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塘中的水草, 本身抱著的,就是舔不到女神的奉獻心理。

從書中徐恒一肝盡一切,還默默守候的做法, 就可以看出來。

他的定位, 就是得不到,越得不到,越泥足深陷,越舔, 越覺得應該,把自己奉獻到了泥裏。

想要炸他出魚塘, 隻需要打準一點,就是, 讓他覺得自己可以得到,讓他覺得自己配得上。

無非就是讓普通的他, 更加自信而已。

溫瑜屏蔽掉蒲雲憶後,就直接一個遁移,現場布了個小小的轉移陣法,和上弦宗的防禦陣法連接起來, 在兩個人踏入陣法範圍時,啟動了陣法。

沐顏和徐恒一被轉移到了上弦宗的防禦屏障中,那是一處山林小院,在書中,來上弦找沐顏的四號魚淩朗原,曾和沐顏一起誤入過。

他們被陣法鎖了五天五夜,因為屏障中有靈力禁錮, 兩人過起了如凡間夫婦般的山野生活, 夫唱婦隨, 打獵捉魚,彼此間的感情,得到了飛速的催化。

沒有靈力,獨立空間,隻能是保護和被保護的關係,這樣的情況,很適合徐恒一這條自大又自卑的水草。

溫瑜笑笑,看著陣法流轉時微弱的光,她可是把機會給出去了。

徐恒一,可得好好抓住,多倒倒腦子裏的水呢。

*

上弦事了,距離無雙拍賣會,已不及十天。

在去海角城之前,溫瑜先回到了懷玉城。

她從徐覽博那裏查驗了新進宗門的情況,又親自考察了下,驅除了幾家別有心思的宗門外,剩下的根據特長,分別分散到各個位置。

百靈山的開采也很順利。

四條靈脈的發現,讓徐覽博皺紋都笑深了。

他知曉溫瑾擴充懷玉城的心思,可對於上弦宗來人要的三萬上品靈石的管製費,卻信心不足,雖相信溫瑾,可卻仍有可能不信會被打擊,擔心一蹶不振的想法。

如今,他拱手恭敬:“城主,開采順利進行,按照進度,一月之期,我們應該正好能將三萬上品靈石的管製費交給上弦宗。”

“若是順利,我們還會有大約一萬上品靈石的餘裕。”

不僅交上了管製費,能保中等宗門的規模,還能有所餘裕,饒是徐覽博老成穩重,也滿臉喜色,翹起的眉梢壓都壓不住。

“為什麽要將靈石白白給上弦宗呢?”

淡淡的話語自上位傳來,徐覽博心中一凜,抬頭便見溫瑜把|玩這桌上的碧壺擺件,嘴角挑起,露出屬於上位者的霸氣和威儀。

“一月之期時,懷玉城會正式擴大規模。”

“而那三萬靈石,我一顆,也不會叫旁人白白拿去。”

真的能做到嗎?

徐覽博微微怔愣,他隻能想到一個方法,這方法在介紹修真界風土人情和宗門管理的《修行誌》裏有提過,可這麽多年來,沒有一家門派成功過。

所有的門派,都老老實實的交了擴大規模的管製費。

哦,不對,有一個人沒有交過。

唯我真人並沒有交過。

徐覽博眸中染上厭惡,隻是那人用的不是正當的法子,而是血腥的法子。

他將收管製費的宗門滅門了。

第一宗門不在了,自然也不會收費了。

那時候,門派建立不容易,管製費也不高,僅僅需要三千上品靈石即可。

那人拿的出來,他隻是不想拿,隻是享受生殺予奪,以下克上的快感而已。

“城主,”想起那人,徐覽博看向溫瑜,他心中難免有些不安,刻意提醒道:“您還記得老城主夫婦的教誨嗎?”

溫瑜挑眉,這樣奇怪的態度,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博叔,你可是覺得我做的有什麽不妥?”她態度很是恭謹:“在我麵前,你不需拘禮,若覺得不妥,盡管與我說。”

可那人的過去,涉及到的是懷玉城的秘密,徐覽博不能因為一個不安,而冒著毀了懷玉城清靜的風險。

他頓了頓,很快笑道:“自然沒有不妥。”

“隻是,城主又要擴大規模,又不交管製費,屬下有些擔心,城主誤入歧途。”徐覽博躬身行禮:“城主,靈石可以交出去,懷玉城的安寧不能丟。”

溫瑜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了徐覽博的身上。

她直覺覺得,徐覽博藏著秘密,隻是現在,還沒有辦法讓他說出來。

可什麽樣的秘密,會讓他連自己都瞞著呢?

溫瑜很快笑了:“博叔放心,我不會做危險的事情。”

腦海中,她壓著係統翻書,讓它尋找這個秘密的痕跡。

係統嘟著嘴:【書裏給的內容,我們都看好幾遍了,再看好無聊啊,台詞我都背會了。】

【這是考察和訓練你的信息辨別和收集能力的,練得多了,你就能像我一樣了。】溫瑜哄它。

一聽能像溫瑜一樣,係統覺得自己是個正經的統了,挺直腰板,看得更認真了些。

然後,她叫來了水向上,吩咐徐覽博和水向上兩人,準備參加十天後無雙拍賣會的事情。

水向上是個“資深網蟲”,在接受任務後,他沒有跟著徐覽博離開,而是嬉皮笑臉地跟溫瑜套近乎。

“城主,這麽看的話,我們是要參加無雙拍賣會了嗎?”他腳尖搓地,硬是露出了點大姑娘見心上人的嬌羞:“城主可否告知,我們懷玉城,拿到的是哪個級別的無雙令嗎?”

“你問這個做什麽?”溫瑜笑著看他。

“四喜派以前窮困,現在雖入了懷玉城,但總還是想多掙些錢,攢個零花。”水向上幹笑兩聲,搓搓手,討好地看過來:“懷玉城最近聲名大燥,玉簡台上也特意開了賭盤,賭懷玉城收到的無雙令的級別。”

他的討好和嬉皮笑臉,與孔海的不一樣,沒有那麽的刻意,不會引人反感。

反倒有一種不需拘禮的坦**。

“你對玉簡台,倒是很了解。”溫瑜看他一眼,來了興趣:“最近可有什麽新消息?”

“除了城主的無雙令外,玉簡台上最熱門的帖子就是關於無雙拍賣會的拍品的。”水向上略一思考,笑道:“和往年一樣,真的消息假的消息都有,倒是很熱鬧。”

“不過,最近倒是出了一個新的‘玉簡台’,叫無邊台。那上麵給了一係列措施吸引修者連接,為了蹭無雙拍賣會的熱度,還專門開了一貼,列出了無雙拍賣會上的十大拍品。並和修者打賭,若是有一個錯的,就倒賠千顆靈石。”

“背後之人想的這引流方法極妙。”水向上笑笑:“不瞞城主,屬下也參與了。”

無邊台?

這應該就是印儒風那一夥人弄的了,看來給那麽多靈石硬砸還是管用的,這麽快就有模有樣的了。

至於那十大拍品的名單,是溫瑜給他的。利用晶幻貝,隻是十個拍品,有重有輕,天方一水閣給得很痛快。

引流的主意,她利用過往世界的經驗,也提點了幾句。

“不錯。”溫瑜笑了:“我聽著,也想賭上一賭。”

“城主賭,這不是必贏嗎?就讓屬下也跟著沾沾光。”

“容我想想。”溫瑜正色道:“你先退下吧。”

“是。”

水向上斂容,他雖愛財攢錢,但知道輕重,見溫瑜沒了玩笑的樣子,也正經起來。

同時心裏也有點可惜,他可是有兩百個下品靈石能壓呢,若是多少贏點,也許就能把破洞的內|衣換掉了。

這樣想著,他出門前看過來的眼神,不免有了那麽一些幽怨。

溫瑜憋笑。

這四喜派的宗主,倒是個妙人。

臨關門時,水向上已收拾好心情,決定再攢攢月例買新衣,可門還未合上,他聽到門內傳來淡淡一語。

“天級。”

那話帶著點笑意和溫和。

能買新衣服了!沒準四喜派聚餐他還能請大家吃肉!

水向上狂喜,聲音倍亮:“謝城主!”

*

第二天,四月匆匆跑來求見,小姑娘的臉蛋通紅,聲音急切,卻還守著規矩老老實實的行禮:“城主,銀焰被人給偷了!”

係統:!!!誰能偷這個祖宗?

溫瑜遞給她一盞茶:“不急,慢慢說。”

四月囫圇喝下,忙解釋了來龍去脈。

原來,她每日都會領銀焰出去遛彎(遛狗),有時也會出了城門,沿著城外的邊沿,並不走遠。

這一天,一個紫衣細腰的女人突然出現,二話不說,就抱走了銀焰。

“城主,我看她不知道給銀焰喂了什麽東西,銀焰轉頭就跟她走了,連我叫它都沒有反應。”四月擔憂:“城主,他是不是碰上了妖獸牙子了?”

四月幼時,其父烏伯因她呆愣,怕她走失,抱著她在馬廄旁,給她連講了一個月的人牙子拍花子拐賣小孩的故事,深深根植在她幼小的心靈裏。

如今見銀焰這般,便覺得對方是妖獸牙子,把銀焰拍暈了要賣的。

“無事。”溫瑜摸摸四月的頭:“銀焰隻是回到它的家去了。”

她心中清明,書中有同樣的一段劇情,紫衣女人是魔宗使者豔羅紗,她奉命出外尋找受傷不歸的魔尊岑樓,她在沐顏的麵前,帶走了銀焰。

直接奠定了以後被打臉的惡毒女配的命運。

岑樓則是回去療傷,恢複修為,以人形身份,精彩亮相於拍賣會,成為沐顏又一個仗義直言裝逼名場麵的讚助商,不僅出錢出力出大|腿,還把自己的小心髒,也一起奉了上去。

如今,岑樓也該回去了。

現在這獸身的限製模樣,在魚塘遊戲中,玩起來,實在是不能夠讓人盡興。

四月懵懵懂懂,她很聽話,不再追問,可又不舍:“銀焰還會回來嗎?”

小姑娘言語純摯,她仰著小臉看過來,圓圓的眼中不染纖塵,像是這世界上最純淨的一汪泉。

溫瑜笑了。

純真的、毫無私心、不求回報的好,最是動人心。

尤其是當那人來自一個汙|穢的、殺|戮的、充滿欲|望的世界,他就更加會控製不住地被這所吸引。

不僅僅是愛情,還可以有別的。

而要撼動沐顏在岑樓的心中地位,就還需要這些別的。

她將四月的亂發別在耳後,意味深長:“隻要你對他足夠好,他會回來的。”

四月眼睛一亮,猛地站了起來:“銀焰喜歡吃小黃魚,它家裏也不知道有沒有,我去往城外送一筐,省得它嘴饞!”

她去如來時,匆匆如風,像是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活潑精靈。

溫瑜看著她的背影,半響,無奈搖了搖頭,笑意攀上了唇角。

下午,溫瑜聽到小黃魚的消息。

四月用攢了大半年的零用錢,跟老魚頭換了一筐小黃魚,又求著父親在筐中施法續了水保鮮,托人寫了個“給銀焰吃”字條貼在筐上,便將那筐小黃魚送到了城門外。

一個時辰後,等烏四月再去看時,連黃魚連魚帶筐都已經不見了,她樂得一蹦三尺高,見人就說是銀焰帶走了。

懷玉城外修匪妖獸不絕,偶也有野貓和天上的飛鳥,那些小黃魚,最後落到了誰的肚子裏,還真是沒準。

溫瑜以筆著墨,細細地落彩於紙上,聞言隻是笑了笑。

倒真是,傻得可愛。

眼前畫紙上,冷月銀光,寒譚粼粼,半身赤|裸的女子浸染在水中,僅露出半個背部,剔透水滴滑落,旖旎氛圍,更覺人間絕色。

水下,是一團黑色的影子,依稀是個人模樣,與女子緊緊相依。

女子微微偏頭,純摯側顏帶了一抹紅,粉唇微張,杏眸迷離,一副情動模樣。

正是沐顏。

係統紅了臉:【宿主,傳播**|穢色情是犯法的。】

【**|穢嗎?】溫瑜笑笑,筆觸滑過沐顏的背,細細描摹著邊沿。

她的畫很好,曾讓京城四大才子都為之汗顏,這也曾是她的一個愛好。

倘若沐顏的美有七分,往常隻展現五分,那這畫,便是將其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了十分。

不顯色|欲,反而唯美。

係統:【你畫這畫做什麽?是要讓哪條魚破防嗎?可他們一個個都豬油蒙心,不一定會信的。】

【現在不需要。】溫瑜笑笑:【我隻是覺得,乖乖男的人設,有些無趣。】

【不僅我厭倦了,沒有新意和變化的感情,沐顏也會厭倦的。】

係統歎了口氣,它又聽不懂了。

係統:【宿主,你就告訴我,這畫打算什麽時候用吧?讓我有個做筆記的準備。】

溫瑜挑眉想了下,隨意道:【就拍賣會用吧。】

她畫得認真,一個好的畫師,無論作畫的目的是怎樣的陰謀詭計,但畫畫的過程,永遠都是認真的,力圖要完成一個好的作品。

溫瑜畫的好,但她不是好的畫師。

當初教她畫的師父深深歎氣,隻說她心中埋藏著苦痛,不叫人看見,可畫畫需要聯通心靈,放肆自我,她做不到,便永永遠遠地與真正的頂尖畫師,差了那麽一點點。

當然,即使溫瑜差了那麽一點點,她做得也足夠好,以至於,在那個世界,她是絕對的頂尖。

所以,溫瑜在畫這幅畫時,會與係統聊天,會聽窗外侍女關於小黃魚的閑聊,會在一枚傳玉簡飛來時,放下手中的筆,先去看傳信。

那傳玉簡是沐顏發來的。

素素淨淨,卻如玉一般瑩潤,玉簡即門麵,連帶著,叫收玉簡的人,對它的主人都產生了好感。

【沐顏都主動給你發玉簡了,】係統興衝衝地賊笑:【看來她很看重你,快看看寫了什麽,是不是要和你相約拍賣會啊?】

它伸長脖子去看。

溫瑜不置可否,她打開傳玉簡,裏麵字跡清清秀秀,是一方好看溫柔的繡花小楷。

{溫大哥,

見字如晤。

沐顏近日攜妝玉修煉,月光之下,妝玉光芒瑩淡,偶有靈氣環繞,沐顏佩戴,心境隱有不同,進境也較往日加快。妝玉之效用,妙不可言,假以時日,或有新功效也未可知,思及是溫大哥所贈,特修書一封再謝。

賞花一約,當時未赴,實乃憾事,明年春暖,若當有幸,定拜會赴約。

沐顏}

這字有點文縐縐的,係統看得直皺眉,額間一個深深的川字:【她說的什麽意思?】

【提醒我,至寶妝玉這麽特別,被妝玉選擇的她也很特別,能發覺妝玉的真正功效。】溫瑜收起玉簡,拿起一枚核桃酥吃著:【再說下賞花的約會,釣一釣我,讓我不要忘記對她的那些特別的好感。】

是嗎?

係統咬著筆頭,這玉簡信裏的意思,這麽複雜的嗎?

想不到沐顏平日裏看著人還挺好的,一寫起信來,怎麽這麽直白地明撩釣人呢?

就,有點不要臉……

尤其是在她和袁霄剛剛睡過不久之後,就算那是救人獻身,隻有肉|體沒有感情,這麽快就沒事人一樣撩另一個人,總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

一人一統沒有注意到,一點黃豆大小的薄淡水汽,從係統的身上溢出,因融在它周身白潤的光中,叫人看不清晰。

那點水汽,飄出了溫瑜的體外,融入了桌角邊趴著睡覺的金蟾身上。

它原本就帶白的下巴邊沿,稍微多了點白色的毛刺,藏得隱蔽,讓人根本分辨不出。

而金蟾,正因為學習李大娘養的貓咪,上桌子擋看書蹭來蹭去的爭寵賣萌失敗,而鬱悶而睡,那點水汽,隻讓它挪了挪頭,爪子縮了縮,半點也沒有動彈。

溫瑜則是繼續作畫。

一百二十九個世界,即使再厲害的人,哪怕是溫瑜,也會存在一定的慣性思維。

她不會想到,有一天,水汽會從係統身上溢出。

那是她的盲區。

係統還在生氣,若是它知道信上真實內容,定會勸溫瑜回信的,隻是如今弄錯了,覺得泥人也有三分脾氣,麵對這樣一封信,就該不回。

因此,自然不會再出主意催回信。

溫瑜是故意掰開了說給係統聽的。

因為,她不想回信,也不想跟係統辯論,這會傷了善良沐顏的心。

良善溫和的城主“溫瑾”會回信,可她覺得,在沐顏麵前,是時候來點刺激的,展現下溫瑾不一樣的一麵了。

手段得當的話,甚至能將自己在魚塘中的競爭力,再推到一個新的高層。

溫瑜嘴角翹起,棕色的畫筆,將畫中沐顏眼中的色彩點明。

她可一定要聰明些,要不然,這遊戲,就不好玩了。

當晚,溫瑜作完了畫。

她技法仍舊嫻熟高超,畫出來的效果也滿意,心情不錯的情況下,便給自己加了個班,趕個kpi。

無非就是往上弦宗發幾枚玉簡信。

不是給沐顏,而是給蔣直、休照、蒙鵬宇等這些來過懷玉城,心思又比較直的上弦弟子。

信中,她言語諄諄,懇切地拜托了他們幫忙照顧徐恒一。

又很苦口婆心地表示對下屬的關心——“恒一心傲,想要闖出一番名頭,若知道我拜托各位照顧,定是不願,還請各位幫我保密。來日定當登門拜謝。”

玉簡信雖短,可溫瑾以城主之尊,親自傳信幾個築基期和練氣期的弟子,拜托他們照顧自己已經離開單飛的屬下,已經是一片拳拳之心,能惹感性之人落淚了。

係統揉著眼睛發困:【這是什麽路數?】

【當然是幫他。】溫瑜笑笑:【畢竟是從懷玉城出去的,我看著他,總想多照顧他一點。】

這27個字,係統連一個字都不信。

它總覺得溫瑜在憋什麽壞水,因為看著她每次對付徐恒一的手段,似乎這棵頭鐵水草不是很好榨水,總是要采用些特別的手段才行。

可這麽一個人,為了所謂的“愛情”,吃裏扒外,背信棄義,有什麽值得用特殊手段的呢?

係統搖頭,這個世界,真的是扭曲了。

而另一邊,蔣直等人在收到傳玉簡後,互相一交流,這才從蒙鵬宇口中知道,徐恒一從前幾日就正式拜入了上弦宗。

蔣直對溫瑾儼然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城主的事就是他的事,聽到徐恒一一人住在明清峰,當下就要出麵去管事那邊給照應照應。

沒等邁步,蒙鵬宇略猶豫地開口:“可徐恒一已經離開懷玉城了,溫城主沒有必要照顧他。”

蔣直沒太聽懂這話,他忽略掉,說道:“我們難得能幫上溫城主的忙,那必然要辦得妥妥當當才是。”

說完,又要往門外走,其他弟子也摩拳擦掌,思考著能在什麽方麵,不著痕跡地幫徐恒一鋪路。

蒙鵬宇一看這陣仗,也不敢憋著了,立刻攔在門邊:“不行!”

“那徐恒一根本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不值得溫城主這般真心相待!”

“那天他來時,我帶他遊覽懷玉城,說到懷玉城參加無雙拍賣會的事,他不僅說懷玉城不行,還對溫城主出言不遜!”

“他還押了玉簡台上的賭盤,押的溫城主根本就去不了拍賣會!”

“我當時生氣,跟他對壓的天級。”

這話連珠炮一般,蒙鵬宇說完都微微喘氣,屋中的眾弟子們,全都愣了。

愣完後,又都炸了。

“敢說溫城主去不了,我也去押天級,不蒸饅頭爭口氣,這錢就算輸了,我也要給溫城主撐這個場麵!”

“徐恒一這白眼狼竟敢這麽說話,溫城主還讓我們照顧他,還顧慮他的感受,真是好心喂了狼!”

“照顧是嗎?這怎麽照顧,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隻要不叫溫城主傷心就行,我定要好好照顧照顧他!”

“哼,我要讓他知道知道,懷玉城和溫城主的好!”

*

每年八月十五的無雙拍賣會是修真界的一件大事。

早一個月,玉簡台上就為之瘋狂,而如今,又多加了一個無邊台,將瘋狂翻了倍。

而收到無雙令,要參加拍賣會的宗門和修者,最早的,在八月初五,就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地往海角城趕來。

修真界同樣不缺吃瓜群眾,一些重點宗門修者的路透信息,逐漸在玉簡台和無邊台上鋪陳開來。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有幾條,關注眾多,熱度不相上下。

一是魔族尊者岑樓破界而來,帶妖族魔族十餘人,一路煞氣衝天,旁人退避三舍,所行的方向,正是海角城。

留下影像的修者,拿出了平原上衝台風眼拍照的精神,拍到了一張岑樓模糊不清的正臉。

依稀隻能看到那傳說中黑紅雙瞳,陰鷙煞氣,如鎖人神魂。

岑樓雖沒拍清楚,他旁邊的紫衣絕色美人,細腰芊芊,朱唇柳眉,雖著豔色,卻冷冷清清,冰清玉潔,倒是火了一把,隱隱有衝擊修真界美人榜的架勢。

二是廣懷宗閉門苦修三百年的佛子明台出關下山,一眾佛修袈裟披身,紫檀珠降魔杵,佛法普度,也正往海角城而來。

佛子明台沒有岑樓那般豪橫,對待靠消息掙錢來留影像的散修,也很是和善,唯有在人們過多,踩壞了老農的田地時,才輕輕皺眉,口中輕念一聲佛號,將眾人震了出去。

佛子寬懷,那推人而出的力量,也同樣溫和。

因此,玉簡台和無邊台上,他的名聲很好,每個拍到影像的修者,都寫出了八百字聲淚俱下的“佛子真好真善良”的小作文。

三是雙隱世宗門的聯合赴會。懷玉城城主溫瑾,與靈鑄山莊的少主袁霄一起,以溫瑾為首,一行二十餘人,向南而行,正是衝著海角城而來。

他們沒有留下影像,隻有觀測者的文字轉述,大眾才知道他們行至何處。

不知為何,所有留影的靈寶,明明拍下了兩人,可再次打開想要發送時,裏麵卻空空如也。

這情況留影者以前從未見過,猜測是隱世宗門的避世之道,又震懾於無形,隱隱感歎其底蘊,自然也不敢得罪。

也有那不信邪的,各種靈寶齊上陣,將自己累了個半死,硬生生地拍了個空。

這次的無雙拍賣會,連世仇魔尊,閉關佛子,避世宗門都來了,連往日裏每次都參加的什麽第一宗門的宗主,第一美人,第一丹師都被襯托地黯淡無光,雖也有討論,可卻不如曾經之盛。

整個修真界也因此而沸騰,玉簡台、無邊台紛紛設立各色賭盤,拍賣品、各宗門目標的各色小道消息飛來飛去,將大眾的期待,又推向了一個高層,盛況空前。

在這些沸騰的消息中,沐顏從上弦宗離開,遊曆試煉的消息,就顯得寂寂無名。

若是往日,她好歹是青年英才,未來的第一美人和修者曙光,關注度雖不是特別高,可多少有不少的崇拜者,玉簡台上開個樓,總還是會有個三四頁的回複。

當初她與樊長鳴等人出外除邪魔柯心賞,雖不知具體事由,可光是第一次執行試煉任務的名頭,就叫不少人天天蹲在玉簡台上,等著女神進展的最新更新。

可懷玉城之事,對沐顏名聲多少造成了影響,粉絲魚叛逃不少,再加上如今又更多值得關注的人和事,她出門的消息,自然泯然眾人。

沐顏騎在靈馬上,任其緩慢前行,她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拿著的,正是連玉簡。

她臉上沒什麽表情,似乎隻是沒有目的地在看玉簡貼,翻完了玉簡台,又去最近新出的無邊台上看了看,發現無邊台的界麵雖最初有些不熟悉,可用久了就會發現,比玉簡台更順滑,操作更方便。

莫名的,這讓她有些不喜。

就像是,玉簡台該是永久的唯一,不會有競爭對手一樣。

當然,首頁熱帖全都是其他人的,也叫沐顏有些吃味。

雖曾經覺得不在意,可如今關注她的人遠去,她就像是這個世界的一個小透明一樣,來去悄悄,無聲無息,心底還是覺得有那麽一些不舒服。

當然,隻是一些。

沐顏很快又笑了,她看著手中的地級無雙令,信心滿滿。

前幾日,上弦宗遭邪魔入侵,殺死修奴孔海,引樊師兄再度毒發,沐顏便從師父萬廣海那裏求了這枚無雙令。

萬廣海因有頓悟,閉關修行,又一向對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女弟子很是寬容,對她也很放心,便將無雙令給她了。

沐顏打算隱瞞身份,偷偷前往海角城,去參加無雙拍賣會。她潛意識裏覺得,在那裏,會找到治好師兄的解藥。

因是為師兄求藥,為能有好兆頭,沐顏想了想,便將師兄曾經送給她的長鷲佩取出,佩戴在腰間。

鷲鳥巍峨霸氣,眼若有神,佩玉墜在腰間,隨著騎馬的幅度,微微搖晃。

沐顏離開後,上弦宗中,據說因毒發而再度昏迷的樊長鳴,睜開了眼,坐了起來。

孔海的死亡,讓他徹底認清了這個師妹的黑暗麵。

而那凶手光是掠過就能引動他內府毒發動**,很明顯,就是當初下毒害他之人。

如今看來,這人是否真的是柯心賞還未可知,可他一定與沐顏是一夥的。

如今過往的一切,細細品味,身為妖獸鳳凰血脈的沐顏,以孤兒之名,從小拜入上弦宗,得良善之名,引修真界側目,名聲風頭在年輕女修中也算一時無兩,又與眾多男修關係不錯,所圖到底是為何?

若他未曾破惑,以真心相待,像曾經心中所想的一樣,即使師妹有心中所愛,也定要永遠守她護她,就像是她將繡帕送給他時,他承諾的那般,永遠地照顧她。

那麽隻怕以後,樊家,上弦,都將會是她的掌中之物。

她隻需要裝一裝良善,便可翻雲覆雨,而他,是被她蒙在鼓裏的手中之刀。

樊長鳴不寒而栗。

他忙拿出一枚天級傳玉簡,傳音於樊家:“傳令樊家各分地,長鷲佩象征作用作廢,見長鷲佩,如見一般客人,以禮相待即可,不需給予過多幫助。此為絕密,下封口令。”

長鷲佩,是樊長鳴的貼身玉佩,也是他的身份象征,能夠調動樊家一切力量。

如果送給了別人,那麽樊家遇到時,便會給那人最高級的待遇,凡有所求,無一不應,即便無所求,也會竭盡全力給予方便。

曾經,收到沐顏那方繡帕時,樊長鳴最初情動,便將長鷲佩送給了沐顏。

因怕沐顏不收,他並沒有說過長鷲佩的重要和作用。

如今,長鷲佩取消,沐顏占不到什麽便宜,得不到什麽幫助,也沒有理由再回來裝無辜問他。

至於上弦宗內,這些年來,盤根錯節,誰是敵誰是友,他還需慢慢甄別,在鐵血抹殺之前,先與沐顏虛以逶迤,小心打草驚蛇。

樊長鳴眼眸冷了下去。

這個男人,這個原書中被樊家和上弦宗都看作繼承者的男人,在沒了戀愛腦之後,這一刻,分外地清醒和果斷,終於顯露出了,屬於他本身的光彩和能力。

*

海角城。

天涯客棧外熙熙攘攘,各色裝扮的修者 ,幾乎占滿了整條街。

這些人從八月初七就在這裏等了。

他們不進客棧,偶爾給旁邊的鋪子創收買些新鮮的小玩意,吵鬧也有,安靜也有,隻是目光和精力,都集中在從海角城門到天涯客棧的這一段距離。

觀察著是否有新的賭盤關鍵人物到達了海角城。

天涯客棧是天方一水閣專門用於招待無雙令客人的,每一年,無雙令客人會在客棧前出示無雙令,從而住在對應的房間。

這一年,因為玉簡台和無邊台上的賭盤更盛從前,門前蹲點的修者更翻了一倍,連占座費,都跟著水漲船高,從五十顆靈石漲到了五百顆靈石。

隨著陸陸續續的來人,賭盤一個個開了,賭徒們贏輸不一,卻全都賭紅了眼似的,將目光漸漸集中到了這一次最大的一個賭盤上——懷玉城城主溫瑾的無雙令等級。

由於無邊台文字轉述溫瑾行路進程更快更精確,最近這些時日,無邊台流量大漲,人們守著行程更新貼。

{更新,懷玉城與靈鑄山莊眾人出現在琉璃城,預計到達時間,還有三天。}

……

{更新,他們穿過了迷蹤碑林,預計到達時間,還有兩天。}

……

{更新,八月十二標記時間,他們距離海角城,距離不到一千裏 ,預計到達時間,隨時。}

……

{五百裏。}

{四百裏。}

天涯客棧外,修者們分外安靜,每人手中一枚連玉簡,都是低頭族,連續刷新著行程貼,眼睛都緊緊地盯著,生怕錯過。

隨著距離的倒數,他們的心髒跳動和精神,都被興奮推到了頂峰。

甚至情不自禁地,開始小聲跟著那帖子上的更新,一起倒數。

“三百裏。”

“兩百裏。”

“一百裏。”

{到了!}

“到了!”

像是有人指揮一般,翹首以盼的修者們在這一刻同時轉頭,伸長了脖子,看向了城門的方向。

那裏,逐漸顯出了一個人影。

似是因為有法陣防護留影,那人看著模模糊糊,看不清臉麵,隻依稀覺得身量不高。

名聲大盛、引眾人翹首以待的懷玉城主溫瑾,竟是個矮個子嗎?

莫名的,人們心裏湧起失望。

曾經玉簡台上僅有的影像,也從未有過這位城主的正臉,可聽起言,觀其氣度和行事,溫瑾早已豎起了一個雅正美好的形象。

而這樣的形象,都與身材高大、長相俊美、笑容溫和的男子聯係起來。

可無雙令牌關係著無數人的銀錢,每個人都想搶占第一手消息,因此雖然失望,卻仍維持著視線的方向,連精神都沒有半分鬆懈。

人影漸漸近了。

人們這才發現,那人影不是溫瑾,而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紅衣羅裙,一支馬鞭插在腰間,辮子鋪散在烏發上,紅色的蕊珠點綴,圓圓的臉,純摯的眼,天真爛漫。

她腳步輕快,一馬當先,沒有牽著韁繩,身後的馬匹卻順從而依戀地跟了上來。

那點紅色,給因為等待而麻木的街道,注入了一絲亮色和活力。

人們微微一愣。

小姑娘不是絕頂絕的美人,可這一刻,她莫名地吸引人的目光,就像是疲勞成長、混雜於世的人們,對於美好天然的趨光性。

這樣的人物,竟是懷玉城出身嗎?

不染纖塵,明亮如火。

雖無人言說,可修者們的心中,卻統一地對懷玉城又更加高看了一眼。

甚至曾有心懷嫉妒,在玉簡台上出言不遜 ,覺得懷玉城想要升級中等宗門是癡心妄想,讓人笑掉大牙的。

在這一刻,也不得不承認,這少女雖修為不顯,可光是這份氣質和純摯,就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宗門能培養出來的。

中等宗門,甚至都有可能配不上。

整條街上,馬車車輪聲軲軲而動,懷玉城和靈鑄山莊的一行人,漸漸現出來了輪廓。

作者有話說:

上章紅包已發,這章前五十繼續掉落紅包!

明天繼續日萬!數數拍賣會現場總共幾條魚在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