,而無邊台上,也出現了第一個、第三個、第七八個相關衍生貼,差點又被禁言一批。

其中,由於懷玉城避世,一向消息不多,前段時間唯一有所糾葛的沐顏,自然而然地成為了被猜測的主力,幾乎每一個帖子,都要提一遍她的名字。

張誼則是迅速做了判斷。

他迅速上前,跟在了溫瑾身後,極其靈巧地掏出了一塊天級無雙令,遞了過去。

“溫城主,且等一下。”

溫瑜停住腳步,她清淡的眼落在藍色的天字上,略微不解:“張道友,這是何意?”

“令牌隻有一枚,規矩不能破,溫瑾既然將令牌送出,便是已經做好不能參加拍賣會的準備了。”

你是做好準備了,可我沒做好你參加不了的準備啊。

張誼心中吐槽,他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雖然還沒見過溫瑾這套玩法,但很快就想出了應變之法。

因為臉圓黑胖,他的笑容顯出了幾分敦厚老實:“溫城主放心,這令牌本就是該給懷玉城的,並沒有壞規矩。”

溫瑜微微挑眉,卻並沒有接。

張誼解釋道:“往年天方一水閣都會為懷玉城準備兩塊天級無雙令,令尊令嚴各有一塊。懷玉城本該就有兩塊的,既然溫城主早先拿到的那塊送給旁人了,那正好這塊天級無雙令贈予城主使用。”

這話……

信息量有點大啊。

圍觀修者開始唰唰發帖,畢竟懷玉城雖名聲在外,可卻是一個你想的時候有它,不注意的時候也沒它的存在。

像是無足輕重,可又不可忽視。

但沒人拿它特別當回事,可現在張誼竟然說,最初懷玉城的城主和夫人竟然都有拿天級無雙令的資格?

二位明明已經亡故,溫瑾繼任城主,還具有兩塊天極無雙令的資格?

{不對,}有人分析:{我看這明明是張誼想要留溫瑾參加拍賣會,才故意這麽說的,畢竟哪有一個人給兩塊的先例啊。}

這話引得不少人的認同。

可越是認同,看向笑容溫和的溫瑾時,就下意識的雙手交於身前,越發恭謹起來了。

竟隱隱成眾星拱月之勢。

溫瑜淡淡一笑。

這次,她沒有推辭,玉竹般修長的手伸出去,接過了對方雙手遞來的無雙令。

藍色的天字隱隱發光,像是天空,又像是大海。

“既然如此,張道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乙亥年八月十二未時,玉簡台上和無邊台上關於此次無雙拍賣會的最大最火的賭盤,以懷玉城城主溫瑾獲得第二塊天級無雙令,入住天涯客棧為結束。

各地修者的歡呼和哀嚎,幾乎趕上了往年拍賣會正式召開的熱潮。

押了天級的,除了想撿漏碰運氣的,多是相信溫瑾品性想要給與支撐的,都沒有能贏的想法,如今驟然獲得兩個台上的靈石分紅,很多人都懵了。

懵完之後,越發堅定地站死在了溫瑾和懷玉城的陣線裏,儼然一個無聲的小聯盟。

上弦宗中,以蒙鵬宇為首的一眾弟子賺了不少,都笑得合不攏嘴,在山上進行驅逐泛濫的野生靈兔時,露出的牙齒把兔子都給嚇懵了。

兔子越發地往表情最沉的人身邊湊,明明是逃跑,卻湊出了圍攻之勢。

徐恒一麵色更加陰沉,不僅要殺死奸猾的泛濫野兔,還在剛剛輸掉了幾乎全部的靈石,聽著旁邊弟子念叨著贏了多少靈石,他越發難堪和肉疼。

明明他是懷玉出身,知道懷玉情況,是最不該輸的,也抱著能就此贏錢獲利的想法,才會在蒙鵬宇約賭時答應,並且將賭金推得極高……

可現在,野兔血肉於眼前綻開,沾染了徐恒一的袍角,他臉頰不知何時沾染了一滴吐血,是暗色的紅。

可現在,他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樣想著,徐恒一下手越發狠辣起來。

*

與此同時,兩個台上掀起了對獲得溫瑾贈予無雙令的女子身份的猜測帖子浪潮。

由於不限於賭盤結果,還吸引了許多不曾參與賭盤的修者的關注,事件熱度比之前更盛。

如今,溫瑾兩個字儼然半個流量秘密,台上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帖子立刻就能開出好幾頁去。

一眾猜測中,沐顏的呼聲最高。

原因無他,隻因為猜測的其他各位仙子,從未聽說過與溫瑾有過什麽交集,沐顏好歹曾經還有個求玉的衝突在。

{而且,}有人推理:{沐仙子是何等人物,本就是英才榜和美人榜的預備修者,求玉一事是年少不懂事,可溫城主一直都沒有說什麽,說不準,就是因為溫城主對沐顏的看重呢。}

至少,這推理,要比送給了“死而複生的夢魘之魔”要靠譜點。

沐顏喬裝改換,一路前行。

一個人的時候,她對於兩個台上拍賣會相關的帖子也很是關注。

溫瑾贈令的事從八月十二就飄在首頁上,對於人們的熱潮般的猜測,她雖然沒有收到無雙令,可不禁也有了幾分期待。

也許,溫大哥是特意將無雙令留好了,隻等她到了海角城就送給她呢。

至於他為什麽知道她也會來海角城,這種邏輯上的事情,沐顏沒有多做考慮。

她隻覺得浪漫。

光是想想,就十分美好。

因而,她隱隱加快了行路的腳步。

隻是,沐顏微微抿唇,這一路行來,由於要隱瞞身份,不能叫宗內知道她違反規矩參加拍賣會,她並沒有借助任何上弦宗的力量。

莫名的,她覺得這一次,她也像是往常一樣運氣好,明明什麽都不用準備,什麽都不用想,就總是會有人跑出來幫她。

可上路之後,卻什麽都沒有。

她自食其力,累得很。

唯一的好消息,隻有溫瑾的贈令之事。

沐顏的視線,落在連玉簡上,裏麵,正是無邊台帖子中的各種推測。

確實,若無雙令不是贈給她,溫瑾還會給誰呢?

沒有人了啊。

不是嗎?

她唇角翹起,連日獨自趕路,無人幫扶之後,總算露出來個笑容。

透著點“終如所料”的輕蔑和了然。

*

八月十三。

上午。

天涯客棧內。

大堂。

“哈哈哈,小四月,你又輸了!拿靈石來!”

瘦高個長髯白麵的修者攤開雙手,他左手中是一枚上品靈石,被烏四月指著的右手中,則是一塊普通的石子,正興奮地大笑著。

“好。”

四月應了句,從腰間的萬馬奔騰錦囊儲物袋中,取出了一枚上品靈石,放到了桌上靠近修者的位置。

桌子上,密密麻麻的上品靈石約有十餘塊,都是四月剛剛輸的。

圍觀修者一愣愣的,想不到懷玉城這麽財大氣粗,普通修者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見到幾塊,一個普通的馬夫小姑娘,手裏竟然有這麽多的上品靈石。

雖然白麵修者呂廬明顯是在忽悠錢,可沒一個人趕去提醒,因為西門衝正抱劍靠在一旁,麵露不忿,時不時往上瞅瞅,儼然一副要打狗引主人的意思。

西門衝人如其名,脾氣衝,又是能越級打人的元嬰劍修,雖然是散修,但同樣拿到了天級無雙令。

這是他拿了許多年地級無雙令後,慢慢積攢聲譽,今年第一次拿到天級。

可一個剛剛冒頭的懷玉城城主,隻有金丹修為,看著一副病弱模樣,靠著祖上蔭蔽,就拿到了天級令牌。

而且,他不珍惜送出去一塊討女孩子歡心後,天涯客棧竟然又給了他一塊?!

因為沐顏的求玉事件,西門衝作為沐顏的半條粉絲魚(主要是對可心小輩的愛護之情),能和沐顏的衝動共情,本就不爽溫瑾,因著昨日無雙令之事,肚子裏又憋了活。

今日他在大堂喝了幾杯酒,聽著旁邊人不忿的絮叨,當時就有點上頭,見慣愛騙人的呂廬和這懷玉城的小姑娘玩猜靈石,便抱劍守在旁邊,打算找機會尋釁滋事,和溫瑾打上一架,殺殺他的威風。

所以說劍修才是愣嘛,非得在這傻等著,也不知道主動出擊。

修者們內心明靜似的,但鑒於西門衝確實能打,也沒幾個敢開口觸黴頭的。

“又輸了啊。”這邊,四月又掏出了一枚靈石後,她抖了抖袋子,撇了撇嘴,雖不太滿足,但仍然說道:“我不玩了。”

“怎麽不玩了?”呂廬一指桌上靈石:“要不這樣?這局你輸了隻需給我一塊,你贏了全是你的,怎麽樣?

四月眼巴巴看著,明顯有些心動,可她仍搖了搖頭:“不玩了。”

“阿爹說過,手裏的靈石少於一千的話,就不讓我再花了。”

一千?!!!

修者們忍不住往她錦囊上瞟,繡馬如同活物,竟似在爭相奔跑般。

他們眼裏是抑製不住的羨慕,別說是普通散修,就算是大宗門的弟子,也不是說有一千上品靈石就能有的。

懷玉城還收人嗎?

他們控製不住地想。

“那你押點別的。”呂廬說道:“就玩最後一局。”

“別的更不行。”四月翻著錦囊:“爹爹給我做的鞭子,陶大娘給我做的衣服,老魚頭讓我帶的小黃魚……”

“靈石沒關係,但這些都不能輸掉的。”

靠!

修者們眼前一黑,小姑娘嘴裏說的那些東西聽上去就很普通,這是得多有錢,竟然說靈石輸掉沒關係?

太凡了。

二樓。

岑樓一身墨袍,站在欄杆處,黑紅雙眸沉靜而妖異,視線落在了四月的身上。

透過她清點的指尖,他看到了那一桶小黃魚,專門帶了水保鮮的。

“尊主……”

豔羅紗腳步輕輕,停在他身後,視線跟著岑樓,也看向了四月。

她在魔界,一向有豔名,偶有來到修真界,想要拿下的人,沒有不到手的。

唯獨魔尊岑樓,在享樂與欲|望為主的魔界,對她不假以辭色,無視了她睡一晚的邀請。

邀約一|夜,不談感情,隻談歡愉。

岑樓拒絕,豔羅紗也無所謂,甚至還隱隱猜測,他是不是不行。

可如今,她的目光落在小姑娘呆呆的笑臉上,若有所思,難道,魔尊他喜歡這樣的?

“管好你的眼睛和嘴。”

岑樓血紅的眸子看過來,眼中是壓抑不住的戾氣和殺意,豔羅紗一凜,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太過露骨,忙低頭跪下:“尊主恕罪!”

岑樓深深看她一眼,他突然笑了笑:“那遊戲挺好玩的。”

嗯?

豔羅紗不解,卻不敢開口,也不敢抬頭,可下一瞬,她左臂左肩傳來劇烈的疼痛,紫色的鮮血噴濺了滿臉滿身。

她的左臂,則是在空中滑過一個優美的弧線,落在了樓下猜靈石的桌子上。

紫色的血,凝固在裂口處滴落,在桌子邊沿很快凝聚了一小灘,卻不知為何,沒有碰觸到旁邊聚堆的靈石一絲一毫。

呂廬嚇了一跳,可連駭叫一聲都來不及,死亡的威壓就鎖住了他。

黑袍少年如妖異嗜血的黑鷹,走到他的麵前,黑紅雙瞳邪氣滿滿,輕佻又陰煞:“我們來玩幾局吧。”

“就以這桌上之物為賭注。”

他站的位置,恰恰好的將正低頭清點儲物袋的四月擋住,四月聞聲,隻是抬頭看了一眼,就不太感興趣地收回了目光。

又見沒人再催她玩了,便樂得清閑,轉身走了。

臨走的時候,她遙遙衝呂廬打了個招呼:“大哥,我玩得很開心,謝謝你啊!”

“等我有錢了,再來找你玩!”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看到那血腥的一幕,也完全不懂,為什麽大家眼睛突然都睜了那麽大(被嚇的)。

呂廬則是正後悔不迭。

魔尊岑樓是何等人物,怎麽突然要給他玩猜靈石了?

雖說這條魔物手臂全是寶,可他感覺自己沒命贏,甚至有沒有命輸都不知道!

呂廬戰戰兢兢,圍觀修者膽小的偷偷挪步遁走,膽大的拿手指縫看,就連西門衝,也將懷中的靜好劍,抱得更緊了些。

“你輸了。”

“你又輸了。”

……

“你又輸了。”

自始至終,岑樓都是麵無表情的,可被他看著,總覺得他下一秒就被拔刀,每一次他說“你輸了”的時候,呂廬都禁不住地抖一下,生怕他接下來的一句是“輸了就把命拿來吧”。

最終,呂廬輸光了他贏來的所有靈石。

正當呂廬戰戰兢兢地掏自己的靈石時,魔尊岑樓卻收走靈石,轉了身:“不玩了。”

他自行上樓,流星靴踏在台階上,每一次落腳,連空氣仿佛都凝滯。

直至他消失在轉角,直至那位美|豔女修來取回了她的手臂,呂廬還愣著。

這就完了?

他控製不住地摸上自己的脖頸,頭還在呢,是不是還在呢?

豔羅紗將手臂放在肩膀旁,當即接上,她衝呂廬笑了笑,眼神洞察一切。

這人命不錯。

若不是小姑娘說了句“以後再來玩”,他早就死了。

魔尊在意的人,是可以隨意欺負的嗎?

豔羅紗離開後,周圍的人,都在小聲地恭喜呂廬“大難不死”。

呂廬雖笑著打哈哈,左右逢源,可眼底仍有一絲急躁和陰沉。

此前引旁人對溫瑾的天級令牌不忿,剛剛又與四月猜靈石,他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激西門衝對溫瑾出手,以試探溫瑾的深淺。

這是主人交給他的任務。

若完不成,他熬不過今晚。

興許,被魔尊岑樓一下子殺死,反倒是件好事。

但人總是惜命的,所以麵對岑樓時,那時時刻刻的危機感,讓他忘記了任務,隻想著活命。

如今這情況,隻能舍了這偽裝和布置已久的身份了。

呂廬下了決定,當即轉身看向西門衝,拱手行禮:“西門前輩,聽聞前輩劍斬不平,有獬豸散人之風。晚輩今有不平不忿之事,還請前輩出手。”

嗯?

周圍聰明些的修者都愣了,隻聽這一句,就覺得呂廬今天這話風有點不對。

他們彼此交換視線,都起了防備和在意之心。

西門衝性子直,沒什麽彎彎繞繞,當即說道:“說。”

他雖刻意壓低了嗓子,但聲音卻尖尖的。

作為日天日地、一言不合就是幹的劍修,西門衝一向不喜歡自己這聲音,覺得不夠男子漢,因此一向很少開口,非要說話的話,也會盡量控製字數。

坊間傳聞,西門衝卡在元嬰巔|峰數年,再無進境,就是因為他堪不破對嗓音在意的心魔。

“前輩,晚輩不服!”呂廬痛心疾首:“晚輩不服那溫瑾,明明得了天級無雙令送出,按規矩不能參加拍賣會,竟然還能再被現場送一個。”

“他無非就是得了祖宗隱蔽,可那和他有何關係!”他轉身回指,正是溫瑾所住的天級房的方向:“更何況,前輩是這麽多年才得了天級令,溫瑾他一屆小兒,隻有金丹修為,還中毒虛弱,懷玉城也是微末小城,他憑什麽受這樣的特殊對待!”

“我不服!光修為這一點,我就不服!”

“還請前輩出手,教訓教訓他,若他能抵得住,我便服氣,若是抵不住,那他便該交出無雙令,永遠不能參加無雙拍賣會!”

西門衝情緒被他帶動,鼻孔中喘著粗氣,顯然想到了自己這些年為了天級令牌的矜矜業業和奔波勞苦,當即一拍桌子:“幹!”

隻是勁力雖大,桌子卻完好無缺,明眼的人見了,便知道這位劍修是要省錢,等著拍賣會上買靈藥治嗓子。

“叮——”

靜好劍出鞘,是烈焰般的火|熱。

西門衝渾身煞氣,騰空而起,向著二樓方向,氣勢洶洶。

“嗬——”

一聲輕笑,如春風化雨。

驅散了那叫人睜不開眼的炎熱,眾人目光清明的一瞬,就聽到“啪!”的一聲。

西門衝騰空剛飛到半截,就像是被人迎頭一掌,拍落在地。

“淦!”

西門衝怒發衝冠,又衝了起來,氣勢更深。

剛剛怕傷人,不想弄得太過分,他控製力量在金丹,這次用了元嬰初期的靈力。

他又飛了上去,劍指二樓。

“啪!”

眾人眼睜睜地,又看到他被啪飛在地。

還是原來的位置,隻是看他捂著的位置,似乎這次被打的,換了地方。

“造!”

西門衝又衝了。

這次,他不再壓抑,用了十乘十的元嬰巔|峰的力量,這是足以越級斬殺煉虛的力量。

“啪!”

作者有話說:

溫瑜:挑釁?吃我連環拍!

昨天紅包已發,今天繼續前五十掉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