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 你沒事吧?】

係統的聲音像是敲擊在腦海中,帶起一陣刺痛,讓溫瑜保持著最後的清醒。

樊長鳴和石率察已經離開, 通報宗門搜尋入侵殺人者, 屬於孔海的屍體被留在房間地上。

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就化為一攤血水。

溫瑜隱去身形,強撐著尋了一間庫房,癱倒在最裏麵的牆腳處。

胸口破洞仍在, 血肉生長聚攏,可臨到閉合連接處, 又像是被灼燒腐蝕一般,整個蝕退了回去。

疼痛激起額上冷汗, 溫瑜緩慢地呼吸著,終於睜開的眼睛中, 是冷靜和赤寒。

【死不了。】她回應著係統的話。

係統仍舊著急:【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是料到了黑化魚的出手嗎?怎麽還傷的這麽重?】

它不是問話,而是單純的著急,在這種時候,想要說些什麽, 來宣泄內心的情感。

它的聲音,也牽引著溫瑜的神經,讓她保持著最後的清醒。

“叭叭——”兩聲,窗戶微動,一個金色白點的小腦袋冒了出來。

金蟾趴在窗戶上,頭有些遲鈍地向下,先是緩慢地向左看, 停了會兒, 又緩慢地向右看了過來。

它的眼睛, 正對上牆腳的溫瑜。

金蟾動作立刻變得無比的迅速,猛地鑽了進來,蹦到溫瑜的手邊。

雖快,卻很小心。

它像是想湊過來舔舔溫瑜的手,就像是銀焰等一眾萌寵一般,可舌|頭伸出,打了個結,又退了回去。而是掏出冰晶,放在溫瑜胸口的大洞上。

冰晶化靈,溫養生機,與她血肉中一條紅色相抗,兩相僵持下,冰晶迅速融化,但很快又有新的補上,那紅色長絲似的東西,才終於漸漸消退。

血肉終於漸漸生長起來。

邊長邊切,再長再切似的修複無比痛苦,溫瑜身上,也逐漸被冷汗浸濕,但她的神色沒有變化,眼中除更勝的寒意之外,還有兩分興奮和怒意。

那紅色長絲,是蒲雲憶的血。

在她以孔海的身份,反跳忠相求後,對方親手放血入玉瓶,送給她的。

如今想來,他果真沒信。

不僅不信,蒲雲憶還打算殺死她。

由於係統的提醒,在進屋之前,溫瑜已有防備,除了黑化魚,她想了很多種可能,並對應做了防範。

黑化魚是沐顏的守護者,孔海雖然沒有明說,但他的存在,就是一個定時炸彈。

是一個足以從根上掀翻沐顏所有一切的人。

溫瑜知道,黑化魚早晚會動手。

而她,則是利用語言的攻防,逼黑化魚在那一刻動手。

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之內。

哪怕在那一刻,再出什麽變故,哪怕沐顏出現,徐恒一出現,蒲雲憶出現,萬廣海出現,無論再有怎樣的攻擊,她都不會出事。

而每一種攻擊的概率,她都從高到低的排序,采取對應的防範。

可出乎意料的,在那條黑蛇襲來時,一點紅絲覆於其上。

溫瑜看到了,那是蒲雲憶的血。

來勢洶洶,不知深淺。她所準備的防範,能擋住的概率,是30%。

【宿主,躲開啊!躲開!】

係統叫囂著讓她躲開,溫瑜卻想笑。

不動,能擋住的概率是30%,借重傷身體炸掉樊長鳴這條魚的概率,是100%,冰晶獲取度100%,不死繼續完成任務的概率,是同樣的30%。

躲開,不被打到的概率是80%,重獲樊長鳴信任炸掉這條魚的概率,是5%,難度提升度是500%,任務失敗和死亡概率是95%。

她聽從了概率的指引。

溫瑜沒有動。

挪動心髒,用一顆沾血的石榴忽悠了黑蛇,黑蛇脫體,血色長線殘存,像是泥潭中的吸血蟲一般,蠶食著她的血肉、靈力和力氣。

萬物可噬,這是屬於純種噬冉獸的能力。

甚至於,比那還要高上一層。

撐著最後的力氣,送上那“隻一株海棠”的表演後,溫瑜對上了樊長鳴眼中的決絕,那是某種信念和美好崩塌後的絕景。

從這一刻起,他曾經喜歡著的小師妹,過往所有的一切,如今進行的一切,未來展現的一切,都將套上一層灰暗不明的紗。

他不會再信任她。

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在他的眼裏,都是帶有目的的欺騙。

這位上弦宗未來宗主的支持,沐顏終將失去。

逸散的冰晶化靈,勉強挽救了一絲溫瑜的神智,剩餘的,都被在外麵裝ha蟆的金蟾吸取了去。

可隻那麽一些,也叫溫瑜注意到,這冰晶中的強橫靈力,或許能用來對付那血線。

金蟾左前肢已經全白,像是玉雕般白淨剔透。

源源不斷的冰晶靈氣湧入到溫瑜的身體中,團成一個靈氣屏障,將那絲血線,籠罩隔絕在內。

溫瑜伸出手,白淨漂亮的手,伸入了胸口的大洞中。

【左邊一點,再左邊一點,嗯,對,再向下一點。】

她聽著係統的指引,捉到了那絲血線,將它從血肉中拉扯了出來。

透明薄淡的丸子大小的光團中,一絲紅色血線蜿蜒而動,像是沉入在潭水中的紅色絲巾,明明該是可怖的存在,看上去竟然有點漂亮。

血線仍在試圖往外衝,溫瑜微微皺眉。

“咕!”

金蟾猛地一躥,舌|頭一伸,將那光團卷了回去,連帶著血線一起,吞入了腹中。

溫瑜:?!

係統:?!

係統:【金蟾不會有事吧?】

溫瑜垂眸,金蟾歪著頭看她,兩人大眼對小眼對了一會兒,溫瑜抬起手,很輕很輕地摸了它的頭一下。

滑滑的。

有點膩。

溫瑜搓搓手指,麵色不變,她沒有看金蟾猛然驚喜的表情,回應了係統:【若是有事,就當死前滿足它一個願望了。】

係統:……

拔除血線,溫瑜隻剩了皮肉傷,對於元嬰修者來著,這根本不算什麽。

更何況,樊長鳴脫離魚塘,貢獻了有史以來最多的冰晶靈氣,就算溫瑜想要借此越級衝兩個階層都沒有問題,有這些靈氣,她的傷好得很快。

隻是叫係統膽寒的,是溫瑜默不吭聲的思索。

她的眼神,最初的憤怒之外,是興奮的。

係統小聲:【宿主,你在想什麽啊?】

【蒲雲憶送了我這麽一份驚喜,】溫瑜笑笑:【我在想,怎麽還禮。】

這一次,她沒有稱呼對方為一號魚,就連蒲雲憶這個名字,叫出來時也沒有以往那般微不足道。

似乎,這個人,在這個世界中,顯得有那麽一點點的不一樣了。

“沐師姐,這個倉庫裏好久沒打開了,裏麵都是些給外門弟子發的下等靈品,抵不上師姐手裏靈寶的一個小渣渣,師姐怎麽想要來這找東西?”

是鑰匙碰撞的聲音,還有玲瓏環的聲音。

而“沐師姐”這三個字,在不免讓人想起一個人,果真,接下來,外麵傳來的,就是熟悉的聲音。

溫柔中帶著幾分天真甜意,一派大方:“南華峰新進了幾個修奴,我看他們衣裳單薄,又都受傷了的樣子,便想來尋些物品給他們。”

“師妹放心,我不會白拿,讓師妹難做的,你盡管開口,我用靈石買。”

沐顏!

係統:【她怎麽來了?】

溫瑜斂眸。

看來魚塘buff,還有召喚女主的功能。

書中,隻要重要的魚受傷了,陷入困難了,女主總是能那麽巧的碰上、救治,完全無視了修真界中的自然規律和現實的邏輯規律。

哪怕是在她的地盤上,碰上了敵家的人,她也會救。

就像曾經懷玉城中,她救了心懷不軌、闖入懷玉的無上門宗主焦如一樣。

係統:【……關於你為何在這裏,你最好想個好的理由。】

【不想。】

溫瑜捂住胸口,那裏,最後一點肉芽還在努力長著,不知為何,隨著女主沐顏的到來,變得異常得緩慢。

她站起身,又猛吸了一大塊冰晶靈氣,催動咒法,離開了倉庫。

溫瑜在六壬峰的後山,尋了個閉關煉陣旗的山洞。

這裏和沐顏關係不大,她應該不會來了。

可她低估了魚塘buff的力量。

不到一刻鍾,山洞外,就傳來了沐顏的聲音。

“肖師姐,我一直很好奇六壬峰的陣旗如何煉製,今天真是巧,你有時間願意帶我來看。我能進那個山洞看看嗎?”

不用看,溫瑜也知道,沐顏指著的,必然是她所在的山洞。

她再次離開。

接下來的時間中,沐顏就像是一個自帶導航的人形GPS,無論溫瑜藏在哪裏,她都會出現在哪裏。

大有誓死也要偶遇受傷的溫瑾,將他帶回去悉心救治,擁有彼此的小秘密的意誌。

兩個人,在上弦宗,玩起了變相的捉迷藏。

到最後,就連沐顏都覺得奇怪,往日清閑,隻需修煉,怎麽今日事情都趕到了一塊,一刻也不得停呢?

她頭上已有薄汗,可仍舊有理由,向著下一個地方趕去。

溫瑜此刻,正在南華峰的丹房中。

係統都著急了:【宿主,你的傷還沒好嗎?怎麽好得這麽慢,一直被她追著,都不能好好養傷了。】

【我故意的。】

溫瑜的胸口,隻剩一個黃豆大小的血紅空洞,她已經恢複血色,靠在丹房躺椅上,正無聊地給丹爐扇火。

蒲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溫瑜的眸中,映出了跳動的火光。

若說最初被女主找到是無意,後麵這你追我藏的捉迷藏繞圈,則是她隨機應變,故意而為了。

救治預備魚的優先級,明顯高於其他一切。

溫瑜利用這一點拖住女主,讓她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去拯救已經開始內訌的魚塘。

沐顏已經錯過了最佳時機,樊長鳴這條魚,已經徹底地遊遠了。

從係統那確認樊長鳴修改了洞府的禁製,不再放任沐顏隨意出入後,溫瑜遙遙一點金蟾,胸口最後一點血洞被填滿。

她傷口複原,隻剩了一顆米粒大小的紅痣,印在白皙光滑的皮膚上,像是血一般殘存,透著紅寶石般琉璃的光。

係統擔心著:【這不是什麽後遺症吧?】

溫瑜麵不改色,一指飛刀,將那塊血肉挖起。

可再長起來,紅痣猶在,就像是本就屬於她的身體。

溫瑜微微皺眉,很快又笑了,她起了身,活動下手腳,眼眸中興奮與惡意殘存:【走吧。】

【去會會他。】

*

上弦宗遭人入侵,雖隻殺了一個微末的修奴,可對於第一宗門來說,這也是一件很掃麵子的大事。

除了一直有各種理由東奔西跑的沐顏,其餘弟子早已收了命令,結伴分隊,將整個門派,一層層地搜索下去,誓要找到闖入者。

修奴自然也是要幹活的。

月色漸深,烏木高大,林中光線暗淡。

蒲雲憶手提一盞燭燈,孤身一人,走在烏木中。

人的本性不變,即使是修奴,也有拉幫結派,因著或明或暗的原因,沒有人靠近蒲雲憶。

他們不願,也不敢。

麻鞋踩在草地上,墨綠的壁虎迅速遊|走,時至秋日,四周卻很安靜,就連不遠處,另一個被探查的區域中的聲音,都沒有傳來分毫。

而夜色更給這寂靜,又添加了幾分暗沉。

蒲雲憶左手握著一枚識靈令,那是用來找入侵者的。

識靈令分為主令和副令。主令一枚,副令無數枚。

主令記錄了入侵者攻擊後的靈力氣息,副令在感應到相同氣息時,樹皮般幹枯的黑色,會變成琉璃般的血色,並向主令傳遞位置信息。

他走得很穩,經過了一棵高大的烏木,枝杈樹葉垂落,僵硬著拂過他的肩膀。

烏木之上,溫瑜改頭換麵,用了張最普通的大眾臉,她坐在枝幹上,居高臨下,看著蒲雲憶。

毫不掩飾對他的殺氣。

蒲雲憶狀若未覺,他仍然向前走著,似是完全沒有發現異樣。

“你發現我了,不是嗎?”

沙啞的、如磨礪過砂紙般的聲音響起,蒲雲憶捏緊了燈柄,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身,抬起頭,深邃平靜的目光,與溫瑜的眼對上。

手中識靈令安靜,灰褐的黯淡,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你開口求我,我便不殺你。”溫瑜玩味笑著。

屬於元嬰期的威壓,毫不留情地撲向蒲雲憶,將他整個人困住,遊刃有餘地加力,逼迫著他的極限。

雖對上的是一副鐵麵,可溫瑜莫名覺得,聽到這話的蒲雲憶,皺起了眉。

似是在說,你在為難一個啞巴。

而蒲雲憶也小心地抬起手,不帶任何攻擊意向的,指指自己的喉嚨,擺了擺手,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這樣的動作,若是換一個人來做,便是示弱和無措,可他做來,行動之間,卻自帶一種堂堂正正。

仿佛居高臨下,仿佛有理有據,仿佛殘缺的,是別人。

溫瑜眯了眯眼。

從第一次見麵,她就覺得這個蒲雲憶身上很違和,一個悲慘地被欺負著長大的修奴,不該是這樣的行事作風,也不該有這樣的氣度。

那時,她隻當是這個世界邏輯不對,給蒲雲憶身上增加了等同男主的光環,強行讓他特別了起來。

如今看來,世界的底層邏輯沒有錯,這個蒲雲憶,這個最後成為一號魚的男人,在這個時候,也不是像書中那般無害和弱小,隻能等待女主的救贖。

“好。”溫瑜難得有了耐心,她笑笑:“既然說不了話,那我不為難你。”

“摘下你的麵具。”她命令道。

這一次,蒲雲憶沒有回應。

他抬眸看來,似是想將樹上這個身影看清楚,可威壓之下,他身上血肉崩裂,粗步麻衣上,已隱隱沾染血絲。

詭異的,他沒有逃,沒有求救,沒有反抗,就是那麽站著。

就像是不怕死一樣。

可這樣子,更欠揍了。

溫瑜心底掠過微弱的念頭,她斂眸抿唇:【係統,這個時候,蒲雲憶知道他自己是不死之身嗎?】

【不知道。】係統回答得很果斷:【書裏麵,他是轉生之後才知道,但那時候知道,也已經沒用了。】

是嗎?

可他,和書中寫的那條魚,不太一樣。

這麽多世界中,能這麽陰她,逼她在30%和5%的生機中選擇的生命,隻有他一個。

隻是,此時此刻,他不出手,倒像是在等她殺他。

溫瑜站起了身。

她喜歡計劃,卻不喜歡被人劃在棋子和利用之列。隻是這一次,她便順他一下,探探蒲雲憶背後的虛實。

“想死是嗎?”她笑了,一語雙關:“那我便成全你。”

她如遊魚入海,離弦的箭一般來到蒲雲憶麵前,用他手中的識靈令,穿透了蒲雲憶的心口。

距離如此之近,溫瑜甚至能聽到,胸膛開口時,蒲雲憶那顆心髒跳動和破碎的聲音。

蒲雲憶倒了下去。

不是直直摔倒,而緩緩地躺倒,一點皮肉碰摔的疼痛都沒有受著。

就像是找好了位置,就地躺下睡覺一般。

而溫瑜打眼一掃,發現他躺下的位置,周圍一塊碎石子和髒落葉都沒有,周圍恰恰好這麽一塊幹淨的位置,被他給躺倒了。

溫瑜:……

她心中升起詭異的兒戲感,蹲下身,伸手去揭蒲雲憶的麵具。

可剛一接觸,卻拽不下來,就像是麵具與血肉焊在一起一般。

係統開始共情:【嗚嗚嗚,一號魚轉生前,可是很慘的,連臉都沒有了。】

溫瑜皺眉,她倒是沒有掀人臉皮的習慣。

沒什麽原因,單純是女孩,不喜歡血肉腐爛的惡心畫麵,也沒有這樣殘忍的嗜好。

而同時,她察覺到,與手接觸的鐵麵,開始緩緩吸取她體內的靈力。

這是,碰瓷她?

【那個,】係統:【他是純種噬冉獸嘛,萬物可噬,雖然血脈還沒徹底激發,但看樣子,複生需要的能量,是他從周圍吸取來的。】

這樣嗎?

溫瑜斂眸。

她想到什麽,嘴角挑起一絲玩味笑意,白玉般的手指從黑鐵麵具上滑下,惡意地拂過他的脖頸,他的喉結,帶起絲絲涼意,卻是掠奪著他剛剛吸取的靈力。

最後,她的手指,落在了他的胸口上。

血洞猶在,往裏看去,能看到破碎的心髒,似乎死得太快,還來不及反應般,殘留的部分,仍有些微跳動起伏。

原來噬冉獸的心髒,和人的,也沒有什麽不同。

在世界67中,溫瑜是醫生,手術中,她曾經見過不少人的心髒,所以,才能用一顆石榴,就足以以假亂真。

而她也懂,如何通過心髒,來禁錮一個活人。

點點熒光自指尖溢出,落入血洞之中,圍繞那顆破碎的心髒,勾連起細密柔|軟的網,貼合在各個心室,收緊與靜脈血管的連接處,最後融入血肉之中。

死亡中的人,沒有感知到半分異樣。

溫瑜笑了。

他碎了她的心髒,給她心口一顆痣。

如今,她還他更好的,給他心髒一個網,緩慢收緊,讓他麵對日漸的乏力和心悸,卻找不到敵人,在不知不覺間,被拿捏住命脈,操縱著生命。

這不會讓他死,卻會禁錮他,削弱他,消磨他。

將他馴養。

若是控製著他親手碎魚塘,以一號魚的優勢來橫掃,應該也會很有趣吧。

“睡醒了,就早點起來吧。”

“要下雨了。”

溫瑜笑著拍拍他的胸口,正打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上,這才站起了身。

她遙遙望著,寂靜黑夜的那一邊,沐顏正捏著識靈令,向這邊走過來。

她的身後墜著的,正是不放心跟來的徐恒一。

溫瑜摸摸下巴。

她還說要滿足徐恒一的願望,如今他眼巴巴地跟來,若是見到沐顏對另一條魚噓寒問暖,擔憂流淚,隻怕內心又要世界豐富出一首屬於千斤頂舔狗的“我不配”了。

自己都覺得自己不配,自己都不努力,這還怎麽實現願望?

她作為一個好城主,就順手幫幫他吧。

係統咬手手,總覺得徐恒一要倒黴了呢。

卻見銀光淡淡,自溫瑜周身而起,將蒲雲憶徹底覆蓋住,像是天邊的銀河,灑下了淺淡瀅瀅的光輝。

如同誤入森林深處,遇見了一匹七色鹿一般夢幻。

做好這一切,她隱去身形,向沐顏和徐恒一所在的方向而去。

*

溫瑜離開不久,地上那具被屏蔽的屍體,有了呼吸。

胸口血肉生長,隻需三個呼吸,傷口就徹底消失了,隻有衣服上殘留的血跡,以及破爛的大洞,昭示著剛剛的一切。

蒲雲憶坐起身來。

細細雨滴落下,細碎月光中,灰色的蒲公英飛舞。

他手指微攏,隻頃刻間,就察覺到身體中獲得的力量。

蒲雲憶從很早前就知道,他是雜草,根骨破碎,最高也隻有練氣修為,將永遠被人踩在腳底下。

可偶然間,他發現,每一次的瀕臨死亡,其實是死亡,和複生。

而死亡,會帶給他力量。

懷玉城池塘中的死亡力量,被他用來殺死“孔海”了,那個一嘴謊話妄圖動搖人心的少年。

他知道,他不是孔海。

隻是他再度羸弱。

蒲雲憶不會主動求死,因為他不知道,這樣的複生,何時是極限。

而他想活著。

可從小到大,卻已經死了不下百次了。

如今,雖是冒險,可他再度獲得了力量。

彎月微移,烏木陰影覆蓋在身上,蒲雲憶屈起左膝,他注意到,一個屏蔽咒,將他隱藏了。

是希望他的屍體不引人注目嗎?

隻是一個修奴的死亡而已,上弦宗不會在乎。

宗門中唯一會在乎的,也隻有一個韓藺,因為那個愚蠢的人,需要他的血。

他以為,他的血,真的有助於煉丹。

他以為,消耗他太多,血便無用了,因而從不會做什麽過分的事。

蒲雲憶微閉了閉眼,屏蔽咒的靈氣如銀練般,倒著流入他的身體。

若是有人在場,隻怕會驚異無比,因為蒲雲憶,竟然可以從已經布下的咒法中吸取靈氣。

可蒲雲憶很快就停下了。

他察覺到,沐顏正往這個方向來。

蒲雲憶無視了沐顏,他知道,她向這邊看了過來,也知道,受傷的他,對她有一種莫名的吸引。

這個屏蔽咒,倒是用上了。

蒲雲憶向後靠去,就近靠在一棵烏木上,他骨節分明的手伸出,摘下了臉上的麵具。

膝蓋上,黑鐵麵具的內裏,是密密麻麻的小正字。

整整129次,是他死亡的計數。

也是獵殺複仇的名單。

其中,127個筆劃上麵,被劃上一個小點,這是那些人已死的代表。

蒲雲憶抽出匕首,在最下方的位置中缺一筆的正字上,補上了最後的一橫。

冷白月光灑下,照亮他冷漠的嘴角。

那裏的肌膚,無比光滑。

作者有話說:

這章控製心髒那段是查了百度後瞎寫的,沒什麽科學依據的哈。以及,前麵鋪墊都差不多了,下章應該能寫到主角去拍賣會了~

昨天紅包已發,今天繼續前五十掉落紅包!